月朗星稀,万丈苍穹辽阔无边,夜色沉静笼罩着茫茫大地。
耳边的呼吸清浅,枕边的人早已沉沉入睡,月色如薄纱,为她披上一层朦胧雅致的玉华。
‘她那个渣前妻,为了跟情人私奔,又是卖房子卖女儿的,结果不小心把女儿弄死了,还反过来栽赃祁枕书,害得她被流放。’
‘幸亏她后面遇到了郡主,就是另一个女主。’
‘我跟你说,她们俩真是绝配,都是智商贼高的美女。’
记忆里的每一句话都清晰无比,因为这一段话就发生在末世来临的前一刻。
是鹿笙最想回去,又最不愿意回忆的那一个午后。
新年夜的爆竹唤醒了她脑海深处掩埋的记忆,也让她清清楚楚的想起了这一段对话。
所以她并不是来到了一个异世界,而是穿越到了一本小说里?
穿成了祁枕书这个未来首辅大人的人渣前妻?
书里的鹿笙是什么结局来着?
被情人黄耀祖卖去了青楼,后来又被青州的一个女富商买回家中做了小妾,再后来被祁枕书找到,千刀万剐后在城楼上曝尸示众。
想到这,鹿笙心有余悸地打了一个冷战。
如果她穿来的那天再晚一点点,原主会因为糖糖的哭闹失手将她捂死,那是不是一切都晚了?
那么她最终的归宿也将会是青州的城门?
书里的祁枕书在遭受渣前妻的构陷后性子变得阴沉凉薄,做事心狠手辣,是京中人人望而生畏的冷面首辅。
鹿笙没有完整看过那一本小说,但只凭同桌的只字片语,便可以勾略出一个冷厉无情、阴狠偏执的形象。
她微微侧过身,细细打量起祁枕书。
她的呼吸平稳,侧颜的轮廓隽秀,睡眼恬淡安宁,眉目间虽有些清冷疏离,但瞧不出半点书中描写的暴戾与阴鸷。
为自己庆幸之余,鹿笙难免替书中的祁枕书感伤。
一个人要经历了多少坎坷磋磨,以至于性格大变,成为那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幸亏她穿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来得及,现在的糖糖健康乖巧,祁枕书也好好的,性子冷淡内敛但人却很是温和。
细细想来,鹿笙发现除了天音阁那一次,祁枕书从来没有高声与她说过话。
不开心了也只会偷偷生闷气,等她察觉不对时,这人已经自己消了气。
月光下,鹿笙眸中的柔光更甚,唇角也忍不住翘起。
夜色越发深沉,寒风透过窗缝渗进屋内,鹿笙鼻尖一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沉睡中的人瞬时睁开眼,棕色的眼眸中带着朦胧的睡意望向身旁的妻子。
不待鹿笙说话,一双手便覆上额头,柔软的掌心带着温热的暖意。
“可是又发热了?”祁枕书沙哑着声音问道。
并未感觉出异样的温度,祁枕书眉间舒了舒,侧眸去查看鹿笙的面色。
“没有。”鹿笙赶忙摇头道,暖心的同时又为自己打扰了她睡觉有些自责。
因着刚刚打过喷嚏,她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嗓音也带着丝丝干哑。
“我去予你倒些水。”
“不,不用……”
祁枕书撑着身子起身,不等鹿笙伸手去拦,便迈着长腿下了床榻。
不消片刻,祁枕书端着一杯水递到她面前。
“谢谢。”
温热的水滑过喉间,像是春天里的第一道甘霖,点点滴滴,轻轻柔柔的散落在鹿笙的心上,渐渐漾开,慢慢融暖整个心房。
将杯子放回案上,祁枕书掀了被子上床,阖眼前想起那一声喷嚏,她挪着身子往鹿笙那一侧靠了靠,与她的身体轻轻抵住。
温暖的身体紧挨着鹿笙的肩膀,源源不断热气裹挟淡淡的皂角香萦绕在鹿笙鼻间。
“若是有不舒服了,便喊我起来。”
“嗯。”
鹿笙裹着被子,红着脸闷闷地应道。
三日后。
“那后来呢?”小家伙从鹿笙的怀里翻过身,趴在鹿笙的胸前,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问道,“阿娘,那安娜找到姐姐艾莎了吗?”
鹿笙的身子大好,祁枕书解除了糖糖不能靠近的禁令,小家伙成日黏在她的身旁,鹿笙闲着无事便与她讲起迪士尼的动画故事。
“这么心急。”
鹿笙挠了挠她肉乎乎的小脖子,小家伙咯咯直笑。
“安娜和小雪人……”
吱呀。
木质的门轴轻轻转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
鹿笙立刻噤声,松开抱着女儿的手,闭着眼装作睡着的模样。
于此同时,糖糖也迅速从鹿笙的胸前爬起来,坐到一旁,自顾自地玩着手中的布老虎。
祁枕书长身玉立,迈步走近屋内,手中端着一碗汤药。
缓步走至榻前,淡眉清清扫过榻间,床上的小人紧张地抬起头,乖巧地喊了一声娘亲。
“睡了?”祁枕书将药放在床前的小案上,抬眸看着女儿,淡声问道。
“嗯。”小家伙眼睛转了转,想着与阿娘的约定,快速地点着头。
眉梢微敛,祁枕书瞥了一眼装睡的人,又低头凝视着女儿,开口唤道:“鹿祈。”
她的语气低沉,小家伙立刻坐直了身子。
“可还记得诚实二字如何写?”
小家伙眼睛闪躲了一下,糯糯出声:“记、记得。”
“今天的字还未练,便写这俩字吧,每字一百。”
祁枕书的声音淡淡,却带着无形的严厉。
“娘、娘亲。”
小家伙一听立马急了,明明平时都只要五十遍,今日却要写一百遍。
“别别别,你别罚她了,都是我的主意。”
装睡的某人再也忍不住,赶紧睁开眼,坐起身,抱着糖糖主动揽下责任。
“既然如此,等喝了药,便由你陪着她一起练字,每人各一百。”
祁枕书挑了挑眉,扫过一旁的药碗。
为了逃避喝药故意装睡,还教唆女儿一同演戏。
可真有你的!
“能不能不喝了。”鹿笙看着黑乎乎的汤药,愁眉苦脸地抗拒道,“我已经完全好了。”
那药又苦又涩,黏不拉几还齁嗓子,鹿笙实在是喝不惯。
要不然她也不会想着装睡来躲过去了。
“最后两幅了,今日喝完明日便不用喝了。”
瞧着她苦大仇深的模样,祁枕书心底闪过一丝无奈,就算是只有三岁的女儿喝药时都不像她这般抗拒。
“好吧。”
见她依旧不松口,鹿笙放弃挣扎,端着那药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祁枕书收了药碗,伸手从袖口拿出一个纸包。
“阿娘,吃个糖瓜就不苦了。”
小家伙从布老虎的小布袋里摸出一块糖瓜,递到鹿笙嘴边。
“谢谢宝贝。”鹿笙欣慰地摸着女儿的脑袋。
这女儿没白养,真是个会疼人的乖宝。
默默地将纸包推了回去,祁枕书垂眸拿着空碗出门,走到门口,回头看着床上笑意盈盈的二人,冷声道:“一人一百,一个时辰后查验。”
正月初五,开市大吉。
这日一大早,北街的家家户户都重新挂上招幌,开门迎客。
病去如抽丝,鹿笙穿着一身浅桃色的棉衣套裙,神清气爽地招待着往来的顾客。
店内的五粮酒物美价廉,不少过年在亲戚家喝了这酒的人,都慕名前来购买,导致酒铺一开张便人满为患。
见着络绎不绝的客流,祁枕书便没回院里看书,留在前头帮着鹿笙打下手,灌酒与收银。
俩人忙活了一整日,一直到日落时分,人流才慢慢淡去。
鹿笙将舀空的酒坛归拢到西侧的墙边,等着明日齐南来送酒时一起捎回去。
她一边归置酒坛,一边与祁枕书说道:“这店里一个人忙不过来,晚上你帮我写一张招工的告示,明日我贴在门上。”
结合着年前的人流量,鹿笙估计店里即使过两天人流少了也依旧是忙不过来。
铺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要是碰到事情也走不开,还是再雇一个人,也能松快一点,还能多匀出些时间陪她家的小宝贝。
也不能总喊着祁枕书来帮忙,耽误她温书。
“嗯。”祁枕书点了点头应道,“家中没有红纸,我一会去纸铺买一张。”
俩人说话间,一位身穿素色棉衣的女子走进了铺子。
“鹿小娘子,祁秀才。”柳芸微微俯身与二人招呼。
“柳娘子。”鹿笙停下手中的动作,与她问道,“鹿雨的身子可好些了?”
“谢谢鹿小娘子关心,已经大好了。”柳芸眉间微微舒展,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递给鹿笙,“这里是一两银子,你先收着,剩下的银子,等过些日子,再给你送来。”
闻言,鹿笙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来还钱。
上次听了二人的遭遇,鹿笙知道她们生活很是拮据,基本上只能勉强糊口。
这一两银子估计就是她们的全部积蓄了。
自己生活窘迫,却不会理所当然地受人恩惠,占人便宜。
对于这样的人,鹿笙也愿意伸手帮上一帮。
“这钱我们并没有急用,你先拿着,鹿雨受了那么重的伤,你留着给她买些吃食补补身子,她也能好得更快一些。”鹿笙笑着与说话,并没伸手去接银子。
“这怕是不妥。”
柳芸有些为难,鹿笙说得话正中她的心事,可毕竟她们与鹿笙并不算特别熟络,上次她肯出手帮忙便是受了恩情了,哪好意思再受惠。
鹿笙眸光一闪,想到一个主意,便笑着问道:“柳娘子,你可愿意来我这酒铺做帮工?”
“一月一两银子,包中午一顿伙食。”
柳芸人品不错,性子也好,人勤快,外在形象也可以,不就是正好的人选,也省得鹿笙费力再去挑人。
“一两银子?”柳芸惊讶道。
以前在食肆跑堂,一天二十文,一月才六百文钱。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