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万丈,深远辽阔。
祁枕书向前一步,走到她身前,看着她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嗯。”鹿笙点点头,小声道:“我知道。”
道理她都懂,但还是会因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失落。
祁枕书察觉到了她的低落,想了想开口道:“你。”
头一个字刚出口,复又停了下来。
“嗯?”鹿笙抬头看她。
只见祁枕书凝眉看着她,眸光闪了闪,将原本想好的话咽了下去,略带迟疑地改口道:“要吃鸡吗?”
鹿笙没懂她的意思,不解问道:“什么?”
祁枕书看着她,重复道:“要不要去买只鸡做来吃?”
“你想吃鸡了吗?那……”
鹿笙话说了一半,又霎时明白过来祁枕书的意思。
她先是愣了愣,随即惊讶地看向祁枕书。
这人是发现她心情不好,所以才问她要不要吃鸡?
在祁枕书的眼里吃鸡能让她快乐?!
不对啊,为什么祁枕书会觉得她吃鸡就会开心?
是因为她第一次吃鸡的时候太开心了?
“咳。”鹿笙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其实不吃鸡也无事的。”
有她刚刚的安慰,就够了。
祁枕书不解地看向她,鹿笙不好意思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只能又说道:“那我们去买鸡、吧!”
说完,她便快步走到前面,悄悄摇着手扇去脸上的热意。
*
翌日,天刚蒙蒙亮,鹿雨和柳芸便找了过来。
俩人卖了村里的田地,准备要去县里生活,走之前特意过来感谢鹿笙和祁枕书昨日出手相助。
鹿笙见二人尽管面色疲惫却满脸幸福,也真心替她们感到高兴。
又过了两日,昏迷的鹿里正醒了过来,但因为伤势过重,她的神志一直并不清醒,只记得自己上山前的事情。
至于怎么上的山,在山上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什么掉下山坡,都已经记不起来。
这期间二房的人来看望过一次,鹿笙与祁枕书二人见他们面上坦然,又话里话外提起要回到酒坊的事,便推测此次鹿里正的意外,应是与他们无多大关系。
果然,第二日羽翎从一只麻雀妹妹的口中了解到,在鹿里正之前是有一个高大的男子去了墓地,但它只是碰巧飞过那里,并没有看到后来发生的事。
而且那个男子它不认识,并不是鹿儿庄的人。
这样一来,鹿笙又不禁有些怀疑,要不是鹿儿庄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姑婆遇险是因为偶然遇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
还是那人本就是为了故意杀害她而来?那他杀害姑婆又是为了什么?
又或者是她们想多了,姑婆滚下山坡本就是一场意外。
“如果凶手是为了杀害姑婆,那姑婆如今无事,他会不会再次行凶?”鹿笙担忧地问道。
祁枕书摇摇头,“凶手要是想杀害姑婆,当日夜里就会再回来行凶,何必要等到她醒来。”
鹿笙又将自己的疑惑与祁枕书说了说,祁枕书也无法确认到底是何缘由,二人便商量着还是先瞒着鹿华林等人,等卓渝从青州府回来,与她说说再做打算。
月明星稀,银光皎皎如水从天空倾泻而下,为大地铺洒上一层洁白的玉华光色。
鹿笙哄着糖糖睡后,来到了书房。
笃、笃、笃。
祁枕书抬头看到她,便停下手中的笔,与她问道:“有事寻我?”
“嗯。”
鹿笙走过去,余光瞧见桌上的纸张,纸上写的是一篇关于藩王制度利弊分析及整顿的《治安策》。
见微知著,居安而思危,犹当尝尝警备于心,宁备而无用,也不可放任为之,然则不测之祸必生于此。
削藩势在必行,但不可急功而失利,引兵变而损百姓。
短短两行字,让鹿笙看到了祁枕书的政治才略和理想抱负。
也让鹿笙对她有了新的了解。
她一直以为祁枕书读书考科举,大部分原因是为了完成鹿华诚的遗愿,遵守自己的约定而已。
鹿笙会有这感觉,实在是因为祁枕书这人太过清冷淡然。自从她穿越而来,除了头一天看到了愤怒的祁枕书,她就再未见过这人有情绪特别起伏的时候。
就像科举这件事,鹿笙来之后也看到过书肆有大量售卖《经史子集文选》《考卷约选》等辅导练习册,但她从不曾看祁枕书买过。
上次与鹿筝交谈,祁枕书也没表现出对于科举的极度热忱,反而是鹿筝劝着她一定要把握时机不要因杂事而耽误去白鹤书院进学。
直到看到今天这篇策论,鹿笙才知道这人超脱淡雅之下,是满怀家国的政治抱负。
想到这,鹿笙心里轻松了不少。
这样想来,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多半也是合祁枕书意的。
“是有一事想与你商量。”鹿笙看着她,语气柔和,“我想去北街买一间带后宅的铺子。”
“买铺子?”
“对,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每日站在街上卖酒一是比较冷,二来每天来来回回也不太方便。”
“现在酒坊虽然只有米酒和五粮酒,但往后还是需要多酿造一些不同的种类,或者酿造一些更受酒楼喜爱的酒品。”
后面的话鹿笙没全部说完,但祁枕书一点就通,立刻知晓了她的意思。
光靠在码头摆摊只能卖低价的粮食酒,利润也相对不高,想要挣更多的钱,进一步提升鹿家酒坊的名气,就要再酿造一些符合文人雅士及富贵人家爱喝的酒品,将酒卖到更高端的酒楼。
这样的话拥有一间独立的铺面就是必不可少的门面。
“可是去看过铺子了?”
祁枕书想,鹿笙既然已经有了打算,那应该已经是看过铺子的了。
“只是问了问价格,小一些的大概在四百两左右,具体的我还没看。”鹿笙笑着看向她,“毕竟是买宅子这么大的事,肯定还是要与你商量过后才能做决定不是?”
祁枕书眸光顿了顿,心中升起一抹难言的情绪,有意外,又觉得很是正常。
如今的鹿笙并不娇蛮也不任性,听得进别人的劝解,凡事会为家中考虑,做事也会与她商量。
鹿笙坦然而真诚,只有一点除外。
她的真实身份。
经过多日的相处,祁枕书已能断定那日从北街的牙行回来后,眼前的这个人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鹿笙。
但祁枕书猜不到她的来历,以鹿笙的言行举止推测,祁枕书怀疑她并非是西凉人,甚至并非来自周边的任何一个国家。
越是神秘,越是让人有无尽的好奇。
祁枕书有时很想直接问一问她,她到底是谁,又为何会变成鹿笙?原来的鹿笙又去了何处?是否还会回来?
但心底里又莫名的不想让自己去问她。
变的人是鹿笙,应该与自己坦诚的人,不也应该是她吗?
“那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看铺子怎么样?”
鹿笙全然不知道祁枕书纷杂烦乱的心绪,笑着与她说:“等我们搬去了县城,就可以送糖糖去县学的蒙学馆。”
“这样一来,你不用每日教她识字,也能有更多的时间自己温书啦。”
少女明眸如水笑靥明媚,白如凝脂的雪肤下隐隐缀着点点桃色,清丽娇艳。
祁枕书眸光渐沉,那股想要一探究竟的意愿再次涌上心头。
鹿笙,你究竟是谁?
*
翌日,二人吃过早饭,抱着糖糖一同去了县里。
原本祁枕书是想着将她放在牛大婶家中,但鹿笙笑着说糖糖也是家中一份子,买宅子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带上她一起。
“阿娘,我们要去坐船船,然后吃好吃的吗?”糖糖歪着小脑袋开心道。
“不是哦,我们要去给糖糖小宝贝买以后住的新房子。”
“新房子?”
“嗯,我们以后搬到县城里住,糖糖觉得怎么样?”鹿笙笑着问她。
“搬到县城就可以天天吃桂花糕和糖瓜了吗?”小人眼睛倏然一亮。
“这个嘛,你就要问问娘亲了。”鹿笙直接将问题抛给了祁枕书。
这问题可不好回答,说是可以,小家伙高兴,但某人肯定要对她冷脸,说不可以,某人肯定没事,但小家伙就会不开心。
听她这么一说,小家伙也不去看祁枕书,直接改口道:“搬到县城就可以常常吃桂花糕和糖瓜了吗?”
真是个小机灵鬼!
鹿笙点着她的鼻子,“不知道哦,还要问你娘亲才行哦!”
“哦。”小家伙偷偷瞄了一眼娘亲,然后低下头,撅着小嘴巴,揪了揪布老虎的小耳朵。
复又抬头偷偷去看祁枕书,然后又低头揪了揪布老虎的小耳朵。
鹿笙被她这幅纠结中带着委屈的小模样逗乐,看了一眼目不斜视的某人后,偷偷在她耳边道:“回头阿娘可以偷偷给你买。”
小家伙立马眉开眼笑,小心翼翼地与鹿笙应道:“嗯!”
到了县城,她们直接去了庄宅牙行。
尽管鹿笙提前问过,但真正看起来,也是有些不同。
北街的铺子人流往来频繁,铺面的生意都很不错,真正闲置的空铺并不多。
她们连着看了几个,不是位置太过偏僻,就是房屋十分陈旧。
只有一间紧邻码头不远,屋子也比较新,前面是店铺,后面的宅院还带着小院。
但这价格确实超出了二人的预算,需要五百五十两。
原本鹿笙是计划着买铺子在四百两左右,然后加上装修和宅子的新家具,有个五十两,这样手里还有些余钱,以作不时之需。
鹿笙想着再讲一下价格,结果牙人说,房主咬死了价格低于五百五十两就是不卖。
“那还是有劳小哥再帮我们留意着些,有合适的我们再看看。”鹿笙无奈,只能想着等有合适的时候再买。
“好的,若有适合的,一定与你说。”
二人正说着往外走,甫一出门,正巧碰到了一个熟人。
“鹿笙?”
来人见到她,瞬时眉目舒展,笑意盈盈地与她招呼道:“好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