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以珩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这句话,怎么想怎么觉得滕酩这话……怪怪的。
滕酩也意识到问题了,连忙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就是过来找你说说话!没有别的意思!”
严以珩依然很谨慎地看着他。
滕酩捂了一把脸,说:“说说话,聊聊天,这样可以吗?”
话说到这里,滕酩终于肯再直白一些:“不说滕安,也不说他的病,就……单纯地聊聊天。”
他看着严以珩,脸上的表情挺真诚。
严以珩没说同意,但也没拒绝。他往后退了半步,让开门口那一点距离,又取下了防盗链。房门打开后,他自顾自背着手离开房门口,还嘟囔了一句:“早说不就完了……”
滕酩赶紧溜了进来。
——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他没藏住的一点极低声的笑意。
严以珩也没去管他,慢悠悠走到阳台上,倚着栏杆靠了上去。
他们来得挺巧,原先定的大床房给了别人,酒店便免费给他升了房间的标准,把这间几乎能用豪华来形容的套房以普通大床房的价格安排给了严以珩——一大一小两个房间,还自带一个小阳台。
严以珩用胳膊撑着栏杆,没什么目的地看着下面的风景。
滕酩挺安静地跟了过来,就站在他身旁,也学着他的样子靠着栏杆。只不过,他换了个相反的方向——他背靠着栏杆,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严以珩身上。
打量的视线就算再收敛,也很难不被发现。
严以珩长了一张极引人注目的脸,对这些本就敏感。再加上……滕酩这个打量的视线,也实在看不出任何藏着掖着的意思。
在又一次感受到了身边传来的眼神时,严以珩回了头。
“干什么?”严以珩看他,“到底干什么?来我房间话也不说,还一直看我。”
滕酩被抓了包,倒也没有丝毫窘迫,倒显得像是故意被抓住。他说:“刚才话说太满了,所以我一直在思考,不聊安安,该聊什么呢。”
严以珩轻笑一声:“那你想好了吗?”
那笑容很浅,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浅浅的,像是随便一阵风都能吹散。
他刚洗完澡,整个人都带着干净又清新的水汽,半湿的头发很随意地搭在额前,在说话的这一会儿工夫里,已经干了不少。
滕酩的视线从他挺翘的鼻尖一直移到白皙的脖子,偏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这才时不时瞥来一眼。
一会儿看一眼,一会儿那一眼,倒真把这人的模样看了个真切。
“想好了。”滕酩浅浅笑着,说,“想找个话题跟你聊,可真是不容易。你想听听看吗?”
严以珩却没直接回答:“你不说就算了,我要睡了,不送。”
说罢,他离开栏杆,眼看着就要走出阳台。
滕酩赶紧拦住:“哎!我想问!你朋友联系到医生了吗!”
说着,还伸手拉了一把严以珩的手腕。
入手的,是严以珩睡衣的一片衣角。
柔软,细腻,和严以珩本人一样,带着沐浴露的香气。
严以珩回头看看,被滕酩攥住的那一小片衣角也随着这样的动作从那人手中滑落。
而在那片柔软的面料下面,裹着的是一截细细的手腕。
“联系上了。”严以珩清清嗓子,回答了滕酩的问题,“约好了过段时间来阳城看看。”
“哦,那就行。”
滕酩不欲多问。他本来也……不是真的在关心严以珩的朋友。
他只是……
“绞尽脑汁想了一个话题,现在说完了,再说点什么呢?”滕酩诚实地说,“要不……你想一个?”
严以珩说:“我不想,我要睡觉了。”
滕酩扭过头去,笑了。那笑意越来越明显,到最后,他几乎连肩膀都在跟着抖动。
等终于笑够了,他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瓶啤酒,拿了一瓶递给严以珩。
“好吧好吧,我说实话,不跟你兜圈子了。”滕酩揉揉脸,老实说道,“喝酒吗?今天是来找你喝酒的。”
两瓶1664,玫瑰味儿的。
严以珩终于没再拒绝,伸手接了过来。
滕酩进房间找了个开瓶器,利落地开了两瓶酒,跟严以珩碰了碰瓶子,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严以珩知道他在谢什么,也大概能猜到这没有明说的一句道谢,应该是因为那人一进门就说今晚不提滕安的事。
他也没有拆穿,在现在这个还算融洽的气氛里,暂且不去思考小孩的病情。
两人的瓶身碰在一起,碰出了很清脆的一声“叮”,窄窄的瓶口里落下几滴透明的粉色酒液,溅到了严以珩的手背上。
严以珩没去管,只微微抬起瓶子,仰头灌下一口酒。
那酒是冰镇过的,瓶身在夏日的高温里凝出一片水珠,一滴两滴往下滴落。
而严以珩本就没干透的头发,也随着仰头的动作落下了两颗水珠,流过他的喉结,流过他的脖子,钻进他柔软的睡衣后,消失不见。
咽下那口酒时,瓶身又甩下了几颗水珠,而严以珩的嘴巴,也被酒液浸得泛红湿润。
滕酩的视线一直随着严以珩的手指挪动着——就是他刚刚想要抓住,却只握住了一片衣角的那只手。
他看他修长的手指,看他纤细又明显的骨节,看他……手背上那两滴明显的水珠。
滕酩喉结一滾。
他也抬头灌了一口酒,整个动作间,眼睛却一直没离开严以珩的……手腕。
他明显很会喝酒,也很经常喝酒,这一口下去,几乎喝掉了三分之一。
酒下了肚,说话做事也终于不再拐弯抹角。
他低头看看自己注视了许久的严以珩的手指,伸手帮他揩去他手背上的……水珠。
略显粗糙的拇指指腹摩挲着严以珩细腻的皮肤,擦净了那两滴小小的水渍后却也不肯离开。
他剐蹭着严以珩的手背,终于舍得放开他时,又同时抬起了头——
他盯着严以珩的……嘴巴,看他被手里那瓶玫瑰味的啤酒打湿的唇角。
下一秒,他又伸出手,用拇指抹去了那人嘴角的水意。
他的动作分明并不粗鲁,甚至可以用轻柔来形容,却不知怎的,反将严以珩的嘴唇越擦越红。
严以珩微微侧过头去,却也没有真的完全躲开他的动作。
“干什么?”他问。
声音轻轻的,甚至很难说那声音究竟有没有传到滕酩耳中。
……又或者,只是嘴唇开合间带过的那一小阵气流,和柔软双唇似有若无地触碰,切切实实地传到了滕酩的手上。
滕酩抬起眼睛看着他,视线沉沉的。
按在严以珩唇角的拇指忽然用了点力,滕酩靠近严以珩,右手张开几乎托住了他的后脑——
他几乎就要吻上严以珩的唇时,忽然听到那人轻轻浅浅的问话。
“才喝了一口就喝醉了?”严以珩垂着眼睛,视线不知看向哪里,“你这酒量也太差了。”
没有躲避,也谈不上拒绝,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确实让这个几乎就要发生的吻停在了这里。
滕酩分明是有些不甘心的。他只需要再向前一步就能吻住严以珩,那距离大约比一厘米还要近。
但他还是……退了一步。
他看着严以珩,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只是脸上,实在看不出真的有什么歉意。
严以珩并没有计较这些——他既不傻也不迟钝,在这之前还谈过一段很长的恋爱,滕酩今晚来找他,心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
他没有拒绝滕酩的再三试探,只是因为……他不讨厌滕酩。至于在现在这个阶段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严以珩自认还没做好这个准备。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酒瓶,瓶身上渗出的小水珠不知不觉铺了满手。
他又抬头喝了一小口手里的酒,随后离开阳台,在套房里的沙发上坐下。
他背对着滕酩,脑袋向后放在沙发上,声音懒洋洋的,说:“滕酩,你喜欢我?”
滕酩笑了一声:“嗯。”
他反问道:“当然是瞒不了你的,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瞒的。而且……喜欢你的人应该很多吧。”
严以珩好好坐起,只是仍然靠在沙发上。他回头看看滕酩,虽然知道这是客套话,可还是忍不住臭屁起来。
他用食指点点滕酩:“油嘴滑舌。”
滕酩不承认:“冤枉啊,我说的可是大实话。”
严以珩不再管那究竟是发自内心的大实话还是讨他欢心的漂亮话。他转过身来,重新背对着滕酩靠在沙发里,几乎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他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随着他的动作,随意地散在沙发靠背上。
发尾很柔软,滕酩看了又觉得心痒。
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摸一把的时候,严以珩慢悠悠地开了口。
“滕酩,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表现得挺明显。”严以珩仰头看着他,缓缓说道,“你想试试,或许……可以,但不是现在。”
滕酩愣了一下,老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回答。
严以珩看了好笑,半转过身,趴在沙发背上看他。
他笑着问:“你不就是想说这个吗?”
“……”滕酩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感慨还是郁闷,“你拒绝得这么明显,我真说不出来话了。”
严以珩笑弯了眼。
笑过之后,又觉得惆怅。
“我现在……没有心情谈这些。”严以珩这样说。
作者有话说:
这章评论掉落小红包,原因看评论区置顶,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