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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装相 蕉三根 4428 2024-06-10 15:05:19

《冷枪》因为是在城市里取景, 很难真正做到杜绝粉丝。自从开机以来,他们就一直饱受代拍和路透的搅扰。一旦碰到出外景的戏,都得花上两三个小时清场。这已经够烦了, 李新恒还火上浇油, 经常看准了暗处有镜头的时候来给迟也递吃的递喝的, 迟也见了他就跑, 老爱跟傅凯沾一块儿——他也给傅凯递吃的递喝的,没事儿就在傅凯耳边叨叨,多么喜欢汤华的电影。

“是吗?”傅凯第一遍听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 “没想到。”

迟也不知道这有什么没想到的。

傅凯仍旧面无表情, 直接道:“你老师很不喜欢汤华。”

迟也顿时尴尬地立在那里。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年汤华曾经拍过一个以老年女性为主角的电影,在某个文化论坛之类的活动上谈到了女性视角, 也不知道怎么就冒犯到了当时和她一同列席的张念文。张念文没给她面子, 直接说她“矫情做作, 哗众取宠”, 拍的电影也是“不知所云”。这个迟也是知道的,张念文一向不太看得起女导演。后来在日本被汤华击败, 更是被他引为一生之耻。

迟也僵了半天,也不知道能怎么跟傅凯解释。傅凯看上去就像是不关心八卦的人, 迟也怀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跟张念文闹掰的那些传闻。

但傅凯讲完这个话,也没为难迟也,招招手,让他过来跟自己一齐躲在了一柄大黑伞下。

“那边三楼有个镜头在拍。”傅凯指了指对面大楼, 重庆的地形非常魔幻,所谓“对面”,其实快隔了半个坡。迟也跟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啥也没看见。

“看见反光了。”傅凯很笃定。

后来,迟也就经常去傅凯伞底下躲着了。

他不再那么刻意,平常正常跟傅凯说说话。傅凯还是那副不好接话的说话方式,迟也很快习惯,也就不再觉得不舒服。偶尔提到汤华,并不过分谄媚地夸,讲的话挺切中要害,显然是真的都看过她的电影,而且也好好想过。傅凯后来便没再质疑过迟也是不是真的喜欢。不过他说了句话,倒是让迟也非常意外。

“她的电影我一部也没看过。”

迟也被他噎得结结实实,搜肠刮肚半天不知道怎么接,最后只能瞎猜:“汤导不让你看?”

“是我不喜欢。”傅凯讲得很随意,“她太喜欢用长镜头,我看五分钟一定睡着。”

迟也在内心痛心疾首,明珠暗投啊,什么叫明珠暗投!

傅凯转过脸来看着他,好像知道他的目的,突然道:“她下部片去新疆,拍哈萨克族的故事,不用任何专业演员,就在当地找人。”

意思就是你别想了。

迟也顿时有些脸红,摆了摆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傅凯面色平静,好像他是那个意思也没关系:“我跟她离婚了,就算她以后要找演员,我也说不上话的。”

迟也被他这么完全不留余地地戳破,只觉得无地自容,干脆也不否认了,跟傅凯一块儿,蹲在路边,看着剧组的人布景。

良久,迟也问他:“我听说您还是跟汤导住一个家里。”

傅凯点点头:“为了老人。我母亲身体不好,不能接受这个事情。”

迟也一张脸皱成一团,还是想不通。哪有一瞒瞒这么多年的?那如果汤华还是跟他住在家里,替他照顾着老人孩子,这婚离了干嘛呀?但这是人家家里私事,他也不好开口问。

傅凯看都没看他,像是自言自语:“组建家庭并不是只有夫妻一种关系。”

迟也一愣,发现傅凯好像是在跟他聊天。

“不做我的妻子,她更自由。她不再需要从情感上赊欠我一份不情不愿的支持,我也不用假装在艺术上理解她的追求和表达……”傅凯难得地露出一点笑意,“但她还是可以做我孩子的母亲,我们对彼此、对家人,都还有责任。”

迟也捋了捋,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他想起小可那句话,离婚协议书签得这么痛快,肯定是早就感情有问题了!

“那您是……不爱她了吗?”

傅凯又笑了一声,突然反问道:“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啊?”迟也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这话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答是还是不是。

傅凯收敛了笑容,仍旧目光空空地看着忙成一团的剧组,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只有自己在恋爱的人才那么在意爱这回事……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爱情,是很微不足道的。”

他说完这句话,又站了起来,跟往常一样,直接就走了。不过这次走出去好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看着迟也,“汤华会喜欢你的。”

这句说完才是真走了,留迟也一个人在那儿,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迟也琢磨了好几天也没琢磨明白这事儿,他回了北京,几乎是迫不及待讲给喻闻若听。那是bridge为春燕基金会办的一场小型筹款活动,邀请的都是捐过款和有可能慷慨解囊的各界名流。迟也正好回北京拍一个广告物料,晚上来露了个脸。来了以后毫不避讳,一直跟喻闻若黏在一起,交头接耳。

“也不是不能理解。”喻闻若手里端了一杯香槟,很认真地听他说话。徐穹给他使了好几个眼色,意思是叫他别光围着迟也,多跟别人social一下。但喻闻若只当没看见,一本正经地跟迟也聊傅凯和汤华的家务事,“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吧。”

迟也摇了摇头:“这不现实的!人跟人之间不可能这么理想化……既然不在一起了,总得找别人吧?要是不找别人,这整天同一个屋檐下的……”

喻闻若笑了一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很多夫妻结婚时间长了也不同床睡了。”他顿了顿,又坏笑了一声,“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迟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什么,又好气又好笑,但喻闻若这会儿直接转了身,故意不跟他说话了。迟也想也没想就跟上去,压低了声音追问他:“那是就我一个人吗?”

另一个人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什么就你一个人?”

迟也跟喻闻若一回头,看见邹元朗也端个酒杯,正冲他们笑。

迟也还琢磨着喻闻若使的那句坏,没反应过来。但喻闻若已经迅速拉下了脸,条件反射似的,转头找徐穹的身影。迟也这才反应过来,“哎哟”了一声,忙去摁邹元朗的肩:“你怎么来了!”

“我收到邀请了呀!”邹元朗从怀里拿邀请函,要跟迟也证明似的,伸到喻闻若面前,“喻主编邀请的。”

喻闻若不无尴尬地笑了笑,邀请函是例行发的,没写“邹元朗”,写的是“贵刊”,意思就是他们编辑部谁来都行,最好邹元朗别来。

看看《j.s》,来的就是他们的公关总监。他们那主编是个难得一见的奇葩社恐,喻闻若拢共就没见过他两回。他这会儿瞪着邹元朗,心里只有“命运弄人”四个大字。怎么邹元朗不社恐呢?

“喻主编别瞪我。”邹元朗笑了笑,顺手从身边的高脚凳上取过一张花笺,挑了张颜色挺深的卡展开,看也没看,龙飞凤舞地签上了“邹元朗”三个字,然后叠起来,冲着喻闻若晃了晃。

喻闻若顿时没话说了。

那花笺是用来捐款的,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数额,颜色越深的数额越大。邹元朗签完,把花笺扔进了指定的密封箱里,这就算是给春燕基金会捐了钱了。无论从哪个角度,他在这儿都是合情合理。

“你们俩聊。”邹元朗从路过的侍者手里端了一杯香槟,“我去找徐总说两句话。”

迟也牙疼似的,“嘶”地一声,看着邹元朗的背影,“他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喻闻若没理他,他正拿着手机,飞快地打了一行字,迟也瞥了一眼,发现他给徐穹发的是:“他刚捐了八十万。”

徐穹回得很快,而且很莫名其妙:“谁?”

喻闻若把手机放起来,转过脸,看见徐穹在宴会厅另一个角落里,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似乎想找喻闻若的身影。但邹元朗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徐穹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连迟也都看得出来,他们周围一小圈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后退了半步,形成了一种非常诡异的、小范围的沉默氛围。

喻闻若远远地朝徐穹比了个“八”,但徐穹的表情好像是他朝她开了一枪。

半晌,徐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邹元朗也没说话,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众人的目光都尾随着他俩的身影,很快就出了宴会厅,看不见了。

迟也凑过来轻声问喻闻若:“邹元朗要说什么?”

这喻闻若哪儿知道,他的表情好像刚吞下去一只苍蝇。

迟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很满意似的:“今晚没白来。”

喻闻若随便看了看周围人的表情,感觉他们都跟迟也一样的想法。这种场合本来就是最好的交换八卦的地方,穿着再昂贵的衣服,讲的也离不了别人的□□和床头。在邹元朗出现之前,这些人聊的都还是邱君则跟杜茵分手。

“不错了,掐头去尾就算一整年,老邱这回算有耐性的。”迟也又喝一口酒,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哦,怪不得昨天找我喝酒……还真郁闷啊?”

喻闻若现在听见迟也“喝酒”俩字儿就敏感,邱君则那种喝法他又不是不知道。迟也看见他眼睛一瞪过来就知道他想什么,赶紧低声安抚:“这不没去吗?”

喻闻若伸手想把迟也现在手里那杯香槟也拿走,迟也赶紧护住,眼神往四周看,嘶声道:“你在外面给我点儿面子!”

“那你就端着,别喝。”

迟也嬉皮笑脸地冲他乐。喻闻若以为他以前有酒瘾是自己控制不住,一沾这玩意儿就又容易复发。但迟也自己知道不是,不过他不想跟喻闻若解释什么。他被喻闻若管着也挺开心的,不知不觉就跟他凑得越发近,几乎是头挨着头在说话。

“蕾拉的小说找好翻译的人没有?”

“嗯。”喻闻若点点头,“前两天刚签了出版协议。”

他停了停,也不知道该不该跟迟也提,又道:“已经有人想买电影版权了。”

“啊?”迟也确实有点儿意外,“这么快?”

喻闻若不置可否,耸了耸肩。要出版的这本集子里,好几篇都带着强烈的自传性质。他跟出版社谈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讲到了蕾拉的生平。尽管他明确反对,但出版社还是用各种方式,委婉而又曲折地拿蕾拉不一样的人生作为卖点。而因为蕾拉本身就是个电影导演,有些故事是直接以剧本的形式写的。业内传来传去,觉得既然有bridge的主编在,作者又已经亡故,那肯定不愁宣传,是以都挺看好这本书。尤其是现在到处都缺好内容,有几家影视公司闻风而动,已经在找喻闻若接洽,想趁着这会儿压压价。

“那你怎么想?”

“不卖。”喻闻若斩钉截铁。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觉得把蕾拉这些遗产这样拿出来卖,他心里很不舒服。

迟也想了想:“可是蕾拉生前,不是很想把她的故事拍出来吗?”

喻闻若脸色更不好看,几乎蛮不讲理:“那是她自己来拍。”

迟也识相地闭了嘴,觉得这事儿可能要蕾拉本人亲自来托个梦,喻闻若才有可能松动。

人群里又传来了一些诡异的动静。迟也回过头,看见徐穹已经从那个门里又进来了,所有人都没忍住去看她。她也知道大家都在看,头颅昂得高高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邹元朗还是跟在她身后,他看上去也很轻松,脚步轻快,若无其事。光这么看,一点儿看不出这两人聊了什么。

迟也感觉整个宴会厅里好奇的目光有若实质,快把邹元朗和徐穹里三层外三层裹成粽子了。

徐穹目不斜视地走到小小的讲台边,停下来朝喻闻若微微点了点头。喻闻若就明白了。接下来的环节是开密封箱,公开各人的捐款数额。喻闻若要跟徐穹一起上台,等数额公开完了,喻闻若要宣布基金会接下来的动向。他们在筹备一个多城慈善马拉松活动,希望借这个机会,拉动各界人士踊跃参与。

迟也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喻闻若放下手里的香槟杯,快步走了上去。邹元朗走到了迟也身边,站定了,也看着台上。

“你们俩也有点儿太肆无忌惮了。”

迟也没看他:“什么?”

“你和喻闻若。”邹元朗笑了一声,“迟也,我没想到你有一天也会认真跟谁谈恋爱。”

迟也敷衍地“嗯”了一声。邹元朗这话能有好几层意思,迟也懒得去追究。

“我还没想到你有一天还敢跟徐穹说话呢。”

徐穹开始报名字了。她笑容得体,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邹元朗看着台上的女人,突然对迟也说:“要是我跟你说,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你信吗?”

“我信。”迟也面无表情,“……你个大头鬼。”

邹元朗不以为忤,牵着嘴角又笑了一下。迟也侧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迟也打量着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邹元朗摇了摇头,“没事。”他转头跟迟也对视,扯了一个一看就很勉强的笑容出来,“让徐穹骂了一顿,心里难受。”

迟也毫不同情:“你活该。”

徐穹没拿高跟鞋直接往他眼睛里戳都是看在那八十万的份上了。

邹元朗又笑了一下,迟也发现他的脸色是真的非常不对劲,而且额上还冒了一串细细的汗珠。

“真没事儿啊?”迟也很不放心。

邹元朗摇摇头,突然把话题岔开:“你想跟汤华套磁,找老傅没用,我给你指条路。”

迟也内心顿时争先恐后地涌现出许多问题,比如他怎么知道自己想跟汤华套磁,又比如他怎么知道找老傅没用,又比如……但是他对最后那句话的好奇战胜了一切。迟也什么都没说,一脸的“洗耳恭听”。

邹元朗冲着台上徐穹努了努下巴,“找她。”

“啊?”迟也也看着徐穹,“为什么?”

“小枫跟汤华的女儿是同学。”邹元朗点到为止,“她俩熟。”

迟也大受震撼,半晌说不出话。

邹元朗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信我?”

“我信。”迟也又说了一遍,这回是真信。但他只是在想——

“你从哪一段开始听我跟喻闻若说话的?”

邹元朗笑了笑:“第一段。”

迟也:“……”

邹元朗:“到他说老夫老妻都分房睡,不跟你似的那里。”

迟也:“……”

邹元朗叹了口气:“我说了,你们俩也太肆无忌惮了。”

迟也:“……”

迟也:“你这耳力,是蝙蝠吗?”

作者有话要说:从上周末开始工作比较多,有些顾不上。这一章本来的版本是我在堵车路上出租车上写的,回来一看实在太不像话,所以晚上全部重写了,比原来多了一些字数。

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非常抱歉……预计还要忙一小段时间,可能无法保证九点准时。我尽量不请假,保证质量。多谢大家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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