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51章 外壳

谷雁锦进进出出,捧出来几盒丹药。

装丹药的容器不同,对应丹药品阶也不同。

问泽遗只看了木匣,就清楚里面的丹药品阶都不低,最少也有五品,最多甚至到八品。

谷雁锦说着不关心,实则还是对他的南疆之行颇为重视。

“有劳师姐替我费心了。”

问泽遗真诚地道谢。

“不谢。”谷雁锦懒懒地将盒子一字码开,“你且记得这些药的功效,别到时候意识昏沉,吃错丹药酿成祸。”

“五品九转灵犀散,一包下去接骨止血。”

她指了指白色的粉末。

“六品清灵丹,能增加点突破成功的概率。”谷雁锦合上黑色丹药的木匣,“不过我觉得你已经到了化神期,这丹药用处不太大。”

“反正对身体没坏处,你就当糖豆吃,甜的。”

“是。”问泽遗抽了抽嘴角。

谷雁锦又挨个介绍了遍丹药功效,问泽遗认真听着,一一记下。

到最后,她的视线移到放着八品丹药的匣子,将其打开。

扑鼻药香涌出,丹药周遭缭绕着淡淡的银光,丹药上面隐约还有形似菩提子表面的花纹。

“八品思明丹,我也是机缘巧合下恰好炼出来一颗,多了也没有。”

“不过这药副作用不小,给你拿着壮个胆,尽量还是别吃为好。”

其他丹药问泽遗之前不认识,但他听过思明丹的大名。

这是种很常见的丹药,一般在二品到五品之间,谷雁锦能炼出八品,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它的主要功效是阵痛清神,服用后一段时间可让受伤的修士神志清明,反应恢复敏捷。

但药效过去后,修士又会变得行动不便,五感消退,反噬比之前更严重。

问泽遗笑道:“若是真让我吃了,改日再还师姐一颗八品丹药。”

谷雁锦瞪了他眼:“我不差一颗八品丹药,况且八品不过是加强思明丹的效力,能让它对你起作用,也没其他特别的突破。”

她严肃地再次强调:“南疆眼下不太平,给你带着它,仅是为防止出现意外。”

若是真到了问泽遗因渡劫虚弱,被谁趁虚而入时,他至少能有一战之力。

在思明丹的药效期内,足够问泽遗揍翻九成九的人妖魔三族修士,再加上兰山远,怕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我明白师姐的苦心。”

问泽遗在西寰时,亲眼见过吃思明丹的修士短期内四肢僵硬发直,明白谷雁锦的担忧不无道理。

若非能对化神期修士有效的丹药少,她也不会拿出压箱底的思明丹来。

“记住了就走吧。”

谷雁锦重新瘫倒在椅子上:“祝你和大师兄一路顺风,早日归来。”

天命不可测,可作为持明宗的修士,她定会不遗余力庇佑她的同门。

虽然她仍不理解问泽遗为何要去南疆渡劫,渡劫时的修士就像褪皮的蟒蛇,原本再强大也会虚弱。

但他们两人互相陪着有照应,谷雁锦懒得去操心。

“多谢师姐。”

清楚谷雁锦这些天为了禁药焦头烂额,问泽遗不再过多叨扰。

他将丹药装入纳戒,便离开了药寮。

回到湖心小筑,问泽遗看了圈,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行李。

他是去走鬼门关,又不是同兰山远旅游。

取下通判,带上几颗引水珠、隐蔽身形用的斗篷。

苍白的雷落下,透过窗户,映得他半边脸苍白。

要是平素,他早该在屋内闭关等待天劫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问泽遗快步上去打开门。

兰山远撑着伞,站在小筑门口。

雨势太大,砸得伞衣不住地发抖,斜坡根本蓄不住水,时不时有水滴落在兰山远的衣摆上。

问泽遗赶忙将屋门大开:“刚想说同师兄在议事堂见,师兄就来了。”

“你这般模样,不适合去议事堂。”

兰山远将伞摆在屋外,这才不紧不慢走入室内:“不如暂且在小筑内等候,我带了窥天镜过来。”

“好,我听师兄的。”

问泽遗被方才开门时黏糊糊的潮气吹得不适,恰好也不想挪步子。

只要和兰山远汇合即可,在哪确实不重要。

窥天镜是种特殊的水镜,乃需高阶术修才能驱动的高阶灵宝。

依靠窥天镜,他们可以鸟瞰南疆苍巽山当下的景象。

但也只能鸟瞰而已,想靠着个镜子就看到苍雀们的生活起居,怕是异想天开。

窥天镜摆在桌上,片刻后,镜中浮现出无穷无尽的青绿来。

问泽遗趴在桌边,仔细端详窥天镜内的景象。

兰山远默不作声,配合地转了转地方,让他得以瞧见全貌。

青绿之外是翠绿,翠绿之外是深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还真是莽莽深林。”问泽遗托着腮,“若是没人引路,恐怕我得有去无回。”

他方向感一直都不好,记方向都是靠沿途建筑特征,可苍巽山里面主要生长的乔木种类极少,数量又极多,恐怕不好辨认。

“莫要胡说。”

兰山远声音沉了些。

“可是还有师兄在,我又不是单独去。”问泽遗笑了笑。

“要真遇到麻烦,师兄也会保护我的,是吧?”

“是。”

他说的是玩笑话,但确实宽慰到了兰山远。

兰山远调回窥天镜画面,温柔地看着问泽遗:“师弟定可以安然渡劫。”

他将洗好的新鲜灵果推到问泽遗跟前:“你先去休息,有我看着窥天镜。”

“不饿。”问泽遗拉了把椅子,坐在兰山远旁边,“我和师兄一道看。”

哪有来帮忙的人干活,他坐享其成的道理。

“来前还剩了些琐碎的宗务没做,可窥天镜需要我来启用。”

兰山远温声道:“你若真要帮忙,可否帮我处理宗务?”

“自然可以。”

沓纸落在问泽遗眼前。

他提起笔来,却对着纸上的内容犯了难。

是灵兽谷谷主来的信。

他邀请兰山远派高阶修士来灵兽谷,监督灵兽谷来年选拔弟子。

事关两个宗门的情谊,这可不是兰山远口中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索性放下第一封,再往下看去。

第二封是莳叶谷向持明宗借术修,第三封是中土几个宗门联名写来,要在某地建祭台,问兰山远的意思。

他没看第四封,但大概能猜到里面写了什么。

“大师兄。”

他怀疑道:“这真只是琐碎的宗务?”

不提其他,就光那祭坛,至少得花费十来万上品灵石。

“并非棘手的麻烦,我信师弟能妥善处理。”

兰山远盯着窥天镜,面不改色。

看兰山远全神贯注的模样,问泽遗默默转回头,不再打扰他。

他确实可以处理,但兰山远未免也太信任他了。

得亏有之前处理宗内事务的经验,他和其他宗门交涉还算得心应手。先挑着几个熟悉的宗门回话,谨慎地斟酌字句后,问泽遗才敢落笔。

兰山远给他的宗务不多,问泽遗处理完后,天都没黑。

小筑外的雨下下停停,比兰山远突破时的架势还要迅猛。

问泽遗将宗务梳理好,放在兰山远手边。

“师兄,我得去调息经脉。”

确认苍巽山暂时无异常,问泽遗起身活动筋骨。

“好。”

兰山远一动不动坐几个时辰,仿佛感觉不到累一般。

“辛苦大师兄了。”问泽遗给他倒了杯茶,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若不是窥天镜只能由术修用,他早就想去替兰山远了。

“记得喝药。”

兰山远目不斜视,却没忘了叮嘱他。

“是。”

问泽遗喝了每日该喝的汤药,随后在角落处坐下。

离开始调息的时辰还差一刻,他看着桌边坐着的兰山远。

湖心小筑常年只有他一人,周遭冷冷清清。

兰山远如今坐在桌边,竟然毫无违和之感。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屋外的大雨转成绵绵细雨。

夜里的小筑,长明灯泛着缱绻的暖光。

像是暴风雨前难得的宁静。

一夜过去,相安无事。

昨夜调息十分顺利,他体内的魔性也很稳定,没再出来闹妖。

直到正午,问泽遗才结束打座。

他将灵果拿出去重新洗了摆在桌上:“师兄,你也吃些。”

他咬了一口脆生生的粉颊桃。

“你吃便好。”

兰山远还是那副样子,分明是他带来的上好灵果,自己却不愿意吃。

软软的琼浆果递到他嘴边,被轻轻一压,陷下一块皮。

“师兄,你尝尝。”

清楚兰山远不会同他急,问泽遗不打算遂他意。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让人不忍拒绝。

果不其然,兰山远无奈地抬眸看着他,随后轻咬了口。

“好吃吗?”

“嗯。”

许是因为太久没进食,兰山远咀嚼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我也觉得琼浆果很好吃。”

问泽遗不由分说,将果子放在兰山远手里。

等到问泽遗跑去开窗通风,兰山远这才有往后的动作。

他缓慢地,极其不习惯地吃着手中的灵果,耳根愈发地红。

又过去会,一只小纸人跳到窗台上。

它四下张望,随后落入屋内,化成人形。

是之前尘堰用过的法器人傀,只是这回人傀映照出的模糊人形,是带领修士们前往南疆的莫且行。

“禀告副宗主,我们已经在苍巽山周遭安顿下来,目前还无人受伤......”

说着说着,莫且行讶异地发现,问泽遗背后的人像兰山远。

“兰宗主!”他试探着呼唤。

可兰山远操纵窥天镜不能分心,自然也给不了他回应,问泽遗低声示意他继续说。

莫且行看了看问泽遗,又看了看兰山远的背影。

本来显不出确切表情的人傀多了几分活人气,莫且行了然地笑几声:“原来如此,有意思。”

“接着说正事。”

这剑修说话没把门,问泽遗无法细究他觉得哪里有趣,但能隐隐猜到不是好事,便岔开话题。

“轻功好的三位进山探查过一番,可接近不了苍雀聚居之地。”莫且行赶忙正色,“一来是进入后容易迷路,二来苍雀机警,会被发现。”

“所以依照副宗主交代的意思,我们让术修用符往里再探了探,这才看到苍巽山内的实景。”

“苍雀们过得挺其乐融融,没哪里不对。”他语调轻松,“应当是没闹灾祸的。”

“有打听过苍雀族内人际往来吗?”

莫且行啧声:“离苍巽山七八里处有人族村寨,我们和当地人打听过,可惜他们知道的不多。”

“只是有年岁大的老人说,定期会有妖乔装成人出来采买,也不知道是什么白雀还是苍雀的,大家就算看破也心照不宣,毕竟都要挣钱度日。”

“至于其余苍雀,恐怕都几十年不迈出苍巽山。”

问泽遗微微皱眉:“再去问问,想办法要出去采买的苍雀有何特征。”

一直都待在族内的苍雀没有做内鬼的余地,频繁接触外界的苍雀,才是嫌疑最大的妖。

“对了,苍巽山附近天气怎样?”

“挺好的,比西寰都晴朗。”莫且行感叹,“我来南疆的次数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最近这天气也太少见了,日日艳阳天。”

艳阳天,反倒更容易滋生火患。

“四师弟!”

问泽遗刚要叮嘱莫且行别掉以轻心,一直安静的兰山远突然出声。

他平日慢声细语,可刚才那声喊得却不轻。

问泽遗反应极快地回头看去,水镜中被放大的画面上,隐隐泛起黑烟。

这烟浓重又诡异,上升的速度极其快,压根不似普通的火患。

现在虽然只有细细一缕,可就在他观察的短暂数秒内,升起的黑烟范围又扩大了圈。

烈阳灼灼下,黑烟吞噬树木,带出火舌。

即使问泽遗早有预料,看到时也觉得触目惊心。

“苍巽山东南起火了,火势蔓延极快。”问泽遗按耐住情绪,冲着莫且行道,“召集所有修士,通报苍巽山附近宗门,我马上就来!”

“是!”莫且行反应过来,慌忙掐断了联系,任由人傀轻飘飘倒在地上。

他看向兰山远,兰山远已经收好水镜,站起身来。

“去宗门大阵。”

大阵内,问泽遗垂眸,眼见自己被阵法一点点吞没。

兰山远看着他,轻声宽慰:“会无事的。”

“是。”问泽遗应声,心中疑窦丛生。

多亏兰山远细心,他们完整目睹了火患产生的那个瞬间。

为何升起的烟是纯黑色,又为何此次火势扩散如此之快?”

书中摧毁苍雀族的,果真不是普通的山火。

多亏了兰山远的术法,他们一路接传送阵畅通无阻,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了苍巽山下。

南疆的热浪袭来,午后艳阳照得问泽遗脸上毫无血色。

他本就在最虚弱的时候,又连着经历了传送法阵,受影响在所难免。

兰山远搀住他,神色比得知山火爆发更加凝重。问泽遗仰头看去,远处的山头,正在冒出滚滚浓烟。

这才距离他们发现过去不到两刻,火势已经势不可挡,烧了山中三成的树。

呛人的烟味四散开来,问泽遗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毫无规律。

不幸中的万幸,天劫带来的雨云和鬼魅一样跟着他。云层此时恰好暂且遮住毒辣的太阳,反倒给了问泽遗喘息的空间。

“宗主,副宗主!”

一个术修急匆匆跑过来,脸憋的通红:“我们试过引一旁河流的水,可这火用水浇收效甚微,怕是业火。”

业火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沾染了罪孽而生的不灭之火。

其生于北境魔域深处,也只存在于魔域之中,多年前的仙魔大战之中,被魔族当做打压人妖二族的利器。

因为这火不伤魔和魔修,却对人和妖有奇效。

兰山远随意抬手,不远处的水流汇聚而起,形成龙卷朝着山林火患的方向扑去。

火焰只是扭曲停滞了一瞬,等到河水落地,依旧灼烧得起劲。

“果真如此。”

他的手垂落下去。

“师兄,我要过去看看。”

问泽遗低声道。

他肺部受过损伤不能呛烟,所以只得控制呼吸的频率,这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见他这副模样,术修担心地看向兰山远。

兰山远脸色晦暗不明,手松了又放,终究是轻轻点头。

越往里走就越热,问泽遗压抑着咳嗽声,将手往前伸去,试图牵引山间烈焰。

作为拥有火灵根的修士,一般的火焰可以为他所用。

可这山火压根不理睬他,反倒极具攻击性地越烧越烈。

“真是业火。”

“想要扑灭业火,须得寻到引火之物。”

兰山远扶着他的动作愈发紧,他死死盯着问泽遗,唯恐他就这么支撑不下去,直直坠落在泥地里,再也起不来。

业火之中带着因果,要了结恶念之果,就得去斩断恶念之根。

可烧起火的地方在深山之中,从此处闯入,至少还要行三五里路。

持明宗的修士们陆陆续续汇聚,众人的气氛低迷。

除了魔和魔修,不可能有人逃过业火的追杀。

天上落下响雷,随后是一阵暴雨。

虽然收效甚微,但水多少也能抑制业火,原本猖獗蔓延的山火动作缓慢了许多。

但这只是一时的,这天劫带来的暴雨持续不了多久。

借着暴雨,问泽遗的状态好上了不少。

“有人见过苍雀吗?”他扯着嗓子大声喊。

“我见过,可他们不愿走。”

莫且行咬牙。

苍雀是恋家的族群,又极其固执,好不容易让他找到一只,可又不肯走不信他,让他又气又无能为力。

“带我去。”问泽遗直起身来。

他目光炯炯,不慎落在睫毛上的雨珠颤抖落下,薄唇微抿。

分明拖着病体,可他居然已没半点狼狈在面上。

“是!”

莫且行忍住心中的悲意,大声地吼。

没被火烧的浅林里,哭泣的妇人抱紧怀中的幼妖,不断地安慰着。

幼妖的绒羽是奶白色,瞧着只有人类三四岁模样,金色的眼睛中满是天真。

“阿娘,我们去哪?”

他用南疆话咕哝:“好热。”

苍雀对于火有天生的亲切,可幼妖却很害怕刚刚烧起来的火。

“很快就好了,没事的,没事的。”

女妖强笑着安慰,跪坐在地上,险些落下泪来。

“等到阿爹过来,我们就能回家了。”

雨水落在她身上,一双金红的翅膀在她身后生出,死死护住怀中的幼妖。

“你们快些离开,火马上要烧过来了。”

女子抱紧孩童,警惕地回眸,竖起的瞳孔中满是凶意和无助。

黑衣修士站在不远处,他银发银眸,若非身上没有妖气,险些被误认成妖。

而另个白衣修士站在他身后,默默撑着伞。

问泽遗似没看见妇人的反应,接着道:“这不是一般的火,如果再停留下去,哪怕是因火而生的苍雀也凶多吉少。”

“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他身边的南疆修士手忙脚乱地同妇人翻译,妇人面上的敌意略微消散。

修士一脸为难,同问泽遗转述妇人的话。

“她说她走不了。”

“苍巽山是她的家,她八百年来从未踏出去过。”

“她的姐姐,她的丈夫都在里面,她不能丢下他们。”

“可孩子呢?”问泽遗反问,“孩子怎么办?”

“或许成年的苍雀能够忍受,可羽翼未丰的幼鸟绝对受不了烈火炙烤。”

问泽遗的话戳进了苍雀母亲的心窝里。

妇人听到他的话,脸上露出痛苦地纠结神色。

看着怀里懵懂无知的孩子,她发出声似鸟鸣般的嘶吼,无助地蜷缩成一团。

“阿妈,好热。”

幼妖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紧紧贴住自己的母亲。

咸湿的眼泪落下。

她不知道这些人族是不是坏的,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

瞧见苍雀缓缓站起,问泽遗咽下喉头腥甜,指挥修士们慢慢后退,只留下药修站在最前,力求降低苍雀的戒备心。

等到她完全退出来,问泽遗才发现她看似没受伤,被头发遮盖的肩部也被业火灼过,已经结了血痂。

他心下一沉。

逃脱出来的苍雀尚且如此,在里面待着的苍雀想必也撑不了太久。

苍雀们的极限恐怕不及书里的七天七夜,能有三天都不错了。

一个女药修上前,不顾淡粉色的衣摆沾染泥巴,小心翼翼给苍雀递上治疗烫伤的药膏:“若是不放心,可以不用。”

就算是不同的种族,她也实打实感受到了苍雀发自内心的痛苦。

脱离热浪,孩子依偎着母亲沉沉睡去,还算年轻的苍雀母亲忍不住小声啜泣。

陆陆续续地,各个宗门派的增援已经赶到。

瞧见问泽遗和兰山远在,原本骚动的人群变得安静,瞬间就有了主心骨。

持明宗在,他们听持明宗的。

“继续去找!”问泽遗下令,“想办法先把老弱妇孺安置好。”

看样子是青壮年在救火,老人小孩残病者则躲在没被火烧的山林里。

他们多数人大半辈子没出去过,遇到危险不敢出山,只是躲到没火的地方去,倒也是情理之中。

能够劝出来一个,就能劝出第二个。

眼见苍雀们并非印象中那般固执,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

暴雨渐渐转小,呛人的烟味又开始似有似无地出现。

兰山远揽着问泽遗的胳膊,手指嵌入衣褶,微微颤抖:“你需要休息。”

若是问泽遗回头看,他就能发现兰山远的眼神冷的可怕,甚至还带了脆弱和祈求。

可问泽遗没回头,他死死盯着这场山火,因为喘疾发作,呼吸愈发急促。

“我不去!”

他身后的山林中爆发出阵喊声,少女声音清脆。

问泽遗扶着兰山远,勉强转过身。

三个剑修无奈地站在林外,看着林中的少女。

少女会说人族话,但和赐翎一样磕磕绊绊:“我爹娘在,我哪里,也不去!”

剑修们束手无策,求助地看向身后的问泽遗。

问泽遗闭了闭眼,极力让视线保持清楚。

他还没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由远到近。

“小阿姐!”

赐翎浑身湿透,一边哭一边喊。

他喘着气拨开剑修们,隔着树林,和少女喊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看到他,少女脸上露出丝惊喜,随后又连连摇头,要把赐翎推出去,推到安全的地方。

赐翎吸了吸鼻子,哭得涕泪横流,朝着少女伸出手。

“阿姐,走!”

少女犹豫了下,还是搭住他的手,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她刚出来,赐翎就和个藤蔓一样死死抱住她,两人哭成一团,越哭越大声。

问泽遗:.......

没想到上古神兽的后裔,居然各个都这么爱哭。

他耳边全是哭声一片,哭声引得其他修士纷纷侧目。

“别哭了。”问泽遗被吵得眼冒金星,费劲拍了拍赐翎,“干得好。”

赐翎打着哭嗝,胡乱拨开被弄湿的耳羽,接过旁边修士给的伞替少女打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狠狠蹬着问泽遗,声音却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

要不是他和家人有血脉间的感应,又央求谷雁锦让他走,他根本都回不来。

“事发突然。”

问泽遗靠着兰山远,才没瘫软下去。

“你来得正好,把跑出来的苍雀都接到外头,山里的火暂时灭不掉。”

赐翎眼神黯淡,不住地焦急瞄着山林:“爹爹,阿叔,他们要救火。”

因为家族出事,他明显心不在焉,连问泽遗的话都没听个完全。

“要救火的暂且不谈,先把不能参与救火的老弱妇孺带出来。”问泽遗咳嗽了几声,手掌刺目鲜红。

“他们在里面待着,就算绕着火走,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我去,我去和他们说!”

他这副样子吓惨了赐翎,赐翎又哭了:“你别吐血啊!”

他印象中的问泽遗素来都是游刃有余。

阿爹说问泽遗是个大魔头,可大魔头哪会这般虚弱。

他一跺脚,急匆匆冲向山林。

问泽遗说得对,总不能待着送死,这火实在是太蹊跷了。

要是真有固执的族人不肯出来,大不了他把他们拖出来。

等救出他们,他再进去和阿爹、阿叔们一起救火。

大家都得活着,一个也不能少。

看着赐翎的背影,问泽遗若有所思。

苍雀们不傻,没有劳动力的老弱妇孺知道躲着火走。也没他一开始想得那般冥顽不化,至少多劝几句,还是能劝出来的。

那为何在书中,他们会全部被烧死在山中。

是所谓的规则作祟,还是因人为?

四周乱作一团,徒留问泽遗和兰山远以一个极其亲密,又诡异地合理的姿势贴着。

得亏他们运气好,修士们忙得脚不沾地,居然没人有心思关心他俩胸贴着背的动作。

兰山远是标准的狗血文主角受身高,比问泽遗稍微矮些,却稳稳撑着他。

疼痛总是一阵来一阵无,耳根子一清净,问泽遗感觉到好多了。

他赶忙往前站了站,勉强和兰山远分开。

对上兰山远的双眸,问泽遗抹掉嘴角血迹,心虚地笑:“若我说我刚才咳血是苦肉计,师兄信吗?”

兰山远的表情太反常了。

他从没见过兰山远这副模样,书里自然也没写过。

兰山远不语,只是掏出块帕子,动作温柔地替他擦拭血迹,却没管自己身上蹭的灰。

问泽遗自知理亏,微微低头,任由他动作。

师兄伸出来的手很稳重,可藏起来的手却在发抖。

他脸上一点笑意也没了,原本温和的面相,却显出丝阴郁来。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从兰山远身上感觉到了强烈的恐惧和不安。

貌似还有依恋之类的情绪,可问泽遗无法确定。

擦拭过血迹,兰山远似乎还嫌不够,帕子强迫症般被叠成四四方方,棱角处没一丝过多的波纹。

他将问泽遗衣袖上的褶皱也抚平,动作看似有条不紊,实则毫无章法。

问泽遗的心跳得砰砰跳,被兰山远的手划过的地方,原本发冷的四肢百骸重新回暖。

“师兄。”

他满心愧疚,轻声呼唤着兰山远。

听到他的声音,兰山远缓缓收回手,露出个略带担忧的表情:“若是撑不住,千万要同我说。”

问泽遗呼吸一窒,冷气又回流到皮肤表面。

就在刚刚那瞬间,他从兰山远身上感知到的情绪全都消失了,一丝也不剩。

也许是因为虚弱的缘故,他思维略有涣散,又想到些过往的旧事。

那只他救过,却没救活的黑猫,曾经钻过一个涂成卡通玩具的纸箱里。

那日路过的五六岁孩子,他们兴奋地指着会动的纸箱喊新奇,可从纸箱里面出来的黑猫,其实沉闷又安静。

他怕生,更怕五颜六色的东西。

就在刚刚,他看到那个藏在持明宗宗主壳子下面的兰山远,短暂地出来了。

不过可惜,好像缩回去得也很快。

问泽遗眼中闪过丝笑,身上渐渐回暖了。

只要他还在,总会从壳里出来。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