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嘴唇抿成一条线，下颌微抬：“桌上有茶壶，别人也长手了的。”

白玉璃一脸懵逼。

石夏心细，赶紧说自己不渴。方才玉璃给自己帕子，陆哥表情就有点微妙，现在玉璃把自己的水壶给他，那表情就更吓人了。

真是，这两人感情好，咋闹都成，千万别把他夹在中间啊，他又不是肉夹馍！

陆哥占有欲那么强，瞧着是巴不得玉璃随时眼里都只有一个人的。

自己只是个哥儿，又无法对他造成啥威胁，真是不理解？

王以谦看不懂他们这奇怪的氛围，开口问道：“陆哥，你怎么还在这施上粥了，不对，还有馒头呢。”

陆湛开店也没多久，运转的资金真的够吗？不过看这些瘦骨嶙峋的贫苦百姓，陆湛这举动又是极对的。

“办点力所能及的事罢了，若是日后食肆能长久开下去，那这粥棚就一直办下去。”陆湛道。

王以谦听了这话不免又高看了陆湛一眼，大多数人只会嫌自己钱赚的不够多，哪里会关注他人的疾苦？

他仿佛受到了鼓舞，心里也振奋了起来，每个人选择的路不同，陆湛从商，他日后若是高中为官，也能用自己的方式来惠及百姓。

王以谦眼神明亮，目光坚定，有了更大的决心。

“老板，这里有石家两个哥哥，我和夏哥儿就回去吧。”冯宣从人群挤过来说。虽然粥棚轻松些，但他还是喜欢在食肆拿锅铲。

陆湛瞧了眼石冬石秋，还有一个帮着干活的伙计，确实人够了：“行，你俩回食肆吧。”

石夏瞪了眼这人，陆哥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好了，要求这么多。

冯宣摸摸鼻子，干嘛瞪自己，他还不是见这人忙得满头大汗，帮他还不乐意呢。

真是好心没好报啊，算了他不计较。

“老板，你这钱花得值啊，这些百姓感恩戴德的，咱们食肆赚了个好名声，日后说不准生意能更好呢。”冯宣有些拍马屁地说，他还没佩服过谁呢，陆湛是第一个，他爹都得在排第二。

陆湛瞥了眼他：“这非我本心。”不过能赚个好名声也不赖。

石夏无语地瞅了旁边的马屁精一眼，陆哥不是那种追逐名利的人，冯宣说话他属实听不惯。要不是这人平时就嘴上讨厌，心还不错，他都不愿搭理。

“行了，你俩先回食肆歇歇吧。”陆湛道。

“好吧好吧，夏哥儿，走啦。”冯宣叫了石夏。

石夏表情淡淡的，不过还是跟了上去，这里不需要太多人，他就回食肆忙活。

陆湛给他和两个哥哥工钱开得高，甚至因为自己在食肆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管，他的工钱比灶房忙活的厨子都高。做事要对得起拿到的工钱，更别说他们和陆哥大白之间的情分。

陆湛去和分发东西的石秋说让他先回店里，又和石冬和伙计交代了几句，固定每日施粥的时间，不用太长。

石冬和石秋对他的话从来都是很听得进的，啥都是一口答应。

白玉璃方才来的时候就在给百姓们分发馒头了，他嘴里还叼了个没吃完的。不愧是他们陆记的厨子蒸的大馒头，又软又香，他也想吃。

“老人家你拿好哦，不够吃再来问我要哈。”白玉璃心想，早知道就多从陶府偷点财宝出来了。

原以为那么多银票很难用完呢，可就是一个小小的宁平县就有这么多吃不饱饭的穷人，那点钱根本不够看。

“谢谢善人，谢谢善人。”老人连声感谢，牵了个脏兮兮的小孩，手里拿着个缺了口粗瓷碗，甚至要跪下给面前这神仙似的仙官磕头。

白玉璃弯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不行，你不能跪我呀。”陆湛说过什么人类膝下有黄金，他不太懂，反正就是不能跪的意思。

陆湛老远看着他这滑稽的模样心中一软，又觉得好笑，在食肆是没吃饱吗，怎么给人分发，自己嘴里还叼着吃的。

“白玉璃，过来了！”陆湛朝他喊了一声。

白玉璃抬头，看陆湛在和他招手，叫来伙计接替他的活儿。

“小老板你去吧，这里有我们就成。”伙计道，他们老板和小老板都是心善的好人啊。

“好，辛苦你了！”白玉璃从棚子后头隔开人群冲了出来，一把抱住陆湛：“要回去了吗？”

他这帽子虽然帽檐宽大，不过脸蛋还是晒得白里透红的，就连鼻尖上的小汗珠也显得晶莹可爱，陆湛抬手给他揩了掉。

“好好遮着，别晒成黑皮狐狸了，那可就不好看了。”陆湛调侃道。

白玉璃放在他腰间的手掐了下：“我可是白毛狐狸，你才黑皮臭男人。”他只会晒红，根本不会黑好吧。

陆湛逗了人心情愉悦，也不计较他骂自己臭男人。

热天的白玉璃也不愿两人一直贴着烙烧饼，从陆湛怀里出来：“其他人呢？”

陆湛：“夏哥儿回食肆了，以谦也回家了。”

“那咱们回家还是回食肆？”

“你去食肆等我，我要去和如意楼的宋老板谈点生意。”

宋福自从得了卤煮的方子，还有厨子用辣椒做菜后，他们往来就频繁了些。都是为了更多的利益，宋福生意好了，也不在乎他们现在是或多或少有竞争的同行。

陆湛心想，即便陆记食肆开始就势头很猛，可还是比不过如意楼老字号有威望，酒楼经营还全面，规模大，所以宋福才会那样大气。

白玉璃努了努嘴：“好嘛。”

回了店里，陆湛就带着石秋出门了，这个点客人少，白玉璃拿了花生瓜子来吃。

冯宣很是自来熟，也不像其他厨子伙计一样看了老板就会放不开：“小老板，老板咋带石二哥出去，不带你啊？”

“嘿嘿，不会是要去那种风月场所吧。”

白玉璃手里的瓜子壳一下子扔在了他那张笑嘻嘻的脸上，眉毛蹙着：“陆湛才不会那样，信不信揍你！”他不是啥也不懂，知道冯宣说的那地方是干什么的。

石夏脸色也不好看：“你说话别口无遮拦的。”

看他俩生气，冯宣怂了，磕巴地道：“我，我就说说嘛，我错了，你们可千万别告诉老板，否则他会扒了我的皮。”他看谈生意的人都挺喜欢去那种场所，美酒喝着，美人伴着，别提多快活了，他见得多了自然有了刻板印象。

石夏哼了声，没理人。

白玉璃也紧绷着脸没说话。

两个哥儿也太难哄了点吧，冯宣认栽，惹不起，灰溜溜地跑回了灶房。

等他走后，石夏才开口安慰：“玉璃你别生气，我二哥和陆哥不是那种德性的人。”

“冯宣就是不会说话，其实没啥坏心眼的。”

白玉璃单手撑着下巴，喝了口杯子里的水，他都知道。

陆湛和喜欢在外头逍遥的人不同，冯宣确实嘴笨，有时还老被夏哥儿说呢。

食肆里来生意了，石夏起身去招呼了，白无璃无聊地趴在桌上，视线在大堂里进进出出的客人身上晃。

他迷迷糊糊地眼皮越来越沉，干脆胳膊一撑，小憩了一会儿。

如此吵闹的大堂他也能睡着，也真是没谁了。

下午的时候，陆湛带着石秋回来了，两人乘的还是马车，白玉璃在门口瞧了好几次，一看见他们就跑了出去。

“生意谈完了，怎么还换了马车了？”白玉璃新奇地看，这马儿真是又高又俊，瞧着也健壮，车厢也好，看着挺宽。

他这一问就是两个问题，陆湛都不知先回哪一个了，他让石秋先进去，已经没事了。

“谈好了，以后咱们食肆也能有冰了，有冰夏天能做的甜食花样就多了。”如意楼有专门采冰的凌人，但宋福给了供应冰块的渠道。

幸运的是他们这家食肆，原先的主人家不但有地窖，还有在食肆里阴凉处的地底凿了冰窖，虽说面积不大，但是每年冬日都请凌人采冰回来存放，怎么都够一年的用量的。

原来如此：“那马车呢？换了，咱们牛车怎么办啊，你不要把大花卖掉，它很有用的。”白玉璃有些着急，甚至都没细问冰块能有什么甜食花样。

知道他舍不得，对大花的感情深。陆湛也不是那般用完就丢，狠心绝情的人，即便用处不大，也不会把大花转手卖掉给人吃肉。

陆湛：“不卖。咱们把它留在食肆，用来给伙计们平时拉货。”多个交通工具，总是会方便些的。

白玉璃放心了，不卖就好。

陆湛进去和柜台收银的蔡全说了什么，又交代伙计记得给牛棚里的大花喂草和饲料然后就出来了。

他行动力强，中午闪过要换上马车的念头，下午就坐上了，白玉璃觉得新鲜，这比牛车看起来体面多了，而且马车有顶棚，刮风下雨都不怕，晒不到也淋不着。

他撩开车帘，脑袋探出来，笑咪咪的：“哇，陆湛哥哥，你不仅会赶牛车，还会驾马车，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璃璃不知道的呀？”他睁圆了眼睛，故意捧着自己的脸颊夸张地惊呼。

陆湛是腾不出手来，否则肯定揉揉这小狐狸的脸蛋，跟个戏精似的，可以去演戏了。但他还是很给面子地道：“惊喜多着呢，你可得耐心慢慢挖掘。”

白玉璃嗯嗯点头，这是自然的，陆湛就是他的大宝藏嘛。

到了家后，白玉璃把陆湛特地从市场买来装着几只大螃蟹的木桶和还新鲜滴水的芭蕉叶拿了下来。

“不着急，一趟一趟的拿进去就成。”这螃蟹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会烹饪的缘故，大家知道能吃，烹饪方式却不多，因为没有多少肉而价钱便宜。

他仿佛又发现个生财之路了。

白玉璃把芭蕉叶用干净的盆装好，焉儿了就做不成陆湛口中那个什么甘甜清香的荷叶粑了。

虽然食肆里用饭更方便，不过陆湛还是喜欢在家做吃食，感觉总是不同的。

时间还早，并不着急，糯米粉也是从食肆里拿回来的，直接加水揉了就成，很方便。

白玉璃把放螃蟹的木桶提进灶房就不敢动了，等陆湛来处理，他怕被夹手指，可疼了。

家里有两个锅，陆湛先把火生了起来，放上蒸笼再去揉糯米粉。

碾好的花生碎，芝麻仁炒得很香，加上果脯白糖搅成馅儿。

白玉璃方才把芭蕉叶放在木盆里了，此时把他一张一张的洗干净，做吃的他不成，打下手可是专业的，再按照陆湛说的大小用剪刀剪了。

陆湛那边馅儿也和好了，白玉璃把芭蕉叶用小篮子装了放过去，雪白的糯米团中间加了馅儿，包好芭蕉叶一个个地放进蒸笼。不止甜口的，还有火腿馅儿，干菜馅儿的。

“可以了吧？”白玉璃问，都放进去了呢。

陆湛让他去歇着，自己一个人也忙得过来，然后刷洗螃蟹。

白玉璃不听，他就要在这待着。

锅里放了油，切成小条的五花肉煸好，姜蒜末爆香，玉米香菇胡萝卜炒好。

白玉璃凑了过去，深深地闻了下，香味已经很浓郁了。

陆湛看他一脸馋样，好像今日中午没给他吃饭似的：“蒸笼里的荷叶粑应该可以吃了，你先吃垫着肚子，小心别烫了手。”他这边把饭焖上就行。

白玉璃得令，他又不傻，拿了双筷子把一个个荷叶粑夹出来放篮子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等温度没那么烫了，他就伸手捏了一个，把经过蒸后没有那么鲜绿的芭蕉叶撕开，软糯的粑呈现出淡淡的紫红色，异常清香，率先吃进嘴里。不腻不粘牙，糯米皮细腻且包裹着各种馅料，花生芝麻馅料甜丝丝的。

白玉璃吃得满脸幸福，又撕开了个火腿馅儿的，这个味儿也好好吃哟。

他吃了一口也不忘是谁辛苦给做的，连忙喂给陆湛。

陆湛看了眼被他啃得乱七八糟的荷叶粑也不嫌弃，一口吃了。

白玉璃眼睛亮晶晶的，很期待地看着他：“好吃吗？”

陆湛嗯了声，让他去拿碗。白玉璃嘴里塞满东西，含糊不清地答应。

陆湛先给他盛了焖饭，膏蟹的油脂融合进每一颗米粒，使得米饭油润鲜香，蟹肉质地饱满，口感也相当丰富。

白玉璃狠狠挖了一口喂进嘴里，脸颊鼓鼓的，他吃饭让人看了相当有食欲。

两人开始用饭，院外传来了敲门声，若是平时白玉璃已经积极地起身去开门，可他吃饭的时候是不喜欢被任何事物打扰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陆湛失笑，出去开门。

片刻，石夏和他一起进来了，陆湛手里还拿着今日在粥棚白玉璃落下的水壶。

“我大哥方才带回来的，我给送过来。”石夏说。

白玉璃吃完了一碗，终于舍得抬起头了：“夏哥儿，你吃过饭没？”

石夏：“家里饭已经焖上了，还没做菜，我正要回去。”

“你和我们一起吃得了。”白玉璃说着要去给他拿碗。

石夏赶紧拒绝：“不用不用，俩哥哥做不会做菜，我回去做了和他们一起吃。”

陆湛家两个人，那必然是不会多出饭来的，他要是在这吃了，人家不够了怎么办？

他死活不肯，最后在白玉璃强烈要求下拿了几个荷叶粑才出了院子。

陆湛吃着饭，眼神时而在他俩拉扯的手上瞥，等白玉璃把人送出去，回来的时候，陆湛瞥了他一眼：“你吃饱了？”

白玉璃重新坐下：“我才吃了两碗呢，哪里就饱了嘛？”陆湛知道他的食量啊。

陆湛神色淡淡：“那你还不赶紧吃？吃不下我就端出去喂小黑吧。”

他吃得下啊，怎么能喂小黑？白玉璃狐疑地摸上陆湛的额头，嘀咕说：“脑子没有烧坏啊。”

陆湛哼了哼，拍下他的手：“你什么时候和石夏那么好了？”

“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看他有些扭捏不自在的脸色，白玉璃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忽然福至心灵，他悟了。

陆湛今日在县城也是这个态度，这会儿又开始了：“原来你在吃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