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出摊了一早上，还在等医馆那事的后续呢，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有了不对劲。

“老板，你剩下的卤煮我全要了，都给我装起吧。”一个年轻小伙子道。

陆湛把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年轻人被他探究的几眼弄得有些心虚，生怕被看出什么。

买这么多，能吃完？

昨日买药材香料被跟踪，今天遇上这么豪气的客人，是何操作一目了然了。

“不好意思这位小哥，因为有食客提前预定，也不好让一会来的客人们空手而归，咱们陆记新规定，每人每天只能买两勺，再多的也没有了。”陆湛淡淡地道。

白玉璃听了这话，悄悄给陆湛竖起大拇指。他还在想别人装成了食客买东西，他们该怎么拒绝呢。

年轻人听了这话，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怎么有人做生意还有这种邪门的规矩，嫌钱赚太多了嘛？

不过他也算沉稳让陆湛装了两勺的量，然后提着走了。

“离咱们开食肆不远了。”陆湛坐下，饮了一口热茶，气定神闲地说。

他原本手里的银子不够，想着继续卖段时间的卤煮，或者有机会询问王振关于去钱庄借贷的事，现在不用了，财神爷应当要找上门了。

白玉璃看他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来，冷不禁地打了个冷颤，陆湛肯定又要算计人了。

还好不算计他，否则自己一身的皮毛都不够赔呀。

“璃璃，看着摊子，我很快就回来。”陆湛道。

“好哦。”白玉璃看他的背影，一路进了他们熟悉的那家食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不过确实，陆湛很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张纸，可能是上头的墨迹没干，他低头吹了吹然后对折放进衣襟内。

白玉璃从自己皮包里掏出条肉干啃，跟只仓鼠似的。

陆湛走近了也伸手，白玉璃大方地给了他自己的零嘴，毕竟这是陆湛做的，他不小气。

“有点咯牙了，难嚼。”

白玉璃不赞同地瞅他，哪有？他吃着正好，陆湛嘴真挑。

到了平时的收摊子的时间，两人刚把推车放进食肆出来，就被一个看起来年纪不轻，唇角留着一戳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拦住了。

“陆老板，小哥儿请留步。”男人温和地道，虽是拦住了两人去路，态度还算友好。

不过白玉璃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上前一步，叉着腰没好气：“干嘛？”

男人眼神看向陆湛，这才是陆记卤煮的老板：“咱们东家有请，还请陆老板和小哥儿赏个脸跟我走一趟吧。”

凭啥他让去就去，这人看着贼眉鼠眼的，一准没安好心，白玉璃要拒绝被陆湛拉住了。

“先生带路吧。”陆湛说。

白玉璃仰着脸瞅陆湛，跟着去做什么？他们前不久买东西才被跟踪，这些人是坏蛋怎么办，有危险怎么办？

陆湛手指捏了捏他的手心，稍安勿躁。白玉璃手心痒痒的，也礼尚往来地在他手心挠挠。

好吧好吧，他会保护陆湛的，他还是很厉害的，应当不会让人欺负到他们。

男人在前面领路，陆湛和白玉璃跟在后头。

今日来买卤煮的年轻人空手而归，他就估计对方或许要坐不住了，定是要亲自找上门的。

如此正好，他顺水推舟。

一路到了如意楼，陆湛抬头看了看他们黑底金漆的招牌大字，他们县里数一数二的酒楼，经常同吉祥楼打擂台。

他隐隐猜到跟踪他们和买卤煮的人是某个酒楼的，如今来了一看果真是。

如意楼东家是想在他们酒楼卖卤煮，见不得人的小手段没能成功，干脆就想从他那里买了二次售卖。

毕竟这么高格局的酒楼，在他原有的价格上翻倍卖也不成问题，还是有赚。

“陆老板，请。”男人带着他们上楼，然后敲响了门，微微低着头弯腰等候着。

等里头有声音了，他又恭敬地请陆湛和白玉璃进去，随后他才关上了门。

“陆老板，陆夫郎请坐。”宋福让下人上了茶水，送到两人身旁的桌上，“鄙人姓宋，很高兴陆老板能赏脸来。”

虽说是个摆小摊的，但陆湛的摊子跟其他人的不一样，只要有利益能赚到钱，自己态度谦卑些又无妨。

宋福扫视两人，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就觉得新鲜，这陆老板气度不凡不像个普通人也就罢了，跟着他的小哥儿也让人瞧了挪不开眼睛。

他不差钱，经营的酒楼也算宁平县里顶尖的，向来阅人无数，不过看了面前的小哥儿也愣神了几秒，怎么有人生成这样？

不过他还算稳得住，没有当场失仪。

陆湛用掀起茶盖，杯里漂浮出热气，他姿态闲适：“不知宋老板找来有何事？”

他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让宋福心口一梗，他不信这人不知道。

否则他们怎么会得到那么些糟心的卤煮原料？

倒是他身旁生得俊秀的小哥儿倒像是真的不知，一脸的单纯。

“陆老板既然不知，那宋某就直说了，不知陆老板是否想过让更多人知道你这卤煮呢？”合作他是不想合作的，他自己有能力，不需要合作人来分一杯羹。

“如果陆老板肯卖这个方子，价钱上我绝不会亏待。”宋福打着商量说。

陆湛没说话，缓缓饮了一口茶，方才有些烫了，此时喝正好。白玉璃学着他的样子，也依葫芦画瓢。

怎么了，自己哪里说的不对了，怎么这两人都没反应？宋福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尴尬，不过为了酒楼的生意能更上一层楼，这都不是事。

其实他提前就让伙计买回来尝试着售卖了，从陆湛哪里买来，再分成小碟装成两份卖，二十文一小碟。

那些个来酒楼里吃饭的商贾有的是钱，只要好吃，这点钱在他们眼里屁都不是，更有甚者交代他，过两日还来，让他把卤煮做多些，不要小家子气。

有钱的人哪里会去吃小摊，这样会嫌弃拉低了身份，自然不知道陆湛的卤煮摊子，他搞回来售卖简直就是暴利。

若是得了方子，更是不得了。

财富迷了眼，宋福豁出去了，一张老脸不要就是了：“我让人跟踪陆老板去药铺，这事是我做得不厚道，我在这以茶代酒赔罪了。”

看他诚心了，陆湛也不拿乔儿了：“原来是宋老板的人啊。”

说开了宋福倒是更坦荡了：“所以我这次不来那些虚的，直接向陆老板买方子，你觉得如何呢？”

宋福的仔细观察着两人的神色，陆湛面无表情瞧不出来，跟他一路来的哥儿仿佛没有兴趣听他们在谈些什么，桌子上的小碟里摆放的点心倒是被他吃完了。

宋福让身旁站着的下人去多端几样来，他们酒楼的点心做得也不错，让陆夫郎好好尝尝。

下人动作麻利，很快就用了餐具端了四五种不同的点心，都是些花样精细小巧的，一看就不便宜。

陆湛：“宋老板准备出多少银子买我这卤煮方子？”

陆湛也是直接了当，不再和这人打太极，他现在正需要钱。

宋福不知他出多少这人才会同意，试探地开口：“陆老板觉得多少合适？”

这家酒楼的点心不错，吃着也不会甜腻，白玉璃听着陆湛谈生意，他就在旁边吃吧，用不上他。

陆湛：“五百两。”

若不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宋福怕是会从椅子上跌下来，他也就试探一嘴，这人太敢开口了！

“陆老板，我是诚心要买的，五百两也实在太多了，折半如何？”真如此，他得多久才能回本？

陆湛轻笑了下，他知道卖不起这价，怕是对方听了都吓到了：“二百五也不好听啊。”

宋福心里骂娘，这人年纪不大却是个老油条，二百五不好听，那就只能增了，没有减的道理。可就是二百五也是高价啊，他觉得自己心在滴血。

陆湛：“宋老板觉得三百如何？”

如何？不如何！他原先想的顶多两百两银子这些个摆摊没见过世面，定然会双手奉上，现下才发现这人这么难缠。

真三百两，他怕是要半年才能在卤煮上回本呢？他得好好想想，可这个方子又实在不想放过。

看他接连灌了几杯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陆湛也很有耐心地等。

半晌，宋福想好了，缓缓开口道：“若是这卤煮只我一家有，三百也是合理的。”

陆湛懂他的意思，这是想他卖了这方子，日后就不做卤煮了，只如意楼做独家生意。

这怎么行？

白玉璃也听懂了他的话，瞪了宋福一眼，这是他们的方子，大不了不卖了，他和陆湛慢慢摆摊几个月也能凑齐开食肆的银子。

陆湛：“我做这生意其实对宋老板并没有威胁，毕竟去我那买卤煮的人也不像是会来如意楼消费的那批顾客，咱们两家生意，你做高端局，我主要卖给平头老百姓，并不冲突。”

至于之后他若是开食肆，卤煮也是不会舍弃的，谁会嫌赚得多呢？但显然还不能说。

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大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有些不必拿在门面上来说。

宋福抚了抚了下巴，也是这么个道理，确实不冲突，让人家不卖也不现实。

陆湛看他态度有所松动，继续道：“宋老板放心，以你酒楼的实力，最多两月就可回本。”

陆湛说了自己之前统共出摊几个月赚了多少，但他胜在薄利多销，如意楼就不必如此。

这下宋福是彻底心动了，啥也不说，让下人去取银票。

“那，是陆老板从头到脚指导我店里的厨子，还是？”宋福话没说完只见陆湛从衣襟内抽出折得整齐的一张纸，然后摊开。

宋福:……这人还真是有备而来。

“宋老板请看，这正是我的卤煮方子，你不懂的地方我会解答。”陆湛道。

宋福后知后觉地接过方子，这上头用了什么药材香料，连克数都是标明的，这还有啥可问的？清楚明了。

只是有一样东西他不懂了：“这辣椒是何物，看字眼倒是知道是辛辣之物。”

陆湛耐心地解释，其实他还有其他目的，辣椒以他现在的处境很难打出名声，但如意楼不一样，只要他们愿意用，自然慢慢的销路就会广。

到时他可以让农户种了直接收购售卖。虽然宁平县富饶，但再富的地方，贫困百姓也是占大头，若是让他们因此有了活干，能衣食无忧也是好的。

旱地能种植的东西有限，种辣椒也合适。

“我明日就给宋老板把辣椒送上门，不止是卤煮，酒楼里的厨子做其他菜也能放，用作提味。”

宋福点点头，这样再好不过，陆湛跑不了，有疑惑的地方随时可以找他。

如此这般便是谈妥了，宋福递上了三百两面值的银票，让下人把陆湛和白玉璃送出门。

小小年纪，后生可畏啊。

白玉璃热茶配着点心都吃饱了肚子，此时也不急着回家了。

“咱们这是赚大钱了？”白玉璃把银票拿在手里举高了左看右看，然后放进皮包里，“我来揣，省得你放丢了。”

陆湛被他的话逗乐，拉住他脸颊肉轻轻两边扯：“若是丢了，我就把你卖了。”

白玉璃拍开他的手，胡乱揉了把脸：“你居然舍得卖我，哼！”

话虽如此，倒也不会，真要是丢了，该如何呢？陆湛想，那也没办法，自己夫郎还真不能卖，只能再想办法挣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