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白玉璃从比他脸还大的海碗里抬起头来，一脸懵懂，嘴角沾了两颗饭粒，“哦，是哦。”
陆湛握着的筷子手紧了，心跳莫名有些快了：“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就像他现在也乱得很，分不清。
他明确地知道自己以前不喜欢男孩子，可是现在这样的想法似乎在不经意间开始有了变化。
但他不敢确定，感情这种事，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白玉璃满足地喝了口汤，嘴角弯弯：“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喜欢。你炸的这个酥肉我就很喜欢。”
“炖的鸡也很喜欢。”
“……”陆湛的表情有一瞬间都要裂开了。所以在他心里自己就跟盘菜差不多？
甚至有可能还不如。
“你整天除了知道吃还知道什么？”陆湛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
白玉璃瞅他，很认真地道：“睡。”
陆湛沉默了，也不看他，起身走出了堂屋。白玉璃瞅了眼还没收拾的碗碟盘子，陆湛不管了？
那他岂不是还要洗碗擦桌子！
好吧好吧，看在他辛苦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份上，自己洗吧，作为一只公狐狸必须大气，不能小心眼。
他就哄着点陆湛吧。
毕竟看多了陆湛做，这些杂事，白玉璃也会了，只要不让他干做菜这样高难度的活儿，其他的他都能有模有样。
白玉璃把碗洗得飞起。
啥都会，他简直无可挑剔呀！
晚间的时候，白玉璃泡了澡，洗得香香的，穿着雪白的里衣准备进屋睡觉了。
咦？把房间门锁了做什么，自己还在外面呢。
“陆湛！你把我忘记了，我还没进屋呢。”白玉璃着急地拍了拍门，有些生气。
怎么能这样！
“你去隔壁间屋子睡，我已经给你铺好床了。”里头传来陆湛慵懒低沉的声音。
白玉璃傻了，晴天霹雳啊，为什么突然让他自己一个人睡啊？
“我不！”白玉璃踹了一脚，门没开，反倒把自己的脚踹疼了，“嘶~”
“反对无效。”陆湛的声音。
白玉璃因为气愤变得微红的脸蛋皱成一团，自己睡就自己睡，反正他今晚不吸阳气。
自己会暖被窝还嫌弃，陆湛真是不知好歹，最好把他冻成冰棍！
白玉璃转身就往隔壁屋走，他睡姿不好，一个人睡翻来翻去也自在。
只是，陆湛的阳气吸着好舒服的，日后都单独睡了，他哪里还有机会啊？
还是要缠着他才行啊。
算了，还是先睡觉吧，明日再说。
被子好软好暖和，盖着好舒服，是他们之前买的新的，白玉璃把自己包成蚕蛹露出张脸，闭上眼睛打了两个哈欠，好困唔。
听着外头没了动静，陆湛一把掀开被子穿上鞋出去了，白玉璃睡觉也没有关门的习惯，大大地敞着。
还没有进屋就听到他细细的呼噜声，不时砸吧下嘴，仿佛梦里也在吃。
多大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之前死活都不要分开睡，还以为他是不习惯，结果他睡得比谁都香。
怕是被人偷偷抱走都醒不过来。
陆湛沉着脸拉了房门，哐地一下关上，而里头的人半点没有影响。
“呼~呼~好吃～”里屋传来含糊不清的梦呓。
“哼！”陆湛转身离开，他是疯了才会想着来看白玉璃有没有睡着。
回到床榻上重新盖好被子却是有点失眠，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把所有的事都想了一遍，之后的生意该如何发展，光靠单一的卤煮是不成的，太局限了。
还是得赚钱开食肆。
绕来绕去，又回到白玉璃身上，他们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关系在相处？
白玉璃化形成人类模样，还是个少年，不能再当养着逗趣的宠物和小孩对待。
兄弟？朋友？
可陆湛自问是个冷心冷清的性格，且没有耐心，真的会对一个朋友或者弟弟无下限的包容，心甘情愿地付出？
他又不是圣父。
眼皮逐渐沉重，困意袭来。虽然分开睡了，但被窝里还是有白玉璃身上那股奶香味胰子的味道。
又不是小娃娃，用什么奶香味……
陆湛思绪变得缓慢，闭上双眼慢慢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房间内格外的黑暗静谧，陆湛睡得不沉平躺着双手规矩地放着，总感觉自己被什么藤蔓缠绕着，身体变得紧绷，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额上的青筋跳动，修长的脖子微微后仰，高挺的鼻梁冒出细汗，压抑的几声粗喘。
慢慢的，床上的人气息逐渐平稳，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
天蒙蒙亮，还没到平日里的点，陆湛就起床了。
刚准备掀开被子，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动作一时僵住，陆湛表情变得怪异。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经历，看来他确实禁欲太久了……
梦里的画面开始变得清晰，交缠的身体，动情的低吟，挺动的劲腰，银发蓝眸的少年，布满潮红脸蛋。
白玉璃！
陆湛一时吓得呼吸都停住了，他对白玉璃有那种想法！迅速翻身下床，他需要盆冷水清醒下。
一把拉开门，陆湛定定地看着眼前抱着枕头的人，澄澈的眼眸，嘴唇不满意地抿着：“我还是不习惯一个人睡呀。”
白玉璃刚才就醒了，听到陆湛屋里有动静就赶紧溜过来了。
看到这张脸，旖旎的梦又开始浮现，梦里少年的脸和眼前人的重叠，陆湛莫名有些心虚。
白玉璃幽怨地抬眸看着他，忽然，鼻子灵敏地动了动，好重的阳气！
从来没有这样浓郁过！
白玉璃努力闻了闻，跟嗅到好吃的似的，他还下意识吞了吞口水：“你干了什么？”
陆湛放在身侧的手攥了攥，以为他看出来了，向来淡定自如的人难得的说话磕巴：“没做什么，你…你闻到了什么？”
狐狸的鼻子有这么灵吗？
白玉璃往他身上凑，在陆湛颈间嗅，渐渐从精壮的胸膛往下嗅，陆湛眼皮一跳把他推开，逃也似的出去了。
白玉璃抱着枕头，看着他出去的背影摇摇头，真奇怪。平时也没见陆湛这么慌张。
还有时间，他再去床上眯一会儿嘿嘿。
被窝里的阳气也比之前多，浑身被上瘾的气息包围，好舒服啊。
过了没多久，陆湛换了一身衣裳，进来把又睡着的白玉璃扒拉起来。
“干什么呀。”白玉璃揉揉眼眶，他刚睡，还困着。
“起来吃早饭。”陆湛沉声道。
吃饭？吃饭白玉璃就精神了：“好哦。”他坐在床上开始套衣裳，看他不得章法，跟一颗扣子较劲，陆湛本想伸手，想到什么又收回来了。
“你自己穿好出来。”
白玉璃伸开双臂等着呢，就看见陆湛已经出去了。
好吧～他自己其实也能穿。
端了自己的竹筒杯子，沾上牙粉，白玉璃去院子里刷牙了。
院里晾晒的衣裳的绳子上挂着一天雪白的亵裤，冷风一吹摇摇晃晃，白玉璃刷着牙齿，看着若有所思。
这不是陆湛起床时穿的那条吗？他大清早的洗什么裤子。
白玉璃吐了漱口水，外头太冷赶紧进去吧。
屋里陆湛还在等着他吃早饭，眼睛平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玉璃用勺子盛了热腾腾的粥，呼啦喝了一口，他不小的动静让陆湛回神了。
“你把自己的裤子都洗了，为啥不给我洗？”果然是看不惯自己了。
不提还一时忘记了，他一提陆湛额角青筋就直跳：“你的又没脏，洗什么洗。”
说完，他又觉得给自己挖了个坑。
果然，白玉璃一听就问：“你昨晚才换的，也不脏啊。”
“你尿床了吗？”白玉璃不怀好意地问，他听张婶说她家两岁的孙子就老是尿床，一尿床就会被她揍屁股。
陆湛喝粥呢，一口下去差点没因为他的话呛死：“你胡说八道什么！”很有些恼羞成怒。
白玉璃撇撇嘴，连粥也顾不得喝了，不停地看打量陆湛的脸色，想瞧出点什么。
也是，陆湛都这么大了，小孩子才会尿床的，他应当不会。
他嘴巴努了努想说什么，陆湛直接一个眼神警告：“闭嘴，停止这个话题。”
“哼，不问就不问。”
一时连空气都安静了。
陆湛心里烦得很，想了想怎么组织语言：“白玉璃，咱们以后都分开睡。”
没有睡在一起他都做那种梦了，要是睡一起鬼知道会发生什么，最好防患于未然。
他需要对自己的性取向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还有对白玉璃的态度。
他是男的，重点还不是人。
“我不要。”白玉璃嘀咕着反抗，“哪有突然就嫌弃我不让我跟你一个被窝的嘛，你让我慢慢适应啊。”
要是之后都分开睡了，他怎么吸阳气！
绝对不行！
陆湛拧着眉看他。
“你让我三天和你睡一次好吧？”
这话太有歧义，陆湛心里又开始有点不淡定了。
看白玉璃坚持的态度，一时半会肯定说不动，他不会听话的。
得慢慢来。
两人吃完了早餐，白玉璃还包了两个馒头，街上卖的没有家里的松软香甜。
陆湛特地耽搁了些时间，现在天亮没有之前早，估计早早摆摊，食客们也会眷恋被窝，不会很早出街。
等两人到了县城的时候，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般，一向做啥都赶早的摊贩们也才刚开始支摊，架锅。
街道上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还没到出门的点呢。
“早啊。”陆湛跟隔壁摊的打了声招呼，大家都混了个脸熟，见了不说话不像样。
白玉璃跟着摆放东西，拿过帕子擦推车，干得很认真。
陆湛点头，从某些角度来看，白玉璃真的是只非常勤劳的小狐妖，虽然有时也会偷懒耍赖皮。
可是偷懒这种惰性，连人类都难以控制，白玉璃又能怎么办呢，他仅仅是只小狐妖。
忙完手里的活儿，白玉璃从皮包里掏出自己带来的两个馒头，还是热的，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这馒头蒸得比他拳头还大，白玉璃嗷呜一口咬下去，满足啊~
看陆湛盯着自己瞧，他也很大方：“还有一个，你要不？”
陆湛不要，他饭量虽然不小，但吃东西向来克制，七八分饱就足够，不像白玉璃每次都要吃得撑肚子才依依不舍地收手。
真不知他为什么还那么瘦，照这个吃法，成个圆润的小胖子才合理。
不要最好，自己全部消灭掉！
“陆老板，回神了，你钱找多了！”买卤煮的男人是常客了，看到做生意一向精明的陆湛心不在焉忍不住提醒道。
“还真是，多谢提醒。”陆湛收回了多找的两文钱。
白玉璃好奇地侧头看，做这么久的生意，算错账这可是头一次。
“你想什么呢？”白玉璃撑着下巴问。
陆湛：“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他看陆湛就很不在状态。
“陆老弟，给我来盘猪耳朵。”王振还没走近就抬高了音量喊，豪爽地坐在摊位。
陆湛应了声：“好。”
白玉璃捧着脸看王振，他们衙门里最近很忙吗，都很久没来光顾生意了？
“你是……小白的哥哥。”王振看着桌对面的少年有些不确定地问。
“嗯。”白玉璃摊手，这不是很明显吗？他就是型号大了，其他也没变化嘛。
挺久没见那孩子，别说，怪想的：“你小弟之前一直和陆湛形影不离的，怎么现在换你了？”
但凡是个熟悉的人看到，都要这么问上一句。
陆湛把切好的卤猪耳朵端上桌：“小白被他父母接回去了，他哥哥来给我当帮工。”
原来如此。陆湛养那孩子那么久，他哥哥来帮着做活也说得过去。
“王哥最近很忙吗？”此时没有生意，陆湛也坐下了。
“是挺忙。”王振饮下一杯热茶，夹一片猪耳朵，若是有酒就好了，配着吃才过瘾。
情况不乐观啊。
根据大人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消息，府城前两个月发了水涝，虽然官府出面解决了，但听说就开始闹起了什么时疫。
他们县倒是还没有发现这种病症，大人现在没有指示，也是怕百姓恐慌。
他一介武夫，大人不明说，也实在猜测不到多严重。
“最近若不是很要紧你就别出街摆摊了，最好多囤点粮食。”王振谨慎地说，凑进陆湛，声音都压低了，“之后怕是不会太平。”
他也是看陆湛为人好，两人又谈的来，跟兄弟一般才提醒的，否则可不敢顶着被大人革职的风险多嘴。
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陆湛神色都严肃了。
他们这虽然富饶，但终究天高皇帝远，这种事一方的父母官不贴告示，没有几个知道内情。
水涝之后因为大量的牲畜还有人的死亡，尸体腐烂后如果不及时打捞清理就会爆发瘟疫。
府城现在是出现了这种情况但不严重，但这玩意传播的速度极快。一人传一室，一室传一村，再是一县。
县令大人是多久得到的最新消息，几天还是半个月？
陆湛不寒而栗。
白玉璃听不太懂他们的话，不过也本能地意识到怕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焦躁地直跺脚。
王振叹了口气，吃完盘子里最后一片猪耳朵，搁下铜板：“你们也别心慌，就是提个醒，好提前准备，说不定也没事。”
陆湛脸色如白纸，这种情况不严重才不正常：“多谢王哥提醒。”
看他要走，陆湛看推车上还剩两只卤猪蹄给他打包上了。
王振：“不用不用，你自个留着卖。”
陆湛坚持：“剩了些零碎不卖了，你把猪蹄带回去吃，我也好早点收摊。”
他知道王振平时虽然爱吃卤煮，可每月俸禄不多，豪气点一顿就买个猪耳朵，他不是那种会用权利捞好处的人，并不富裕。
平时陆湛让他随便吃，他也不肯。
“收下收下，否则下次你别来了。”陆湛严肃脸说。
王振犹豫好一阵才接下，陆湛也不是那种扭捏的人，说送就是真送，自己一直僵持，反倒矫情了。
“行，今天钱没揣够，下回给你一起补上。”
都说送了，还补什么，陆湛看他走远就赶紧收了摊子。
白玉璃也来帮忙。
“陆老弟，今天这么早收摊？”隔壁的郑麻子下着面呢，看见觉得奇怪。卤煮都还没卖完，这么急做什么？
陆湛也不能把刚才王振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讲出来，又担心大家一无所知没有准备：“方才有一个算命的半仙说今年冷得怪异是不祥之兆，最好赶紧收摊回家。过不久可能还会发生灾害，让多准备点粮食，才能幸免于难。”
“危言耸听！江湖骗子的话你也拿来糊弄咱们，你怕是忽悠大家收摊，你好做独家生意吧！”突兀的声音响起，正是卖包子那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