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行！”

当张晓舟把自己的想法向老常和梁宇透露时，他们的第一反应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但他还是说服了他们，让他们同意召开一次执委会扩大会议，讨论决定要不要这么做。

参会的人员包括他们三个，所有执委，还有人口超过一百人以上的大团队的负责人，一共不到二十人。在现阶段，张晓舟也只准备民主到这个份上了。

如果是像联盟成立大会那样弄一百多人过来讨论这个事情，那可以肯定，没有几天甚至是十几天的时间根本就不可能有结果。国土学校的事情让他警醒，城北联盟无论如何也不能变成那种样子。

“请大家听听我的理由。”面对人们的质疑，张晓舟站在讲台上，再一次阐述了他的想法，不但是好的一面，他把自己想到的弊端也说了出来。

“现在的情况大家应该都清楚。”他对人们说道。“不管沐东村有多少粮食储备，不管他们怎么压榨底层的人，这些做法都不可能支持他们长久的生存下去。他们有种子，有三个城中村的地盘，但以这么点地盘，再怎么提高利用率也不可能养活这么多人口，要活命，那些人口所代表的力量就必然会爆发出来。而选择却只有那么两条路，要么向北把我们吞掉，要么往外去开发丛林。”

“那我们提醒他们，游说他们去开发丛林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把我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获得的成果告诉他们？”一名团队负责人问道。“为了鉴别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我们可是实打实有人牺牲的！就这么让他们坐享其成？”

“以沐东村的人口和他们对于那些位于底层的人们的态度，你觉得他们会怕这点牺牲？”张晓舟摇了摇头。“对于他们说，死掉几十人上百人鉴别哪些植物能吃哪些不能吃也没什么问题。反正死的人永远不会是沐东村的高层，对于他们来说，无关痛痒。即使我们不给他们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也只是稍稍地延缓一下进度，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如果让那些本来要用命去拼，要用命去做这些尝试的人知道是我们让他们不必再冒这些风险，那他们会不会对我们产生一定的认同感？”

他的话让人们一下子感兴趣了起来：“你想让在沐东村内部制造矛盾？”

“我们现在能力有限，还没办法考虑那么远的事情。”张晓舟摇摇头。“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用这种事情去刺激沐东村的高层。我只是希望，这样的做法在未来某个时候能够派上用场。”

“这都是细枝末节，没什么好讨论的。”另外一名执委说道。“张晓舟你这个想法从一开就错了。我们在一天天强大起来，而沐东村那边到现在也不敢面对暴龙的威胁，只能被困在那个地方一天天消耗。此消彼长之下，即使他们有再多的人口也没用。为什么要提醒他们，给他们指一条出路？对于敌人从来都应该是趁你病要你的命，没听说过在敌人有病的时候送药过去把他治好让他更有力气来打我们的。”

王牧林突然站了起来。

“我想说说我的看法。”他说道。“我想说的第一点就是，别把沐东村看成一个整体。沐东村虚弱下去，牺牲的是我们未来可以争取的平民，不是我们要提防的统治阶层。”

张晓舟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

王牧林却说道：“我们现在已经开始感觉到人力资源的匮乏，那么以后呢？我们不要把沐东村的人都看成敌人，那里大部分人都应该是像严烨他们这样的人。在我们和沐东村之间，他们只要不傻不瞎都不可能选错。我们现在只是暂时没有能力去接受更多的人，否则的话，我相信，只要我们想办法让他们知道城南城北之间的差别，那里面大部分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逃亡到我们这里来。”

张晓舟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在一味的迎合自己的想法，但他的话却让张晓舟也入神地听了下去。

“我们的确是在一天天强大起来，但在短时间内，要想承受这么多的人口还是不可能的事情。要想具有接纳这么多人的能力，我觉得没有一年以上的时间不可能做到。但在这之前，我们就看着这些人饿死，或者是让他们被饥饿和绝望驱使，在沐东村那些人的带领下冲过来，和我们发生冲突吗？”王牧林挥动着双手，加强着自己的语气。“我们需要花费至少十五年的时间才能重新养育出一个新的劳动力，每一个人死去都意味着我们未来探索和征服的力量又减弱了一点，而他们只要活着，当我们强大起来，有足够的粮食，就能敞开大门把他们吸引过来。为什么要看着他们困死？”

“你这完全是空想。”之前的执委说道。“沐东村的人就那么傻，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去拉拢他们的人？一年？你怎么知道一年以后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我看根本要不了一年，半年时间沐东村就能练出一支强兵过来侵略我们了！他们只要缓过这口气，以他们的人口，我们怎么抵挡？”

“如果他们缓不过这口气，最多不过两三个月他们就要孤注一掷了。”梁宇说道。“我也不完全赞同张晓舟的想法，但哪怕这只是个缓兵之计，也比什么都不做等着他们爆发要好。”

“你的想法有两个地方值得商榷。”王牧林说道。“第一就是把沐东村所有的人都看作是不死不休的敌人，第二是，沐东村只要缓过气，就一定比我们强，一定会来打我们。”

“难道不是吗？”

“第一点刚刚我已经说了，我们要提防的，只是沐东村的少部分上层，如果我们现在有足够的粮食，直接就可以瓦解他们。但我们没有，所以只能暂时把这些人放在那边，维持现状。”王牧林继续说道。“第二点，我的想法和你恰恰相反。我们定下的基调是稳扎稳定，步步为营，但他们那边会这样做吗？”他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他们面临着比我大好几倍的粮食压力，一定不可能慢慢来，那么，我们曾经担心的那些危险就很有可能会出现在他们探索丛林的过程当中，削弱他们的力量。他们中的很多人将会因为开发丛林而获得的粮食活下来，但也一定会有很多人因为这个过程而死去。”

这样的话让张晓舟微微皱了皱眉。

“对于我们来说，开发丛林只是在大规模种植玉米并且获得足够收获前的一个补充。我们以五千的人口占据了这座城四分之一强的土地，而且大部分区域都是安全的，可以任意开发。只要我们能解决耕种中的那些技术难题，以这些土地养活更多的人都是有可能的。而他们呢？他们将近两万人才控制了不到我们一半的土地，这就意味着，种植对于他们来说反而只是补充而不是主要的来源。一旦尝到甜头，他们就会被迫不断地把更多的资源和人手投入到那里面去，从而失去像现在这样随时随地对我们保持威胁的能力。”

“我们都知道，他们现在是在以高压，以饥饿来控制和统治民众，而当他们开始组织人们进入丛林去干活，去寻找食物，这样的高压方式就必须要改变。沐东村的高层会亲力亲为冒险和他们一起去开发丛林吗？我觉得不太可能。他们在丛林里还能继续严密地监视人们让他们无法串联起来反抗吗？我觉得更不可能。人们将会获得藏匿粮食的机会，将会在工作的过程中相互认识，相互沟通，相互串联的机会。沐东村的统治者们对于人们的控制力就会变得薄弱，也许根本不需要我们做什么，他们自己就会爆发革命，把沐东村的高层推翻，踩在脚下！”

“但我们会什么都不做吗？”他问道。

“同样是进入丛林，我们每过一天都会变得更强，而他们只要走上了这条路，每过一天都会变得更弱。”王牧林微笑了起来。“所以我完全赞同张晓舟的建议。即便是要把我们当前所取得的所有成果都交给他们引诱他们开始大规模的进入丛林，我们也应该毫不犹豫地去做。”

人们目瞪口呆，就连张晓舟也是如此。别人也许不清楚，但他自己知道，他的脑海中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么多复杂的东西。

“但他们毕竟是有那么多人，如果他们推翻了沐东村之后……”那个执委不甘心地说道。

张晓舟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们有可能要经历这么多的变数，解决这么多的问题，如果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还竞争不过他们，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请他们过来领导我们也是应该的。”

“大家还有不同的意见吗？”他站在主席台上问道。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回味着王牧林之前的那番话，也许过于戏剧性，过于理想化，但无可否认，他所描述的事情，完全有可能发生。

沐东村当然也有可能在这个过程中调整自己的统治手段，或者是想出了别的他们现在没有想到的办法来继续压迫和奴役这些人们，但他们也不会真的就抛出这个建议之后就什么都不管。

如果那些人不敢联合，不敢反抗，难道他们不会想办法去煽动，甚至是带领他们吗？

就像王牧林所说，一旦他们走向丛林，就意味着变化的开始。而他们想要以弱吞强，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