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一路上都以好奇的目光观察着他们，但就在张晓舟准备试着和他套套近乎的时候，他却突然加快了脚步。

“到了。”

会面的地方是三楼的会议室，一进门，张晓舟就看了大约十几个人，不过其中大部分都站在后面，真正坐在会议桌前的只有六个人。

张晓舟马上就认出了他曾经在医院门口见过的那个男人，他此刻脸色阴沉地坐在会议桌的左边顶端，右手放在桌上，食指下意识地不断轻轻点着桌子。一个三十来岁看上去有些憔悴的女子坐在他旁边，她也是房间里唯一的一个女性。

这应该就是赵康和倪敏了。

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四十来岁的男子，他微微地有点胖，皮肤是那种长期在太阳底下暴晒导致的黝黑，脸上带着点憨厚的微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你经常会碰到的那种和气生财没什么魄力的小老板。他应该就是康祖业，但这样人畜无害的形象与张晓舟的心理预期落差实在是太大。

坐在他下首的是一个干干瘦瘦看上去应该有五十来岁的男子，同样是一副长期劳作后皮肤粗糙黝黑的样子。

和坐在他们对面白白净净的赵康夫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樊彪坐在右边最后一个，而他对面则是一个带眼镜的年轻人，他穿着一件白大褂，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这应该是樊彪所说不用去理会的段宏，而他给人的感觉也确实是硬拖来凑数的。

他们所坐的位置有没有什么讲究？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樊彪为什么会坐在右边？

正当张晓舟考虑樊兵是不是给了自己错误的信息时，康祖业突然很热情地站了起来：“张队长？久仰久仰！我是康祖业，哈哈，不知道小樊是怎么说我的。”

他走过来和张晓舟握手，于是许俊才也跟着站了起来，过来和他握了一下手。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张晓舟他们进来的位置正好在会议桌左边，距离康祖业他们比较近，这样的动作也显得很自然，但赵康夫妇坐得比较远，他们没有动，段宏先是站了起来，然后又犹豫不决地坐下了。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张晓舟突然哈哈笑了一下，转身把背包拿了下来。

康祖业背后站着的人下意识地动了一下，却被他挡住了。

张晓舟和老常一起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张晓舟把送给赵康夫妇和段宏的礼物送过去，老常则陪笑着把礼物交给了康祖业他们。

“不知道各位都喜欢些什么，小小的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会议桌这边放了两把椅子，张晓舟和老常便坐了下来。两人坐下的时候对望了一眼，相互提醒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要小心。

正常来说，任何组织即使是内部有严重的分裂，也不可能把它赤裸裸地表现在外人，尤其是有竞争关系的谈判者面前。他们这样的表现，要么是矛盾已经大到了无法弥补，哪怕是在外人面前也没有办法遮掩的地步，要么，就是在故意作戏给他们看。

会是哪种？

张晓舟打起精神，他最怕的就是对方不问青红皂白仗着人数和资源优势直推过来，那是阳谋，反而没有办法应对，只能硬碰硬以实力说话。但对方既然采取这样的手段，那他们就有机会。

康华医院的内部矛盾大到无法弥补当然是最好的情况，但如果他们是故意要设一个陷阱，那就说明，他们也有心虚的地方，这也许就是安澜大厦获胜的希望。

“张队长，我听说你已经离开安澜大厦了，为什么这次又是你代表他们过来？”抢先问话的却是赵康。

张晓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其实我也不算是离开安澜大厦，只是不再继续担任队长的职务，集中精力对付那些恐龙。”

“我听说了。”赵康点了点头。“你很有本事。”

他看张晓舟的目光有些复杂，多少有点让张晓舟感觉到古怪。

“其实都是大家的功劳。”张晓舟想起樊彪曾经说过的话，心里微微有些迟疑。“我只是让他们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带着那群乌合之众杀了一条暴龙，那可不是什么小事。”康祖业突然接口说道。“就说我们这里的队伍吧，每天都训练，但你让他们守守城，赶赶人还可以，让他们出去杀恐龙……那简直就是逼母猪上树。我也拿他们没辙了。”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这里就是缺张队长你这样的人才啊！赵老板，你说是不是？”他一脸笑容地对赵康说道。

赵康笑了笑，表示同意。

“既然张队长已经不是安澜大厦的人了，那不如屈就到我们康华来任个职？”康祖业说道。“你要是愿意，我愿意退位让贤，把这个队长的位置交给你！”

这话让张晓舟一下子惊得站了起来。

“康……康大哥，你这……”他急忙说道。“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康祖业却再一次站了起来，过来热情地拉着他的手说道。“我这个人没别的好处，就是有自知之明，既然我在这个位置上干得不好，那有本事的人来了，那当然应该退位让贤！”

康祖业后面的小弟一下子全都围拢了上来，拉着他吵吵嚷嚷着：“那怎么行，我们就服康哥你一个！”“谁它玛敢说康哥做的不好？”“不就杀条恐龙？惹急了老子连天王老子都杀……”“康哥你别生气，不值当！”

他们一下子围拢了过来，赵康身后的那些人也马上就迎了上来，双方不像是同一个团队中的两组人，倒像是两个黑帮在谈判抢一块地盘。

张晓舟这时候才隐隐约约感觉出点什么，这次会面或许赵康是有想法的，但对于康祖业来说，根本就和安澜的事情无关，不过是向赵康逼宫的舞台。自己只是其中的一个由头，一个砝码，而安澜大厦的事情也许也不过是另一个砝码。

樊彪这时候已经退到了一边，表情古怪地微笑了起来。

“老康！你怎么这么冲动！”许俊才苦口婆心地说道。“这个地方也算是你带着大伙儿亲手一砖一瓦建起来的，谁敢说你的不是？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咱们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地说？赵老板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你的辛苦他肯定都明白，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赵康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张晓舟和老常已经被挤到了一边，事情已经变得和他们完全没有关系。

“让两位看笑话了。”康祖业突然说道。“张江，你先带张队长他们去休息，一定要照顾好两位。哎，两位，不好意思，你们的事情，先等一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