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气得发抖，手指掐着桌面上的教案。她紧紧盯着秦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凛装作纯良的样子，漂亮的眉宇间却满是掩饰不住的张扬戾气：“老师？”

刘春想骂秦凛，残存的理智却告诉她王镜镜就在旁边。而且只要她这么一骂，就代表她真的对号入座，自己承认自己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了。

楚凌风经过了短暂的迷茫，等秦凛把所有的话说完，他才意识到秦凛到底在讲什么——秦凛在帮他怼人。

楚凌风的重点完全歪掉，他自动脑补了一个在地面上蛇行匍匐的人，被这奇葩的姿势逗笑了。

笑出声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有点不合时宜。

秦凛和王镜镜都看着他，楚凌风默默扯平了嘴角，装作无事发生。

刘春本来就气得不轻，听到楚凌风的笑声，太阳穴都跳了一跳，只觉得脑门突突得疼，血液直接逆流到天灵盖上，血压都往上飙了不少。

“老师你怎么不说话啊，是没听清吗？”秦凛继续问。

王镜镜突然道：“我今天好像忘了布置作业了。秦凛，你去把课代表给我叫过来。”

她此时的话语已经带了一些命令式的意味。

万幸秦凛顺着这个□□下来，没有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他点了点头，道：“好的老师。”

“楚凌风也去。”王镜镜又道。

楚凌风跟着秦凛离开。

王镜镜瞅了一眼咬着牙的刘春，给她倒了一杯茶，道：“刘老师喝茶。”

刘春气都气饱了，哪还有心情喝茶。

王镜镜一边用学生的作业挡了脸，一边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儿。

这都是什么人啊。

楚凌风一边走，一边对秦凛说：“谢谢你。”

秦凛不在意道：“不谢。”

楚凌风便沉默地与秦凛肩并肩。

过了一会儿，秦凛又道：“谁让我那么爱你呢。”

楚凌风彻底呆住，心想难道自己上次拒绝了个寂寞，秦凛还是矢志不渝地喜欢着自己。

秦凛按住自己左边的胸口，对楚凌风道：“你要记住我对你这如山的爱啊！”

楚凌风：“你不至于……”

秦凛咏叹道：“什么叫父爱如山！”

楚凌风捏紧了拳头，想要让秦凛见识一下什么叫铁拳如山。

秦凛一边走路，一边对楚凌风道：“这几天学校好像还是一直在大扫除，听说有几个班的老师已经提前和学生演练听课了。”

楚凌风：“对啊，怎么了？”

秦凛道：“看来市里的检查组马上就来了。”

楚凌风：“嗯。来就来吧，你关注这个干什么？我们俩的值日已经轮过了。”

秦凛没有说话。

.

检查组来的那天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三，秦凛正在与一个受力分析题战斗。

他越战越迷糊，思路绕成一个团，正做不下去时，收到了佳怡发来的消息：“来操场。”

秦凛凝视着这三个字，突然站起身。

“快上课了你干嘛去？”楚凌风问。

秦凛拉住楚凌风，道：“走走走，我们去操场看热闹。”

楚凌风：“什么热闹？”

秦凛故作神秘，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地方，楚凌风看着马上要上体育课的班级队伍和散步的人群，问秦凛：“到底看什么？”

秦凛指着对面正在跑步的佳怡，说：“看佳怡。”

楚凌风：“？”

楚凌风心想，秦凛不是喜欢上他后就不喜欢佳怡了吗，怎么今天来看佳怡跑步？

难道是想吃回头草了？

佳怡跑步有什么好看的？

难道他真的又想和佳怡在一起了？佳怡是个鱼塘主，他和佳怡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要是被佳怡骗了怎么办。

楚凌风正想着，跑步的佳怡刚好从他们俩身边经过，朝他们俩眨了眨眼睛。

她剪了头发，如今头发只到耳后，显得她更加高挑，更加明丽——美人换了发型也是美人。

楚凌风看着佳怡，心想为什么有人跑步要穿裙子？

操场旁边站着的是佳怡的闺蜜，一个戴着若草色发箍，看着很疏离很文艺范的长发姑娘，她看见秦凛和楚凌风，自己走过来打招呼。

“司玉书，佳怡怎么回事？”楚凌风微微低下头问。

佳怡的闺蜜仰着下巴看他，道：“被我们老班罚了呗。”

楚凌风：“罚她干什么？”

“嫌她穿裙子败坏班里风气。”司玉书道。

楚凌风：“……”

楚凌风看着司玉书的裙子，彻底被刘春的奇葩震惊：“你不是也穿裙子了吗？”

司玉书便道：“我们老班针对佳怡也不是一次两次啦。”

楚凌风也不明白为啥佳怡被罚，而她的好闺蜜就在旁边干看着，更不明白秦凛把他叫过来，看佳怡跑步干什么。

这在秦凛的眼里，是一个热闹吗？

司玉书突然踮起脚朝操场外望了望，对秦凛道：“来了。”

什么来了？

楚凌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一群人朝这边走来，校长站在他们的侧面有说有笑，身后跟着的是教导主任老钟。

楚凌风瞬间明白，是检查组来了。

再转头看司玉书，直接吓了楚凌风一跳。

这姑娘刚才还满脸冷漠，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聊天，一转脸，露珠似的眼泪竟然滴了下来，朝佳怡那边跑去。

楚凌风：“？”

然后楚凌风又看到了佳怡虚弱的神色和苍白的唇。

这群人搞什么？

再然后，佳怡越跑越慢，脚像灌了铅，一个平地摔，悠悠地倒在了塑胶跑道上。

“有人晕倒了！”随着周围人群中不知是谁的一声喊，操场彻底乱起来。

检查组听到了动静，朝这边快步走来。

秦凛呆了一下，然后很快接戏，像是路过的热心无辜男同学，飞快地跑过去，把佳怡打横抱起来，就要往医务室冲。

司玉书急得眼泪啪嗒啪嗒掉，语气哀婉，口齿却异常清晰：“都说了她例假来了不能跑步不能跑步，刘老师却非逼着她跑……”

一切都乱起来，楚凌风站在那里，与纷乱的操场格格不入。

他终于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了。

……原来是碰瓷。

真有你的，司玉书。真有你的，佳怡。演技派的闺蜜，怎么可能不是演技派呢？

就是没想到，秦凛这孙子也是个演技派。

楚凌风木然地跟着人往医务室走。

不知道为什么，医务室里的那个校医也像是他们请来的拖，把所谓晕倒的佳怡的病说得非常严重，好像佳怡是言情偶像剧里的女主角，得了白血病马上就要命不久矣。

事情似乎越闹越大。

校长的脸像是从墨汁里捞出来一样。

校医给佳怡打了吊瓶，过了好久，佳怡才悠悠转醒。

楚凌风怀疑那只是一瓶葡萄糖。

“到底是怎么回事？”校长问。

佳怡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眼泪掉了下来，摇着头却不说话，像是想说却不敢说。

秦凛心想，果真没有无用的绿茶，只有放错地方的人才。

一群人默默围观，校长决定清除闲杂人等。

秦凛和楚凌风被清除了出去。

楚凌风沉默半天，道：“说说吧。”

秦凛道：“我也没想到她敢来这一出。”

又想到佳怡以前敢两个都答应的英姿，不禁感叹性格决定命运，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二班的朋友们果然录到了视频——天知道，秦凛本来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录到刘女士在课堂上的不当发言。

事件的起因，是佳怡今天穿了一条裙子。

刘女士让她站起来承认错误。

佳怡便说：“老师，我的裙子过膝了，而且已经到脚踝了。”

刘女士：“你竟然敢顶嘴。”

佳怡：“……”

刘女士：“你穿裙子是想勾引谁？”

佳怡没有说话。

秦凛猜测此时佳怡一定在心里疯狂扎小人，并且给刘女士判了死刑。

刘女士：“明天来就把你的裙子换了！现在去操场上跑十圈。”

司玉书突然站起来：“老师她跑不了，她例假来了。”

刘女士：“你说她例假来了她例假就来了？肯定是装的。你跟她一起跑。”

佳怡哭得梨花带雨：“老师我例假真的来了。”

刘春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再然后，就是佳怡和司玉书掐点碰瓷。

看完视频，秦凛总觉得这俩姐们儿碰瓷也过于熟练了……难道这就是天赋？

楚凌风吞吞吐吐：“所以，佳怡她……那个，真的来了吗？”

女孩子生理期还是不要跑步了。

秦凛：“来个屁。”

楚凌风：“那医生为什么？”

秦凛觉得楚凌风少见多怪：“哦，那是她男朋友。”

楚凌风瞠目结舌。

刘春真是倒了八辈霉，碰上佳怡这么个鬼才。

“这个视频打包处理，一份发教育局，一份发检查组，另一份发网上，完美。”秦凛说。

楚凌风心情复杂：“这些都是你准备好的？”

“不是。”秦凛说。

他今天才想明白，凭佳怡这个性格，哪怕他不找佳怡，佳怡也要自己搞死刘春。

楚凌风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伴随着网络传播，事情一下子发酵起来，舆论压力也越来越大，秦凛在这个时候，把雪花一样的举报信全部投进教育局。

他甚至通过一群狐朋狗友找到了以前在平西路私立上学的学生，鼓动他们发声。

互联网传播引发舆论、直接撞到检查组面前，他做的这么绝也有原因——他怕刘女士上面有人，只好一次性把她锤得死死的，希望她好好做人。

第一次做这种事的秦凛其实还有点不安，问道：“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B612：“英雄小秦永世长存！”

“我才不是。”秦凛说。

楚凌风通过柳飞扬，知道了秦凛在那天刘春骂了他之后，就号召一群人写举报信了。

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时写举报信的人又很多。

柳飞扬：“我觉得他还是喜欢你。”

楚凌风：“你瞎说。”

柳飞扬：“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他为你做到什么地步了？”

楚凌风突然想到之前秦凛对他说，事情会得到一个很好的解决。他以为秦凛只是安慰他，没想到秦凛真的付出了行动。

“你不要忘了，秦凛根本不是睚眦必报的人。说实话，刘春根本就没招惹他。”柳飞扬说。

楚凌风咬了咬唇。

秦凛确实不是小气的人，初中部当时有一个老师很不喜欢秦凛，动辄讽刺挖苦，秦凛也和他相安无事地当了三年师生。

柳飞扬幽幽道：“他现在对你比我对你还好了……就是有点窒息。”

以前秦凛向他表白说爱他，现在因为他的拒绝，秦凛连承认都不承认了，背地里的行动却露了端倪。

秦凛的爱似乎由明转暗，像是平静海面下奔腾肆虐的洋流。

……暗潮汹涌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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