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佳怡聊完以后已是深夜，秦凛又肝了一局游戏，才惊觉自己的检讨还没写。

两千字的检讨，大概要写一个多小时。秦凛放了一首歌，把包里的纸笔拿出来，开始凑字数。

“亲爱的老师，您好。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从小到大他写的检讨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区区两千字不在话下。

他一边写，还一边神游物外，心想楚凌风的检讨写完了没有。

有时候真的很巧，正想着，楚凌风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秦凛点开，只见楚凌风一只手捧着水杯，另一只手拿着钢笔，漂亮的唇无意识地咬着笔头，眼皮耷拉着，深灰的瞳也没什么光彩，整个人恹恹的。

“干什么？”秦凛问。

“秦凛，检讨怎么写呀？”楚凌风有气无力地开口。

秦凛冷笑：“你没写过检讨吗？”

楚凌风认真道：“我没写过三千字的检讨。”

秦凛：“去找柳飞扬。”

楚凌风：“柳飞扬这个时间已经睡觉了，我不知道找谁。”

秦凛觉得自己可能有病，竟然觉得这样的楚凌风有点可怜。

于是他放缓了神情，道：“你瞎几把写，凑凑字数就好了。”

楚凌风：“我写到三百就不知道写什么了，我感觉三千字我得写十天。”

秦凛：“废物。”

楚凌风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楚凌风实在困得不行了，趴在桌子上，轻轻问秦凛：“你在干什么呀？”

秦凛沙沙写字，闻言头也不抬，随口道：“写检讨。”

楚凌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道：“让我抄抄。”

秦凛：“不给。”

楚凌风有点委屈，冷冷控诉：“你抄我数学作业时我说不给了吗？”

秦凛被他气笑了：“哥，我们要交给同一个人，你要抄我的，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楚凌风又趴回桌子上，看起来有点自闭。

秦凛见他实在可怜，便道：“你回去睡吧，明天写。”

楚凌风：“明天也写不完。”

秦凛：“区区三千字也值得你半夜不睡觉跑来找我？”

楚凌风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明明刚打算远离秦凛，半夜睡不着，又想着来找秦凛，看看他正在干什么。

他心有些乱，只好强行压下这些思绪，对秦凛道：“好吧，我去睡觉了。”

秦凛抬头看了一眼屏幕，才发现楚凌风似乎情绪不高。

一想到楚凌风无妄之灾，是自己把楚凌风拉出教室的，秦凛竟然觉得有点愧疚，只好临时改变了主意，对楚凌风道：“等等。”

楚凌风正准备关视频的手一顿。

“你这个字数还不好凑么？我教你。”

楚凌风：“嗯。”

“你字写大点，空多一点。套路就是说你做错了什么，造成了怎样严重的后果，你对此有多么的愧疚与后悔，你以后想要怎么做。”秦凛说。

楚凌风点了点头。

“车轱辘话会说吗？一句话你翻来覆去说个六七八遍，还不够就再说几遍。”

“被发现了怎么办？”楚凌风问。

秦凛打了个哈欠，道：“就是走个形式啦，没人会认真看你的检讨的。”

况且楚凌风的字那么难看，鬼才能认出来他写的什么东西。

不过这句话秦凛很明智地没有说出口。

“你先写着，等我写完了帮你看看。”秦凛说。

“好。”楚凌风道。

他实在是挤不出来几个字，又写了二百字，实在写无可写后，只好等着秦凛写完。

他撑着下巴，看着屏幕里的秦凛。

暗色的光影下，秦凛戴着网吧里的大耳机，略微低着头。他鼻梁很挺，上唇略薄，形状完美，透着健康漂亮的红色——听说这种唇很适合接吻。

他一般都很跳脱，眉宇间全是青春年少的张扬肆意，此时认真起来，竟然有一种与以往全然不同的吸引力。

楚凌风像是失了魂，不受控制地截了一张图。

一张构图漂亮到能去参加比赛的图。

秦凛似有所觉，抬头看他。

一双多情眼，直直地透过屏幕望了过来。

楚凌风猛然惊醒。

“我真是困迷糊了。”他想。他手指微动，删掉了那张照片。

然后秦凛说：“我写完了，你写了多少？”

“两百。”楚凌风说。

秦凛也猜到楚凌风写不了多少，闻言只是道：“让我看看。”

楚凌风把本子放到摄像头前。

秦凛：“……”

楚凌风问：“怎么了？”

秦凛的手指了指，意识到楚凌风看不到又放下，问楚凌风道：“你为什么最后写了两个我的名字？”

这鬼画符，恐怕全世界也只有自己能认得出来。

楚凌风盯着自己的本子，陷入了沉默。

愣了一秒钟，他解释道：“我太困了。”

秦凛突然笑了起来，眉毛轻挑，眼睛像灯光下楚凌风璀璨的宝石袖口。

楚凌风生怕秦凛误会他其实喜欢他，有些紧张地问：“你笑什么？”

秦凛更加开心，幸灾乐祸道：“你写了我的名字，这张纸不能用了，你得换一张重写，哦豁。”

楚凌风：“……”

他垂下眼帘，真的重新拿了一张纸打算重写。

秦凛觉得楚凌风可能困傻了，继续嘲笑道：“你把我名字划掉就行了啊。”

楚凌风：“……”

秦凛见楚凌风脸色不好，不再逗他，终于认真了起来：“来来来，我帮你提供一下检讨思路。”

他口若悬河地说，楚凌风默默地记。

说了一会儿后，秦凛渴了，灌了几口咖啡，感叹道：“楚飘飘，你怎么不开窍呢。”

楚凌风一只手摩挲着笔头，闻言认真道：“我想不出来要写什么，可能只是因为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

秦凛呆住。对啊，楚凌风根本没做错什么。

楚凌风写东西一直真情实感。他不是他这种哪怕不喜欢，哪怕没做错，也能水千八百字的人。

秦凛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楚凌风问。

“没什么，你确实没做错什么，”秦凛说，“事情会得到一个很好的解决。”

楚凌风得到了安慰，有点开心地点了点头。

“我说，你写。”秦凛道。

他说一句，楚凌风记一句。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说完“我经过了认真地反思，在此保证以后绝不扰乱课堂纪律”这句时，对面已经没有了回应。

定睛一看，才发现楚凌风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秦凛无奈地笑了笑。

“楚飘飘。”他叫他。

楚凌风依然趴在桌子上，似乎没有听见。

“楚凌风！”他又叫了一声，音量有点大。

楚凌风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皮，侧脸被笔画出一道黑色的墨迹。

秦凛眼疾手快地截图，憋笑道：“别在这儿了，去你床上睡。”

楚凌风动作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把自己从椅子里撑起来，走向床铺。

他穿了一件垂感很好的白色衬衣，秦凛看他的背影，能一眼注意到他极好看的腰背线条。他哪怕困成这样，走路时腰背也是极其挺拔的，像是空山新雨后新长成的翠竹，还戴着青涩的晨露——却俨然是一个可以被倚靠的少年人了。

秦凛轻轻吹了一个口哨。

楚凌风钻进被子里，把自己的脸也埋起来。

“换了衣服再睡。”秦凛说。

楚凌风又没声了。

“楚凌风？楚飘飘？太子？在吗？”秦凛又喊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像是听到了秦凛的话终于反应过来，楚凌风挣扎着睡觉的本能坐起，又把被子掀开，有气无力地扯自己衬衣的扣子。

“这是我能看的吗？”秦凛突然说。

B612：“啊？”

秦凛又截了一张图，笑道：“黑历史要永久保存下来。”

眼看楚凌风即将半裸，秦凛关掉了视频。

“他好麻烦啊。”秦凛说。

B612想反驳，却也觉得命运之子今天确实很麻烦，只好道：“看在我的面子上。”

秦凛又笑了一声：“你有什么面子？”

B612：“……”

秦凛：“你做梦呐？”

B612自闭了。她自己屏蔽了自己，再也不想理秦凛。

秦凛乐得清净，把检讨夹在书页里收好，向满群的夜猫子发出邀请。

“游戏有无？”

“有！”

天快泛起鱼肚白，秦凛又问道：“二班的朋友在吗？”

“在。”

“帮我拍个视频，相机我提供。”

刘春女士那个口无遮拦的性子，不在班里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就不是她了。

“收到。”

秦凛默默关掉电脑，摘下耳机，把校服外套蒙在脑袋上，趴在桌子上也睡了。

.

周一有一节刘春女士的历史课。

和一班同学闹了矛盾后，她最近连课本都懒得念了，一进教室就让自习。

一班的学生们也很快乐，毕竟谁也不想听刘女士的污言秽语和魔音穿耳。

还能多一节课写作业，想想就更爽了。

楚凌风的后半部分检讨最后还是由秦凛代笔了，秦凛好好一个市一中颜真卿分卿，为了模仿楚凌风那手'狗爬字煞费苦心，写到最后看书都有了重影。

刘女士坐在讲台上，眼神时不时往秦凛这边瞟。

“她一节课看了这边十八次。”B612道。

“她看我呢还是看楚凌风啊？”秦凛问。

B612：“不知道。”

秦凛：“她不会又想搞事吧？”

出乎意料的是，这节课竟然无事发生。

一下课，秦凛和楚凌风就跑去给王镜镜交检讨。

比较晦气的是，刘春竟然也在。

王镜镜收了检讨，笑着道：“行了，以后别这么幼稚了，都是大小伙子了。”

秦凛点点头，和楚凌风转身欲走。

“哎，等一下！”刘春突然在他们背后道。

秦凛又转过头，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刘春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像是三月春风：“上次的事老师也有不对的地方，老师也向你们道歉。”

虽然这个笑主要是对着楚凌风。

楚凌风冷着脸，没有说话。

秦凛看了看王镜镜，又看了看刘春，突然明白了什么。

刘女士刚到这个学校，自然要抖威风，威风没抖起来，想必又在镜镜那里听说楚太子是谁的儿子，对自己的冲动行动情真意切地后悔，现在又转头讨好太子。

秦凛对她就很无语，讨好太子有什么用，太子家里搞医药，难道是想以后得了重症以后被太子接济吗……多不吉利啊。

刘女士又道：“楚同学不会不原谅老师吧？”

秦凛对B612吐槽：“瞧瞧，她都把我自动忽略了。”

B612：“她只认衣衫不认人！还道德绑架！”

楚凌风的神色依然冰冷，却看了看王镜镜。

王镜镜有点尴尬地拧了拧手里饮料瓶的瓶盖。

秦凛大概猜到，楚凌风并不想和这位刘女士多说一句话，又不想让王镜镜难做。

楚凌风：“我……”

秦凛突然转移了话题。

他对刘春道：“刘老师您教历史，那您看过战国策吗？”

刘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开口，却还是道：“看过啊。”

“老师记不记得，苏秦以前没有发达的时候，他的家人对他不好，他嫂子也看不上他？”

王镜镜微微对秦凛摇了摇头，示意秦凛闭嘴。

秦凛没有管她，继续道：“后来苏秦佩了相印，他的嫂子像蛇一样在地上匍匐，再三地跪拜谢罪。”

楚凌风不知道秦凛在说什么，有点迷惑地看着秦凛。

刘春的脸变成了绿色。

秦凛继续不怕死道：“苏秦就问她，您为何前倨而后卑也？她回答苏秦说，因为你地位尊贵而且很有钱呀。”

“秦凛！”

秦凛站在楚凌风身前，看着刘春的眼睛，笑道：“老师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晚了三分钟！感谢在2021-05-13 22:03:48~2021-05-14 23:0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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