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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真心·他就是止痛药

天地为臣 封灵三清 3183 2024-01-10 11:07:58

楚晋对八年前的那件事其实记得不太清楚了。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因为有个家伙一直在他耳边念经,嗡嗡个不停,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吵得他一阵血气上涌,到最后,蓦然吐出一口血来。

眼前还在阵阵发黑,他压下了喉咙里涌上来的第二口血,摸索着坐了起来。

念经声停了一会儿,变成了哐哐的磕头声,夹杂着模糊不清惊恐无比的声音:“公子你是有怨气吗你变成鬼了还有心事未了吗!我帮你完成!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清醒之后就是愈渐清晰的疼痛感,楚晋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等到视线终于明朗了一些时,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对面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正跪在地上,魂飞魄散地给他磕着头。

楚晋看完就闭上了眼,咳了一声,累得不想理会了。过了一会儿,对方安静下来,紧接着他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小叫花子爬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活、活了?不是诈尸?”

他自言自语道:“是我念的经管用了?”

楚晋慢慢恢复了一些力气,不知是何原因,他感觉胸前的剑伤也没那么疼了,那种铺天盖地的死亡气息渐渐褪去,甚至有种回光返照的错觉。

鼻间传来若有若无的药草清苦味道,他扫了眼伤口,已经止血,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楚晋撑了一下地,触感有点奇怪,像是受潮的木头。

背后也很硌,发硬的木板把他密不透风地圈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坐起来后,腿脚更是伸展不开。

昏暗天色下,楚晋眯了下眼,终于看清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一个只剩半个屋顶的破庙里,横陈着一口敞着盖的乌木棺材,他现在就坐在这棺材里。

“……”楚晋转过头,终于看清了那小叫花子的脸。

他见过这张脸。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还给了对方一把伞。

小叫花子扒着棺材边儿,喜极而泣:“真的活了!公子,你是神仙啊,我从没见有人伤这么重还能活下来的……你不知道,你当时呼吸都停了!”

楚晋还做不到行动自如,他倚着棺材板,试探着活动僵硬的手指,原本冰冷死白的皮肤下血管重新脉动,终于缓慢地恢复了些血色。

对方说话时他正在检查胸口处的剑伤。赵裕和那一剑刺中了他心口偏上的位置,心脏之所以是要害,就是因为只要受到损伤,基本便已经回天乏术。

但是有一个例外。

楚晋碎得零星的思绪倏尔飘散又聚合,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学剑时,赵裕和曾经说过的话。

那时他的剑被挑飞,整个人狼狈地倒在地上,赵裕和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指向他的心口,只差毫厘便会刺破皮肤。

“护住你的心脉。”他语气冰冷,“如果方才这把剑刺中任何一个穴位,你现在已经死了。”

楚晋感受到锋利的剑尖上移,抵在了他心口偏上的位置。

“只有一个例外。”赵裕和说。

“——不死劫。”

刺中不死劫,人会陷入假死的状态,只要及时止血,就不会死亡。

在明白了赵裕和为什么这么做后,他的心中却说不上有多释然,反而愈发沉坠不堪。

他的师父违背公子的命令,给了他一个重生的机会,兴许就是想让他离这一切远点,从此无忧无虑地活一辈子。

楚晋眸底有细碎的亮光,他捏着手指,无声无息地笑了一下。

真的能逃开吗?

喉咙干哑得说话都要费力,他望向小叫花子,好不容易才发出了点声音:“……有水么?”

小叫花子一愣,随即跳起来,冲了出去。没一会儿,他怀里揣着一个瓢跑回来了,献宝似的递上来:“昨天雨可大了,我接的雨水!”

顿了顿,他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应该干净。”

楚晋没什么反应,接过来,慢慢地喝了。

干渴感终于缓解了许多,他望着水中的倒影,忽然问:“已经过去几天了?”

“几天……我是昨天才看到你,当时真是吓死我了,”小叫花子皱起眉,忽然激动起来,“有人要埋你!我偷偷跟着他,他走后,我后脚就把你挖了出来,拖到这里了……”

“公子,一定就是那家伙害了你!”他义愤填膺,“所以才把你埋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好不被人发现!”

楚晋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问:“你为什么救我?”

他方才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种种配饰,都完好无损地挂着,并没有被对方搜刮走。

他不觉得世上有人真的会不求回报地救一个人。

小叫花子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收了回去,变得有些拘谨。他讷讷道:“公子,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觉得,你和我们很像。”他说,“那一天你是真的想要帮我,但是我实在太懦弱,只敢选一把伞……”

而不是斩断枷锁的刀。

小叫花子小声道:“公子,从来没有人在意过我。你是唯一一个想帮我的人。”

楚晋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有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苏愁的样子,就好像他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他眨了眨眼,苏愁的影子便倏地消散了,只剩下小叫花子忐忑的表情。

“如果你选了那把刀,为了从官衙手下活命,你会成为我的手下,从此每一夜都要担心能不能活到第二天。”楚晋道,“但是,现在你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我没有帮你,这都是你的选择。”

小叫花子哑然片刻,显然有些困惑。

楚晋没有再与他讨论这件事。他看了看破庙外环伺的群山,问:“这是什么地方?”

“藏青山,”小叫花子说,“已经离旧秦很近了。”

这个答案令楚晋有些意外:“藏青山?”

越过藏青山,就是旧秦的国土。他不动声色看了对方一眼:“你要去旧秦?”

小叫花子点了点头。

“公子,你还不知道吧。”他压低了声音说,“旧秦的那位世子在燕陵遇刺了!两国很快就要开战了——”

刺杀后不多时,消息便传到了两国君主的耳朵里。如所料一般,旧秦的诘问来得步步紧逼,这表面的功夫并没有维持多久,便露出了它真实的面目——

旧秦撕毁了盟约,杀了燕陵派来的质子汉王萧焕,直截了当地断了燕陵讲和的路。

……战争因他而起。

楚晋喉咙有些发紧。他头脑中乱得很,只听见对方继续说:“连我认识的那群老乞丐,都被抓去军营了,我……我不想上战场。”

“公子,”小叫花子看向他,问,“你怎么打算?”

楚晋已经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这中间似乎又有许多波折,最后,小叫花子与他分道扬镳。

他两指按着眉心,低声道:“我本打算回胥方见你,可是中途出了变故,等我再回去时,天下已经乱了。”

沈孟枝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才开口问:“既然如此,为何要违背你师父所愿,走上今天这个位置?”

明明可以就此收手,为什么还要回去,回到权力的枷锁下,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压抑许久的困惑与茫然像横在心上的一根刺,不经意时就会发作,引起的疼痛绵长。

“楚晋,你究竟是为什么要成为摄政王呢?”

他怕听到最不想听的答案。他怕对方做这些,只是为了一个权势滔天的野心。

或许在天下人看来,的确如此。

楚晋坐直了些,望向身边人的眼底。

两人对视良久,他默不作声地伸出手,将对方耳边的碎发拨到了耳后。沈孟枝别开脸:“不想说就算了。”

楚晋问:“你很在意这个?”

他看着落空的手,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来:“……因为我想救天下人。”

沈孟枝心头一跳,转过头来,正正对上他的眼睛。对方似乎一直在看他,罕见地没有笑,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看起来异常平静。

就像是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路,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并且接受了一切。

沈孟枝无端有些胸闷,他再次移开眼,轻轻喘了一口气。

然而楚晋忽地笑了下,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倏尔散了,仿佛一种错觉。

“当年的事情很复杂,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说清楚。”他拉过对方的手,“我没法说自己没有任何私心,可我最大的私心,就是你。”

手指相抵处传来稳定的脉搏起伏,渐渐与心跳声重合。

最大的私心……是你。

有一瞬间心跳的速度似乎快过了脉搏,沈孟枝蜷起手指,在对方的手背上无意识留下了几道抓痕。

“不要瞒着我,也不要推开我。”他低声说,“无论是什么,我想和你一起面对。”

这是他的真心话。

沈孟枝听见楚晋的呼吸滞了滞。

仿佛一直以来那座看不见摸不着的高墙轰然倒塌,露出的,是两颗终于坦诚以待的赤烈烈的心。

须臾,楚晋无声无息地笑了。一抹笑意如月下流水,静静流淌过他眼底唇角。

“好。”

沈孟枝稍稍安下心来。

然而下一秒,与他十指相扣的手忽然力道加大。得偿所愿后原形毕露的摄政王微微向他倾身过来,被褥在摩擦中发出细簌响动,很快又被对方的声音压过:“刚刚被打断了……现在我能继续方才的事情了吗?”

沈孟枝哑然。他仓促地侧过脸,避开了对方在他鼻尖惹痒的发丝,道:“你伤还没好。”

楚晋低声,又带点儿笑意地道:“所以才需要止痛。”

沈孟枝:“……”

他警告道:“就这一次……”

还没说完,楚晋已经吻了上来,把他未来得及出口的声音卷到舌中,含进了喉咙里,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呜咽与低喘。

苦涩的药香弥漫口腔,混杂着蜜糖淡淡的甜味,沈孟枝有些庆幸刚才给对方塞了一颗糖,不然最后吃到苦味的还是自己。

变快的呼吸声在耳边徘徊,舌尖游走在他唇齿间,似乎在慢慢熟悉着他的一切。这种不紧不慢的触碰更像是一种撩拨,比起他之前那个可以称之为粗鲁的发泄怒火的亲吻,要更加折磨人。

至少他被折磨得头脑一片乱麻。

“这一味止痛药果然效果显著。”有人凑到他耳边笑。

元胡、三棱、莪术、赤芍、当归、益母草……

那些止痛的草药在眼前一个个闪过,沈孟枝勾着对方的脖颈,唇无意识微张着,低声喘着气。

他目光飘散,在短暂的分开时有些混乱地想,他用的是哪一味?

直到楚晋再次低头,将他好不容易喘匀的气再次打乱,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点什么。

……原来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从此中药加一味:枝枝,显著止痛(开玩笑

不死劫来自于仙剑一,小时候看的,就记得里面主角被一剑穿心,都以为他死了,结果是假死又活了过来,印象很深,所以我在想这块剧情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种技术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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