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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124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随口一问, 甚至都没有被话筒收录到场边的音响里,在场的也只有寥寥几个人听到。

但听见的人无不变了脸色,齐刷刷地用余光紧盯着被问的凌燃。

就连陪同领奖的陆觉荣都眼皮子一跳,简直想自己走过去替凌燃回答。

但众目睽睽之下, 还有媒体记者在场, 这怎么可能!

所以他也只能在一边焦急地拿眼不住望着凌燃, 只恨自己没有传音秘术,能立刻就将想要交待的话都传到凌燃的心里。

千万别多想!心里怎么想,就怎么答。反正主席他老人家也就是随口一问,事后都不一定会记得。

他们这些老领导,年纪大见识广, 哪个不是洞察人心的高手, 见过的牛鬼蛇神多了去了,还能看不出来你一个年轻孩子话里话外的真假虚实。

所以咱们老实答就行, 大大方方的, 千万别露怯就行!

陆觉荣急得要命,心慌之下,总觉得事前叮嘱的那几句预防针根本就不顶事。

主要是谁也没想到,主席他老人家今天兴致不错, 居然在表彰会上就主动跟凌燃搭话, 甚至还知道凌燃马上又要出国比赛。

这么大的场面,这谁顶得住啊,他这个总教练都急得手心出汗。

更何况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

凌燃你可千万别紧张啊!

陆觉荣在一边干着急。

但他其实想多了。

凌燃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多想的人。

想太多, 会累,还会费心。

凌燃压根就没打算在除去花滑以外的任何事上多费心力。

想得简单, 不消耗太多情绪, 调低自己的阈值, 才是保持心底热爱的原始动力。

所以在听见这句和蔼可亲的问话时,只乖巧地笑了笑,就语气认真地答道,“我有这个信心,也会努力在世锦赛里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争取再为华国带回一枚金牌,也谢谢您的关心。”

短短三句,自信十足,却又没有把话说死,完全符合运动员朝气进取的形象的同时,却也不会显得过于自负自满。

这小孩还挺会说话的。

主要是看上去还挺真诚。

旁边的工作人员禁不住多看凌燃一眼,眼里满是赞赏。

问话的老人家也微微笑着点头,像是很满意这个回答。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落在当晚的新闻联播报道里,就是播音员口中字正腔圆的播报——

“表彰会上,主席亲切地询问道……而本届冬奥花滑男子单人滑金牌获得者,也是花滑男单史上最年轻的世界冠军、奥运冠军、大满贯获得者,我国的小将凌燃则是这样答道……

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小运动员用自己发自内心的回答,生动体现了为国争光,顽强拼搏的华国体育精神。他的眼神始终明亮、坚定,他的话语落地有声,自信昂扬,生动展现出当代华国青年人坚定勇敢的崭新面貌与风采。

精神是一个民族赖以长久生存的灵魂,体育精神更是全体人类心目中的信念与追求,它超越时间与空间,不断焕发新的活力,鼓舞着人们不屈不挠,奋勇前行。大力发展体育事业,弘扬体育精神,为华国梦提供动力与源泉,是华国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经之路,是……”

播音员还在继续。

屏幕里,少年站在老人家身侧合影,手里捧表彰文件,正向着镜头微微而笑,神色明亮。

屏幕外,季馨月晕晕乎乎地捡起遥控器。

她的父母坐在一边,喝着茶的季爸爸拍着大腿,“以后多看看新闻联播,作文肯定能写得更好!”

季妈妈喂着鱼,听着听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凌燃?这个被表彰的先进运动员代表是不是你同学来着?”

季馨月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地点头。

季爸爸赞叹道,“这孩子可真出息!上次的那个小鸟也好看!”

季妈妈擦擦手纠正,“是凤凰吧?”

季爸爸窘了下:“对对对,是凤凰来着!”

季馨月却听不下去了,回到卧室拿起手机就开始在后援会群里尖叫:“啊啊啊啊!凌燃上新闻联播了!他还跟主席握手了啊啊啊啊!”

“我也看见了!简直太排面了!”

“啊啊啊他好帅!好帅!戴红花也帅!”

“太厉害了,我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在新闻联播上看见我追的明星……”

“等等,什么明星,我们燃燃是运动员呀姐妹!”

“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口误口误。但我真的好激动!

前一阵去a市出差的时候,路边公交车站牌都是凌燃的运动服装代言。公交车上还有好几个小孩都背着冰刀。跟其中一个小孩的妈妈聊天才知道,a市虽然是南方城市,但凌燃火了之后,好多家长都愿意让孩子去学滑冰。而且市内就有好几家启明星俱乐部,收费很低,教练也负责认真,俱乐部售卖提供的FS冰刀质量好还便宜。这间俱乐部据说跟市队省队都有合作,如果发现好苗子还会推荐给队里。

我自己去a市出差就是因为公司最近接到一大批制冰机零件订单,花滑不火之前,这种零件以前根本就卖不出去。感觉燃神真的带火了一个项目!”

“好像是真的……我以前从来不看花滑来着,去年世锦赛一眼入坑……”

“我是大奖赛入坑的,关注的up主转发了繁星的视频,一下就被迷住了。”

“我爸妈倒是喜欢看花滑,但是他们只看双人滑,但是最近也被我带着开始看男单了,每天都对凌燃赞不绝口!”

“突然感觉项目出一个重量级冠军真的好重要,我以前也只知道双人滑来着,男单在我这就是查无姓名。主要是一想到华国没有能拿冠军的种子选手,看比赛都没劲。但现在可不一样了,一想到凌燃肯定能碾压所有人拿冠军,我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场场比赛都从头追到尾!”

“我也是……呜呜呜,好期待世锦赛,燃神的单赛季大满贯就差最后一块金牌就集齐神龙了!”

“哈哈哈,我也好期待!想想就激动,继最年轻的花滑男单世界冠军,奥运冠军,大满贯得主之后,燃神马上就要成为最年轻的单赛季大满贯得主了!欧耶!”

网上热闹纷纷,就连季馨月的同学群里都在疯狂刷屏。

凌燃的手机也在嗡嗡嗡震个不停。

很多人都发来恭喜调侃的消息,比之上次奥运夺金成功之后的热闹都不差什么。

凌燃也挺能理解的。

作为一个华国人,只要学过近代史,热爱着自己的祖国和政府,就难免会为这样隆重正式的表彰和庆功会而激动喜悦。

就好像,自己的所有付出都被看见和承认了,对祖国真的有所贡献一样。

凌燃坐在上次来b市的小别墅客厅里,电视机上播放的是新闻联播的结束画面,阳台上传来的是薛林远跟向一康吹水的声音——

“那可不,老高兴了!我这辈子能带出这么个徒弟,我老薛家的祖坟都要冒青烟了好不好!激动得我今天晚上一口气吃了半锅小鸡炖蘑菇,现在还撑得直打嗝儿。但也是真高兴啊,这可是主席表扬过,还上了新闻联播的!”

“哈哈哈,真的啊?俱乐部新送去的小孩这么厉害?那你好好带着,咱们下一茬的选手就靠你了。”

少年静静听着,不受控制地出了会儿神,脸上的笑容渐渐就扬了起来。

霍闻泽推门而入的时候,原本还带着点风尘和疲惫,可见到凌燃看着手机唇边带笑,因为谈判而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也轻松下来。

“明天还去宁嘉泽那?”

他把公文包放到桌上,长腿交叠,揉了揉眉心。

凌燃善解人意地把自己还没有动过的水推给他,“嗯。”

霍闻泽喝了一口,“时间也约好了?”

凌燃抬眼笑着,“当然约好了,闻泽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仔细说起来,自己两辈子的年龄加起来比霍闻泽还大几岁好吧。

霍闻泽眸子微动,没有接这话,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凌燃是比同龄人要成熟稳重,但心思简单又纯粹,一颗心跟水晶似的,一眼就能望到底,也很好猜透。

想到这,霍闻泽好像突然就明白薛林远为什么寸步不离地守在凌燃边上,什么事都不假手于人。虽然在他眼里,薛林远说不定还没有凌燃稳得住。

秦安山倒是阅历丰富,但此人太过目下无尘,能防君子却防不了小人。

把凌燃身边的人捋了一遍,青年原本渐渐放松的心弦又慢慢绷了起来。

自己原来怎么没有发现,凌燃身边的人事其实并不可靠。或许需要再安排人来跟着,以备不时之需。但凌燃到底是国家队的运动员,自己作为家属陪同就已经很不容易,再安插外人进来,明显不太合适。

霍闻泽想到这一点,难免就有点出神。

凌燃被青年略显古怪的思索目光看得背后发毛,“闻泽哥,怎么了?”

怎么突然用这种眼神看他。

凌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头雾水地回望回去。

可在青年的眼里,连这目光也是清凌凌的,一看就很好骗。

的确是很好骗,在j国轻轻松松就被人家一顿蛋糕加一顿饭骗走的那种。

霍闻泽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焦虑,“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宁嘉泽的确是他的老朋友不错,为人也还正派,但自己不去的话,总觉得不放心。毕竟秦安山身体受限没跟来,薛林远属实不太靠谱。

阳台上的薛林远蓦得打了个喷嚏,还以为是外面太冷,就挂断电话回了屋。

凌燃愣了愣,“可是闻泽哥你不是很忙吗?”甚至都忙到这个点儿才回来。

霍闻泽其实每天都很忙,明天的行程也很满。

但他的语气却很轻松,“今天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明天有空闲。膝盖复检是大事,我也想在现场。”

凌燃想想自己之前的样子,好像是挺让人担心的,就答应了下来。

薛林远在旁边听了只言片语,也没什么意见,就觉得凌燃这大哥看自己的目光好像突然间就冷嗖嗖的,怪瘆人的,自己好像也没招惹他吧。真是奇奇怪怪!

他心大,也没在意,瞅瞅时间差不多到了,就招呼着徒弟早点睡。

凌燃看完新闻联播又刷了会儿题,听到薛林远的敲门声也就打算睡下。

没多大会儿,又听见敲门声,笃笃笃三声,很有节奏感。

不是薛教锤门似的敲法。

凌燃起身去开门,然后就见霍闻泽端着一杯热牛奶在门口,“别忘记喝了。”

牛奶之前都是薛教端过来的来着。

凌燃疑惑地接过杯子,说了谢,就见霍闻泽还没有走。

他有点懵,以为是霍闻泽怕自己不喝,就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嘴边染一圈奶胡子,笑了下,“温度正好。”

是真的正好,喝下去胃里都暖和了。

少年眼神亮晶晶的。

喝一杯热牛奶就这么高兴吗?

霍闻泽心情一下就好了,忍不住笑了下,才往自己房间走,“早点睡。”

凌燃也从门框探出了个乌黑的脑袋瓜,“闻泽哥晚安。”然后就关上了门。

二楼相继响起了两道关门声。

只有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站在吧台找牛奶的薛林远露出了一脸茫然的表情:……

他怀疑自己可能是已经拿过了,一边敲着自己的脑袋念叨着老年痴呆,一边皱着眉头往房间走。

小别墅很快熄完了灯。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后,三人就坐车来了宁嘉泽的办公室。

他们来的时候,宁嘉泽正在心不在焉地收拾桌子,见到他们就露出了个笑。

“我家老头子昨个儿在新闻联播里看见凌燃了,还挺高兴的,说老伙计把凌家的小孩子养得挺好,也算是为国争光了。”

宁家跟霍家的老爷子都是一起扛过枪的交情,为他们流过血卖过命的新华国十分自豪,要不然也不能给两个长孙都起了一个寓意恩惠的泽字。

宁老爷子年轻时候也认识凌燃的爷爷,还因为他的去世唏嘘过一阵,现在见到故人遗孤出息了,高兴得晚上多抿了半杯小酒。

听说凌燃第二天要来复查膝盖,没少嘱咐孙子多上点心。

凌燃倒不太清楚祖辈的复杂关系,但也不妨碍他露出个笑,然后就按照宁嘉泽的吩咐,一本正经地坐到铺好一次性床单的诊疗椅上,三下五除二地主动把自己右腿的裤管拉起,露出膝盖。

“宁医生,是这样吗?”

这样听话自觉的病人,宁嘉泽简直稀罕坏了,忍不住上手就想摸摸凌燃的脑袋。

可惜手还没有伸出去,就被人架住了。

青年脸色冷冷的,“先检查。”

真专横,宁嘉泽撇撇嘴,带上了塑胶手套,又开了几张检查单子。

加急的结果出来得很快。

宁嘉泽一张一张地看,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生长痛应该没有了,”他语气笃定,“骨缝线差不多闭合,以后应该也不会再长高了。”

薛林远一下就笑起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凌燃心里多少有数,但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失落。

他离180就差了那么一丁点的距离,这还是在早上椎间盘没有受压,身高一天中最高时的数据,看来这辈子还是没有机会突破180了。

但仔细想想,以后就可以不用担心跳跃因为再度长高而变得不稳,好像也还行……?

这样一想,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花滑还是比身高重要的。

凌燃摆正了心态,好奇道,“宁医生,还有其他问题吗?”

宁嘉泽皱着眉头看片子,“基本上还是运动员的老毛病,花滑有跳跃,最容易造成膝盖的磨损和韧带损伤。你现在还年轻,保养的还算不错,但还是尽量避免长时间大幅度的运动。像爬山、爬楼梯、长跑这种重负担的活动也要尽量减少。”

他把检查一推,“总体来说问题不大,发育彻底结束后,凌燃的腿部肌肉群和关节也稳定下来了,滑膜那块儿后续保养好的话,应该也不会进展到滑膜炎的地步。”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薛林远眉开眼笑地跟宁嘉泽握手,“这可真是谢谢您了宁医生!在j国的时候要不是您一直跟着,还开了药膏给凌燃敷着,他也不能好这么快!宁医生,你这可真是救了急了!”

宁嘉泽被他一耳朵的话堵得难受,见霍闻泽摸上了他觊觎已久的脑壳,还揉了揉,就咳了一声。

可惜霍闻泽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还在跟凌燃说话,“你的陆地训练计划要改改了。”

他没记错的话,凌燃的计划里有爬楼梯的一项。

凌燃想了想,“我跟赵教那边说说。”

谭庆长现在基本上处于半隐退状态,只不过是因为薛林远和秦安山的资历不够的缘故还挂了个名,陆地训练差不多都是赵方刚教练那边负责的。

少年从善如流,并没有在这种可以通融的地方坚持。

霍闻泽的心放下一半。

宁嘉泽好不容易摆脱话痨,走到了凌燃面前,又交待了几句。

“目前没事归没事,但是凌燃,你知道的,运动员多伤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受伤,你还是要多注意。人到底不是铁打的,一旦有了损伤,后续可未必能养得回来。”

这是肺腑之言,凌燃很诚恳地道了谢。

一上午的检查很快就到下班时间,宁嘉泽脱了白大褂也跟着他们一起走。

一路上,凌燃敏锐地感觉对方偷瞄了自己好几眼,似乎有事要说,就是有点犹豫。

干脆就在餐桌上主动道,“宁医生,有什么事吗?”

宁嘉泽有点犹豫,脸也有点红,“是这样的,凌燃,我就是想问问,你在世锦赛的自由滑里还打算上五种四周跳吗?”

凌燃愣了下,“为什么会这样问?”

他好不容易磨出来的节目,又是本赛季最后一场收官之战,当然要拿出最好的效果,给自己留下最圆满的尾巴。

宁嘉泽吭吭哧哧了好半天,连霍闻泽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才眼一闭心一横,“我最近脱单了,喜欢的人刚好是你的冰迷。如果你还上五种四周跳的话,我就把过一阵的几场会议都推了,两个人一起去r国看你的比赛去。”

啊这?

这么巧的吗,宁医生的对象是自己的冰迷。

凌燃想了下,笑着,“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上。宁医生,你确定要去的话,我可以送您和嫂子两张vip的票,权当谢谢您这个赛季对我膝盖的照拂了。”

宁嘉泽脸红了下,想着他们几个早晚会知道,就低声道,“叫嫂子可能不合适,那个人是我大学同学,神经外科的,男的。”

男的?

在场的其他三个母胎单身狗都投来了震惊的视线。

凌燃是尤其的震惊。

他两辈子都在相对密闭的环境里长大,上网都很少,身边见到的也都是异性相恋,还真没见过现实里男人和男人在一起。

不过想了想,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反正都是搭伙过日子,怎么过不是过。

他还想跟他的冰刀搭伙过日子来着。

少年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甚至第一个笑了下,“宁医生你真的很勇敢。”

毕竟华国的大环境还真没开放到随随便便说出自己性取向的程度。

宁嘉泽也笑,“好说好说。其实我一开始也不太乐意来着,总觉得哪里别扭,跟正常人格格不入。可后来慢慢的就觉得,人呐,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怎么过不是不过?遇到合适的,喜欢的,相处得来的,管他男的女的,长的扁的,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心就好了。”

“我也不瞒你们,自打从外头回来之后,我好些年都睡不好觉,去年的时候还是那样。半夜睡着睡着,摸着这块疤,”他把手背上那道丑陋的疤痕亮了出来,看向霍闻泽,“就忍不住想到咱们那些留在外头的弟兄。”

宁嘉泽说得眼酸,呼吸都沉重不少,连霍闻泽都垂着眼,神色变得冷淡晦暗不少。

桌上的氛围一时变得沉重。

薛林远不明就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凌燃却已经联想到霍闻泽书房壁龛放着的那些瓷瓶,想了想,给他们一人倒了杯鲜榨橙汁。

酸酸甜甜的果汁,还是黄灿灿像阳光一样的明黄色,总有治愈人心的效果。

希望他们两个都开心点。

“真贴心!”宁嘉泽竖了竖大拇指。

他喝了一大口橙汁,情绪才缓过来一点,又看了霍闻泽一眼,才继续道。

“那家伙也是军医大毕业的,去年才从国外回来。运气不太好,被流弹炸瘸了半边腿,好在那张脸还在。本来是不想跟我表白的,怕拖累我,但我能不知道他的那点心思?干脆就反客为主了。他倒是比我想象中还坚强,腿绑了固定支架就敢接大手术,夜里也从来不发梦,一天天跟个没事人一样。不得不说,我被他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总感觉日子都有了盼头。”

宁嘉泽说着说着,满脸都漾起格外幸福的笑容,再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语重心长道,“霍哥,我这是运气好,早早就发现那家伙也有这个意思。你要是哪天也遇到这样的运气了,一定要紧紧抓住。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对他们这样从深渊里爬出来,还残留着阴影的人,遇到这样的同伴和爱人,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宁嘉泽现在就是深有体会,说着说着就露出了一副过来人的老成面孔。

然后看了看凌燃,也玩笑道,“你年纪不大倒不着急,以后要是遇到能处得来的,也可以试试。不过你一心扑到训练上,以后就算是脱单了,估计也还是窝边草。”

凌燃想了想,冰刀天天陪着他,好像真的是窝边草,就笑笑没否认。

霍闻泽听得皱眉,克制着自己不要深想,“菜都凉了。”

几人这才开动。

宁嘉泽临走时还再三跟凌燃确认,然后笑道,“那我可就等着世锦赛了。”

凌燃也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好家伙,信心十足的!”

宁嘉泽肉眼可见地开朗不少,眼角眉梢里都是笑。

连薛林远都看出来了,调侃道,“宁医生谈了个恋爱,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

一直很想谈恋爱,一直没有脱单的单身狗薛教深深地慕了。

但想想车里另外两位也都一样,就忍不住乐,“咱们回去吧?”

表彰也表彰完了,膝盖也查完了,是不是该打道回府了?

凌燃想到不久之后的世锦赛,就点了点头。

还差最后一枚金牌,就能拿到单赛季大满贯了。

少年想到即将到来的比赛,眼里满是向往。

薛林远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已经提前激动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徒弟的肩,“这回可得好好滑!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掉链子,咱们就差这一枚金牌了。”

大满贯包括奥运金,世锦金和大奖赛三块,凌燃在拿到奥运会冠军之后就已经集齐,没什么稀罕的。

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奔着单赛季大满贯,也就是在同一个赛季同时拿到这三块金牌来的,甚至压根就没在意过大满贯的说法。

要知道,花滑男单史上,大满贯得主很有几个,但单赛季大满贯选手却只有过两位,全都留下了自己的姓名。

要就要最好的。

世锦赛年年有,但奥运会可是四年才一届。

凌燃顶着发育关的压力在这个赛季拼命拔高自己的技术难度和节目编排难度,就是为了拿到四年才有一次机会的单赛季大满贯。

只差最后一步了,最后一块世锦金。

凌燃脸上笑容不改,车窗里倒映出的那双乌黑眸子里却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然后就被手机嗡嗡的振动声打断。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唇角上扬一下,就把屏幕关上。

薛林远好奇,“怎么了?”是有什么好事,笑得还挺开心。

凌燃笑了下,“成绩出来了,考得还可以。”

甚至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只不过单科分数他还没有看,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科有了明显的进步,才能把总分又拉上来一点。坐车上看手机会晕车,他打算回去再看。

薛林远点点头,也没太在意。

凌燃的成绩一贯的好,再加上冰协那边偷偷给他透了风,说已经联系好了凌燃想要就读的大学的体育生专项计划指标,让他们只管放心比赛。

霍闻泽听了一耳朵,也没太在意。

他与薛林远想的不同,就算是冰协没有帮忙,如果凌燃真的迫切地想要进入学术水平优秀的高等学府就读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国内的大学要靠实打实的分数,霍闻泽也不会触碰运作潜规则的红线;但国外的大学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霍闻泽没干过这种事,但也听说过某些亲朋好友家的孩子不成器,怎么都学不好,家里长辈干脆直接给拎着送国外去找地方上学。

不过他倒是觉得,凌燃应该不至于需要自己操这份心。

毕竟凌燃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连学习也是,不是吗。

青年扪心自问,唇角也旋开了清浅的弧度。

车上的人心情都不错。

但h市重点中学里,所有的高三班级都已经哀鸿遍野。

大家的成绩普遍都出现了下滑。

尤其是语文和理综,题出的难,分数都比平时少了不少。

季馨月看着自己收到的短信,整个人都不好了,趴在桌上郁闷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跟周围几个学霸交谈。

“呜——我的语文才考了109分!”

“别说了别说了,我的理综才考了201,上一次期末我可是考了240分!完了完了,回家我爸妈肯定又要凶我了!”

大家对了对成绩,发现语文和理综都是普遍的低,数学和英语倒是大差不差的。

季馨月心情郁卒时,突然就想到了凌燃。

凌燃的语文是还可以,但这次语文考试的时候他明显状态不好,理综又一直短板,成绩应该也很糟糕吧。

季馨月都不知道是先同情自己,还是先同情凌燃了。

然后,就看见班长黑着脸拿了一张成绩排名表进来,三两下贴到了教室旁边。不少人马上围过去看,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议论起凌燃的名字。

季馨月也挤过去看,然后也跟着倒抽一口凉气。

凌燃的语文为什么这么高?

足足126分!

语文单科都能排到年级前十了。

还有还有,他的理综是突破了吗?居然也比上次期末考试分数高了五分。

虽然总分还是没有突破270,但这次的理综真的很难啊。

季馨月直愣愣地看着第一行的名字,就好像看见了每次花滑比赛结束后雷打不动的记分牌。

这种熟悉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所以,凌燃果然把滑冰的卷法带到了学习上是吗。

季馨月突然就理解了类似西里尔,安德烈,牧野千夜他们的感受……因为她现在就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永远冲不上去的万年老五。

她快对这个有凌燃存在的世界绝望了!

季馨月满心郁闷,气成了河豚。

心想下回等凌燃再来学校,非得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忙里偷闲,奥运会行程那么紧张,都能抽出时间学习和进步。

可惜她没等到这个机会。

世锦赛的参赛选手名单在三月初公布,三月才过二十号,凌燃就已经登上了飞往r国的飞机。

说实话,凌燃并不是很想来,毕竟分站赛时,r国的冰协和媒体给他带来了非常不好的体验,但本届世锦赛是由r国承办的,他不来也得来。

这又不是大奖赛分站赛,还能选选站。

不过下个赛季再选站的时候,他也不打算再选r国站了。

焦豫已经升了组,又是第一年参加成年组的比赛,凌燃打算像从前明清元让着自己一样,把比较近和方便的站留给小一点的师弟。

至于他自己,去别的随便哪个国家都行,只不过去远的地方的话,行程还是要错得开才好,这样也有利于在晕机后能有时间缓过来。

少年还没有结束本赛季的比赛,就已经考虑起下个赛季的安排。

机场里,r国冰协和媒体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给凌燃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甚至还在喜气洋洋地组织人来接机。

他们在上次分站赛就尝到了甜头。

捧凌燃简直比捧自家选手还划算,上座率百分百就不说了,收视率蹭蹭蹭地翻倍涨,转播权卖个不停,就连相关的报刊都被冰迷们直接买空。

这谁顶得住啊!

这回凌燃又有了新出炉的奥运冠军身份加持,还是现役的唯一一位大满贯得主,r国冰协已经能想象到自己会赚得多么盆满钵满。

他们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趁着这次世锦赛,给凌燃提供力所能及的最好礼遇,让他能体会到宾至如归的待遇,要是能诱导他下半年选站的时候还选r国站就好了。

就连r国的媒体记者们都蜂拥而来,只想争取到凌燃的第一手采访。

不,第一脚采访。

从凌燃走下飞机,落地在r国的第一时间,他们就要拍摄到少年最新鲜最帅气的照片。

圈里现在谁不知道凌燃是出了名的好拍,长相精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身材气质仪态更是一等一的好,随随便便调一下滤镜,就是一张氛围感大片。

之前r国站时,通篇只贴凌燃照片的那几家报刊销量直接就起飞了好不好。

反而是那些博爱的,夹带了不少其他选手的报刊销量大多惨淡,还有不少人被凌燃的封面吸引购买,买完发现凌燃含量不高,之后愤怒投诉的。

所以这回大家都长心眼了,只打算把摄像机拼命地往凌燃身上怼。

照片越多越好!

就算是不放在报刊里,发到自家的门户网站,亦或是社交平台的媒体官方号也是好的,浏览量和收藏评论点赞数据肯定好到不像话。

抱持着这种心思,机场里早早就人山人海。

摄影师们抢占着最好的机位,谁也不肯让谁。

被冰协放进来的冰迷们也都举着横幅已经在等着了,r国冰迷还时不时就跟身边的华国在r冰迷小声交谈着,想要了解更多有关凌酱的消息。

所以凌燃下了飞机,才走到出口,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阵尖叫,以及,闪烁如白昼的闪光灯。

是正常人根本受不了,需要马上闭眼流泪的闪烁程度。

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如潮水一般袭来。

别说差点被闪瞎眼的薛林远了,就连凌燃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样的接机架势,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

但也还能忍。

少年在疯狂闪烁的闪光灯里冲着所有来人露出礼貌温和的笑容,然后果不其然就引来了更大的尖叫声。

r国冰协的工作人员也迎了上来。

语气措辞非常的客气,“我们为您准备了接送的车辆。”

凌燃也客气地道了谢。

他们自己准备的有来接的车,但如果赛方有安排,只要不是容易晕的大巴车,凌燃觉得自己都可以接受。

然后,他就在层层围观和拍摄里,被冰协的工作人员引到了一辆车前面。

薛林远第一时间睁大眼哦豁了一声。

凌燃脸上的笑容也有点木了。

凌燃:???

冰协的人笑容满面,“这是特意为您挑选的车辆,可以方便您一会在路上与冰迷们的互动。”

凌燃看着眼前这个有点像货车,自己可能需要站在无遮无挡的后车厢里,四面还贴心装了一圈护栏的游览车,甚至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他怎么觉得自己不像是被接机,倒像是要被人接去开什么展览会。

而且,在路上的冰迷?

难道说来接机的冰迷不止是机场里的这些,外面还有一路?

凌燃现在就是有点懵。

明明比赛还没有开始,为什么他有一种自己已经成为冠军,正在庆功游街的既视感?

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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