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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4

被误认为连三周都不会跳的凌燃忍不住抬头看了薄航一眼。

听到他自称薄师兄, 眼皮子就动了动。

薄这个姓氏,并不算常见。

再看薄航穿着国家队队服,对这里轻车熟路, 大包大揽的样子,他就在心里猜测出了对方的可能身份。

大概就是明清元口里总说的那个一门心思死抠跳跃, 节目内容全靠放飞的师弟薄航了。

怪不得对方张口就是要教他上跳跃。

敢情是因为他就喜欢练跳跃,或者说只喜欢练跳跃。

听明清元说, 薄航的三周跳都掌握得非常完美, 四周跳也可圈可点, 甚至是那种比较罕见的,f跳和lz跳都能一并掌握, 还能完美区分开,且没有一点错误的人才。

要不是他偏科严重, 除了跳跃, 滑行步法什么的样样糟糕,上比赛还容易崩心态, 说不定自己一哥这个名头早就要让给他了。

这是明清元的原话。

明清元还打包票说,等自己回了国, 一定要把薄航介绍给他。

可惜明清元现在还在国外养伤, 要晚几天才能回来。

凌燃晃了晃神,就看见薄航已经不知道从哪拿了一大堆护具过来,作势要往他身上套。

“你的教练呢?有人带你来没?你先把这些护具都穿上,免得一会儿不小心摔倒受伤了。”

薄航满心以为凌燃是哪个省队来的小可怜儿,连个专属的教练都没有,要不然的话, 怎么会连上冰都没有教练在旁边看着呢?

要知道这个年龄大的小孩, 一不小心摔伤了, 造成的后果很严重,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以后的身体发育。所以一般教练都会严禁他们私自上冰,要上也得在教练的眼皮子底下上。

可凌燃就一个人在这上冰,旁边连个教练看着都没有。

一定是在省队不受重视。

薄航看了看凌燃连logo都没有的训练服和冰刀,登时就脑补出一出悲惨世界。

甚至还被自己脑补出来的地里的小白菜感动得险些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甚至恍惚觉得自己171的身影都变得高大很多,一副大哥大的样子地拍了拍凌燃的肩。

“好好练!等出成绩就留在队里,以后师兄罩着你!”

然后他的眼神就亮了,“你想学哪个三周跳,3t能跳了吗?3s呢?”

t跳和s跳,是最简单的三周跳了。

想到明清元说的关于薄航优秀的跳跃能力,凌燃有点心动,“这两个我能跳,我想学的是3f和3lo。”

是的,虽然自己的3lz掌握得越来越好了,失误率也越来越低,但他的3f还很糟糕,以至于从来没有在国际赛场上使用过。

至于3lo,则是处于一种,虽然能掌握但自己还是觉得不够完美的程度。

可能有点前世遗留的问题。

凌燃以前虽然能熟练掌握五种四周跳,但如果硬要给掌握程度以及成功率排个序,f跳和lo跳绝对是吊车尾的两个。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从头开始,这具新身体却好像继承了他从前的很多习惯一样,f跳和lo仍然是弱势。

可能还是前世一开头的基础打得不好,影响到后续的练习。

凌燃这回来参加集训,也是抱着想从头开始把这两种跳跃掌握得更扎实,技术水平都提升上来的想法。

这样他就可以开始专攻四周跳和3a了。

阿德里安也已经开始冲击四周,这次青年大奖赛有他们两个带头,明年的世青赛上,一定会涌现出更多能跳出四周的选手。

到时候一定是一场恶战。

凌燃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隐约有点期待,但他觉得自己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少年说起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乌黑眼里就有了神采。

薄航一听这话就松了口气。

他跟明清元一样大大咧咧的不假,但其实也不是真傻,心里藏了点小九九,就是想故意试探一下,生怕凌燃是个眼高手低的,一开口就嚷嚷着说什么我要学3a。

没想到是要先上这两个三周跳啊。

薄航心虚一下,马上舒了一口气,对凌燃的观感更好了。

这两个三周跳简单啊!他都能行!

薄航活动几下,踩着冰刀在冰上滑了几圈,然后刻意滑到离凌燃不远的位置,招呼他一声,“看好了啊!”

只见他后滑着,一个转身,右刀齿点冰起跳,转眼就在空中拧足了三周,然后落冰!

唰得一声,干脆又利落。

上手就是f跳,后内点冰跳。

凌燃看得目不转睛,像是要把薄航的每个细节记到脑海里。

冰场四周闲聊的那些运动员也都被吸引着看了过来,甚至还有人当时就鼓起了掌。

但也有人指着凌燃窃窃私语,“这是哪个省队的小队员,为什么那个穿国家队队服的会教他跳跃?他们是不是认识啊?”

有一个年纪跟凌燃差不多,奔着国家队来的就开始忧心忡忡,“名额就那么多,这人要是有关系不就要提前预定一个位置了吗?”

“说什么呢,他的三周都还要人教,肯定选不上。”

不得不说,省队与省队也有很大的差距。

一句简单的良莠不齐都不够形容了。

陆觉荣这次发了狠,几乎把各省的省队里稍微好一点的苗子都薅了来。

像h省,j省这样的强势省队,漏出个差不多的,到弱势省队都能拔头筹。

所以冰场边看热闹的,什么水平都有,滥竽充数的就不少,有些说实在的,还真就是来国家队见世面看热闹,顺带说点闲话。

薛林远正跟老熟人,也就是国家队的教练施斌吹水呢,刚要兴高采烈地夸几句自己新带的徒弟,就被这边的动静打断一下。

他回头一看,好家伙,有人正在教凌燃跳跃呢。

更好家伙的是,凌燃还真搁那儿认真看呢,似乎还有点蠢蠢欲动。

说好的爱惜自己呢?

他不过才一会没有看着,凌燃就又想背着自己练跳跃了?

薛林远当即就皱了皱眉。

“那是薄航,明清元的师弟,如果明清元退了,有可能接班的就是他了。薄航好是好,就是……唉……”施斌愁眉苦脸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好。

施斌见薛林远想过去,伸手拉住他,“薄航心里有数,护具都拿过去了,让他们小孩子交流交流经验。咱们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肯定不会出事。你还没说完,你这个徒弟基础怎么样?他有没有升组的打算啊?”

他实在是很迫切地想知道凌燃的详细情况,毕竟只看视频,了解的还是不够。

几乎整个国家队,所有的人,都在发愁有没有能接过明清元担子的人,主意甚至都快打到凌燃这种连组都没升的小运动员身上了。

冰面上,凌燃仔细观察着薄航的跳跃,在心里暗自点了点头。

薄航的跳跃能力的确很不错,轴心收得很细,很稳,落冰也干净。

薄航被他赞赏的眼神一看,不由自主地扬了扬下巴,“下一个是3lo了啊!”

他在冰上助滑,压低身子,双腿交叉着跳起,高高一跳,就是一个漂亮的3lo!

两个三周跳都轻轻松松地就完成了!

冰场边有小队员开始鼓掌。

薄航喜气洋洋地凑到凌燃身边,“你看清楚了吗?”

凌燃点点头。

这么近距离的观看,他看得很清楚。

f跳,仔细说起来,分数仅次于lz跳,也是最容易跟lz跳混淆的跳跃,很容易出现错刃的问题。

lz跳是左脚外刃,右脚点冰起跳,f跳则是左脚内刃,右脚点冰起跳。

说起来只是内外刃的区别,但f跳的内刃,是有很多人都压不下去的。压不下去原因也很多,不管怎么样,一旦压不下去,起跳的头没开好,后面的轴心就稳不下来。

轴心不稳,就很难落冰。

像伊戈尔那样,继承e国男单那种奇怪传统,即使轴心不稳,还能强行稳稳落冰的,真的很少,而且对膝盖的伤害应该也会很大。

凌燃在脑海里回放自己刚刚看见的薄航的起跳方式,再想到这些切实的技术问题,难免就有些出神。

薄航却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甚至自来熟地把凌燃强行按坐在座椅上,替凌燃系护具,“你也来个跳跃,让我看看。”

在薄航心里,已经坐实了凌燃就是个小可怜儿,还是个很上进的小可怜儿。

如果他愿意喊自己一声师兄,自己带带他,帮他提升提升能力,不过是件小事。

如果凌燃的天赋再好一点,这次能挤进国家队,嘿,自己肯定就不是陆教门下最小的那个了!

总被师兄们撸脑壳,十分担忧自己发量的薄航兴致勃勃,两眼放光。

完全没注意到凌燃因为他的触碰,浑身都变得僵硬。

但薄航的确是一片好心。

凌燃忍了又忍,试图抢过他手里的护具,“薄师兄,我自己来。”

薄航都快系完了,“没事没事,我来我来!”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往下一瞥,就定住了,伸手去握凌燃的右脚冰刀。

凌燃猝不及防被人捏住冰刀,眼睫毛都能颤了下,要不是薄航的神情太震惊,他都要条件反射地踢过去了。

“怎么了薄师兄?”

他的冰刀太新太少见,薄航好奇?

夏正天送来的时候特意强调过,这是试制品,还没有打logo。

薄航的声音都抖了下,“你今年多大?”

凌燃满头雾水,“十五了。”

薄航伸手就要去解他的系带,想看清楚点,“你才十五,脚踝关节就变形了?是哪个教练带的你?我现在就去找陆教,让陆教去冰协投诉他!”

凌燃一下抽回脚,“花滑运动员的右脚踝关节有轻微变形很正常,跟教练没关系。”

所有的跳跃都是右脚落冰,时间久了,关节肯定会有变化,更何况他这大半年恶补加训,远远超过了正常训练的时长,又上了冲击力极强的四周,不变形才不正常。

再说了,只有很细微的一点,外观看起来都不明显,医生也说了不会有什么影响,谁知道薄航的眼睛会那么毒,一下就看出来了。

薄航见凌燃不把这事当回事,气得肩胛骨都在抖。

他忍着怒气,认认真真地对凌燃说,“你还小,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等你教练来了,我非得跟他说道说道,怎么能放你自己一个人在这上冰练习?等会儿你站我后面,要是你教练耍横,我就给你再找个好的!我在圈里又不是不认识人!”

跟熟人唠嗑的薛林远背后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骂我?”

凌燃这下可算是知道薄航真的是明清元嫡嫡亲的师弟了。

如假包换的那种。

师兄弟的性子都一样一样的。

他忍不住弯了弯眼,“薄师兄,你误会了,是我练习的强度太高,真的跟教练没有关系。”

练习的强度高还卡在三周上!

这还能叫没有关系?

薄航忍住怒气,“你先上冰,我看看你的基础水平。”

薄航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即使凌燃连最简单的3t,3s都跳不好,他也会鼓励性地叫好,再安慰他几句。

这年头,努力的小孩不多了,即使他天赋不好,运气不好,跟了个水平糟糕又没有责任心的教练,那又不是他的错。

薄航看了看四周好奇看过来的人群,贴心提议道,“咱们换个地儿,这里看热闹的人太多了。”

这是想照顾照顾凌燃的面子,怕他跳的太差,或者摔了,到时候会被别人嘲笑。

凌燃都已经摘掉冰刀套了,闻言自然是摇了摇头。

他都能在坐满观众的冰场里整活了,还能怕这么一点人?

不得不说,整活这件事,让凌燃在冰上更加能放得开自己,或者说,脸皮更厚了。

少年上了冰,逆时针又滑行了几圈热身,终于找到了感觉。

夏正天打磨的冰刀弧度虽然跟IR不同,但他也是琢磨深耕过十几年的,家里各式各样的冰刀都摆了一整面墙,私底下磨废练手的冰刀更是堆了半间库房。

而送来给凌燃的这双,是他打磨过,自以为最成功的作品,虽然一时适应起来会有点奇怪,可一旦适应,还是很贴合标准动作的。

而凌燃恰恰就习惯用最严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头顶明晃晃的几排大灯将冰面照得雪白,墙上挂着“精雕细琢,勇于创新”的蓝色横幅和鲜红国旗,空气里风都带着冰的味道。

是他曾经滑过十几年的冰场。

感觉来了。

凌燃深吸一口气,在冰上滑行,忽而右膝一屈,左刀齿点冰,发力,纵身一跃!

纤细的身形在空中整整转了三圈,右脚的冰刀才落到冰上。

少年双手舒展,落冰时连晃都没晃一下。

跳跃的质量很高,是教科书式的标准。

“漂亮!”

薄航小小地吃了一惊,很漂亮的3t,看起来挑不出任何毛病,他大力地鼓起掌,很是捧场。

原本在冰场边围观,觉得凌燃是个关系户的那人也瞪大了眼,“这个跳跃很稳啊,我像他这个年纪还跳得没这么好。”

“那是你,我早就能跳3t了,这可是最简单的三周跳。”

说这话的人得意洋洋,“我还会跳3s!”

凌燃还在冰上滑行,一个最简单的3t只能算是热身的动作。

他后滑着,双腿甫一分开,就从左后内刃跳起,眨眼又是一个3s!

“是3s诶!”场边人捣捣刚才说话的那人。

刚才还得意的人撇了撇嘴,“t跳和s跳都是最简单的,有本事他上一个lz跳,我就服气了。”

跟他搭话的那人立马就不吭声了。

lz跳多难啊,这话也太酸了,他悄悄地挪远了点,觉得这么容易眼红的人可能根本不值得交朋友。

凌燃对场边议论声一无所知,他看了眼卖力捧场的薄航,敏锐地捕捉到他面上虽然带着笑,但眼底到底藏着些不以为意。

少年难得被激起了一点不服气。

他依次将剩下的三种高难度跳跃,lz跳,lo跳,f跳挨个跳了一遍。

嗯,lz跳一如既往的完美,lo跳也还凑合,f跳还是有小瑕疵,起跳时甚至还忍不住回头看了。

凌燃有时候甚至都怀疑,自己克服f跳的关键其实在心态上。

越觉得自己的f跳有问题,越不敢放开了去跳,总是要出问题的。

他有些气喘地停了下来,这才发觉场里没了声,四下看看,就看见场边人都无声地看着他,连薄航也不例外。

怎么回事?

凌燃摘掉被汗水打湿的口罩,露出那张格外精致显眼的面孔。

“是凌燃!”

马上就有人认出来了。

“是那个在青年大奖赛上拿了冠军的凌燃!”

“他得过冠军!”

“就是他把四周跳带到青年组的国际赛场上的!”

刚才还看不起凌燃,得意洋洋说自己还会s跳的人脸一下涨红,借口上厕所悄悄跑路。

啪啪啪的掌声延迟响起。

薛林远忍不住回头看看,又很自然地转了回来,不就是几个跳跃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家凌燃现在可都是奔着四周去的。

施斌看直了眼,“这是你带的徒弟?”

现场跟视频就是不一样,这个小选手像是有魔力,随随便便几个跳跃,干净又利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薛林远得意地点了点头,脸上却露出个腼腆的笑,“三周很多运动员都会,不稀奇,凌燃他现在也就只会一个最简单的四周,还在继续努力。”

施斌都想一巴掌呼他脸上。

能把脸上的得意神色收起来再说这话吗?

什么叫只会一个最简单的四周?

简单的四周也是四周啊!

更何况凌燃才多大,才十五!

他的路还长着呢,显然还是条通天的康庄大道!

施斌有被薛林远凡到,但想了一想,还是很高兴的。

就是凌燃年纪太小了,升组也打不过成年组那些比他多练那么多年的运动员,还是愁啊,但好歹也有了个希望。

施斌安慰着自己,再看向冰上那个少年的目光柔和且充满期待。

薄航却不怎么高兴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骗了!

说好的地里小白菜呢?

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小魔王了!

尤其是,凌燃这会儿有点热,稍稍往下拉开训练服的拉链,就露出锁骨上头那颗圆滚滚的翡翠柿子,水色流转,宝光内蕴,一看就贵得很!

薄航再看凌燃身上‘平平无奇’的训练服和冰刀,脸色就变得青青白白。

什么没有logo!

肯定都是私人定制款!

小白菜竟是他自己!

薄航气了个仰倒,狠狠瞪了凌燃一眼,扭头就走。

背影就像是只兴高采烈要跟朋友分享零食却发现对方家粮仓满满的气鼓鼓的仓鼠。

莫名其妙的凌燃:……?

不是说好要教他f跳和lo跳的吗?怎么扭头就走了?是因为他的f跳太差劲了吗?

凌燃难得产生了自我怀疑。

可没等他怀疑太久,一声尖锐哨响,一行教练打扮的人就从冰场入口进来了。

原本懒懒散散的各省队员们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立马站到了各自的队里。

速度很快,飞快,快到凌燃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下冰。

所有教练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男男女女都有,一整排的目光也很有压迫感。

凌燃抿了抿唇,滑到冰场出口,冰刀刮擦冰面的声音在倏然安静下来的场馆里清晰可闻。

那些队员们也不由自主地看了过来。

确认过眼神,是全场最引起注目的人。

凌燃来不及脱冰鞋,套上冰刀套,四下看了看,就站到了j省队的队伍里。

j省队的人都是刚刚才到的,还不知道凌燃会来,都以为凌燃会因为拿到大奖赛总决赛的冠军会直接保送国家队。

这会见到他,一个个都憋红了脸,看上去很想上来跟他搭话,可迫于前面黑压压一排教练,谁也没敢吭声,只偷偷拿眼不住激动地扫他。

凌燃只当没看见,稳稳当当地立在冰刀上。

一片寂静里。

为首的陆觉荣清了清嗓,扬声道,“各省队的人都到齐了吗?”

负责核对人数的工作人员马上答应,“都到齐了!”

陆觉荣看着眼前一大片人,虽说知道沙里淘金挺不容易的,但也还是高兴的,毕竟多少有个希望。

他讲了一些场面话,看着场里年轻,生机勃勃的运动员,不由自主地感慨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选择牺牲年底与家人团聚的时间,来参加国家队的集训,既然来了,就好好练,稳扎稳打地练!一定要练出点成果,才不辜负你们付出的汗水和苦痛!”

“华国的花滑男女单这些年一直弱势,能不能出头,能不能将国旗带到赛场上,将来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陆觉荣本身不是个感性的脾气,能说出这些,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让周誉推出了一个挡板,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印着表格的a4纸。

“这是本次集训的考核表,只有最终能拿到合格分数的人,才能留在集训队继续下一个阶段的练习。”

站在陆觉荣身边那个年纪很大的黑脸教练,当时就哼了一声,“赛场如战场,训练也是一样!松懈的,怕吃苦的,趁早给老子滚回老家去过年!”

这话有点粗鲁。

陆觉荣故意咳了声,对方还是一脸气怒,“来了冰场,居然还聚在一起闲聊,你们要是想聊,都给老子滚回老家去聊!”

一口一个老子,这个教练脾气不太好啊,不少人心里都有了这样的认知。

很多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凌燃,怪不得能在青年组拿到冠军呢,人家一来就着急上冰了。

勤快就是有用!他们心里暗暗地想。

可谁知道,那个黑脸教练下一秒就冲着凌燃去了。

“还有你!是叫凌燃是吧?以为自己得了个冠军就了不起了?来了就上冰?谁准你在没有教练陪同的情况下上冰的?你的教练呢?薛林远,你给老子滚出来!”

薛林远灰溜溜地打人群后面站出来,小学生一样举着手,“谭教,我……”

“你什么你!膝盖骨粉碎性骨折的苦没吃够啊?手底下就一个徒弟,都看不好!呸,没长进!”

黑脸教练把唯唯诺诺的薛林远叫到身边,气得手舞足蹈,指手画脚,就差一巴掌呼薛林远背上了。

凌燃的脸色当时就沉了。

他私自上冰,细说起来的确违背了国家队的规定,是他习惯了跟薛林远的宽松相处,忘记这茬儿了。这点他认,挨骂也就挨了,但这个姓谭的教练对薛林远也太不客气了。

凌燃刚想开口,就发现薛林远的手在背后冲他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再定睛一看,薛林远虽然挨着骂,但眼圈微微发红,居然……好像还有点高兴的样子?

凌燃默了默,还是选择听薛林远的话。

陆觉荣实在看不下眼了,出来打了个圆场,“谭老,别气了别气了,都是小事,刚刚薄航也在,凌燃也穿着护具,肯定不会出事的。”

谭庆长登时就不乐意了,“非得出事才行啊?捞一个好苗子难得要命,你瞅瞅,这场上站着喘气的,你能捞出来的有几个?!”

陆觉荣也觉得老脸挂不住了,但好在谭庆长也知道今天自己过了,黑着脸闭了嘴。

这一下子,算是个狠狠的下马威了。

场上原本还松散站着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绷直了腰板。

连拿到过冠军的凌燃都会挨骂!

更何况他们呢!

不得不说,谭庆长在他们眼里一下就荣升成国家队教练里最可怕的那个。

分教练的时候,一个个都瑟瑟发抖,鹌鹑似的低着头,生怕自己运气不好,被分到谭庆长的手下。

女孩子们倒不是很担心,毕竟她们要练女单,只是过来集合一下,很快就被女单的教练领到了别的场馆。

剩下的男生简直都不敢抬头。

好在谭庆长年纪渐长,直接就说了,他带不动太多的人,三四个就顶天了。

所以大多数人还是悄悄松了口气,只不过他们看向凌燃的目光里就多了点幸灾乐祸。

嗯,被指名道姓分到谭庆长手下的凌燃也觉得头有点大。

偏偏薛林远还在一边很高兴的样子。

凌燃往正前方看了看,再一次确认了,这个谭教练,真的看起来很严厉,面对他们几个被分过来的新人,连笑都不带笑一下的。

好在罗泓也被分到谭庆长的手下,正激动地红着脸跟他使眼色。

凌燃看了看对面干劲十足的老熟人,不由得看了看对方的腿。

看上去恢复的还不错,凌燃心里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可算松了。

罗泓倒是很高兴,等陆觉荣等人一退场,就拉着凌燃问东问西,好奇他的赛场经历。

陆觉荣的头也很大,私底下找了谭庆长一回,“您老都差不多退休了,不就是为了凌燃才回来的吗,怎么上来就当众训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好面子,您要是把他训离了心,他以后还能服您吗?”

谭庆长虎着脸,“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啊?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没个轻重,还背着教练上冰,出了事怎么办啊?”

陆觉荣叹气,“那咱们也可以私底下说啊,当着那么多人面说,那多不合适。”

谭庆长拧着眉,“这么一点打击都受不了,那将来怎么站到万众瞩目的赛场上?我又不是故意要训斥他!就是他有错,才指出来的!再说了,哪个运动员是一帆风顺的,不都是摔着输着摸爬滚打过来的?一点点轻重好赖话都受不了,将来还能走得远吗?”

他说着说着就来气,“你看看明清元,你再看看薄航,仔细论起来天赋都不差,为什么发挥总不稳定,小陆啊,你也得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啊!”

陆觉荣没想到这把火居然会烧到自己身上。

可明清元和薄航心态不稳,经常发挥不稳定是事实,搞得他也有点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了。

不过谭庆长的训练方式的确太魔鬼,他实在狠不下那个心。

陆觉荣想想自己年轻时看谭庆长训练手底下的队员,那叫一个严苛,那叫一个冷血无情,现在想想都头皮发麻。

也就薛林远能受得了,甚至现在还感念自己这个恩师。

他好话说尽,把谭庆长送了出去,在心里默默给那几个被分到谭庆长手底下的小队员点了根蜡。

不过说实话,把凌燃交给谭庆长,他还是很放心的。

毕竟,打谭庆长手底下走一圈的运动员,就没有哪个实打实出过心理问题,而且基本上都会有很明显的进步。

嗯,就是心灵和肉.体上有点折磨。

陆觉荣苦笑了一下,说不定这就是严师出高徒。

被分到严师手底下,很可能变成高徒的凌燃甚至想罢工。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甚至来说,他有很丰富的理论知识,只是需要时间去一一拾起。

与其被一个严厉的教练指手画脚,他更喜欢跟薛林远这样包容性强,偏辅助性的教练相处。

这样他就可以相对自由地规划自己的时间安排。

凌燃把自己的想法跟薛林远说了,想请他去跟陆觉荣商量商量。

可薛林远不同意啊。

他来国家队之前,打死也没想到自己的恩师居然要出山,据说还是在看了凌燃的比赛视频之后才决定要出山。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他在谭庆长手底下待过一年,对这个面冷心热的教练最了解不过,谭教也就是嘴不好了点,心还是很不错的嘛,能力就更没得说。

要知道,当年华国第一位在世锦赛上摘得奖牌的花滑男单秦安山,可就是他带出来的。

当年秦安山可是被很多人看好,被认为很有可能拿到奥运奖牌的!

那时候竹下俊还没有露头,黑发黑眼的亚洲人在国际赛场上被裁判歧视,压分压得厉害,就没几个能进自由滑的,秦安山的横空出世,那可是一个传奇!

虽说秦安山后来年纪轻轻就出了事,没能继续自己的辉煌,谭教也伤透了心,很少再带新人,像薛林远这种只能算是短期培训。

但他的能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薛林远自己执教的很多内容和方式,都是打谭教手底下学的。

薛林远把这些话车轱辘似地倒给凌燃,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好好考虑清楚。

凌燃还真不知道这些早年间的事。

毕竟秦安山的年代,已经过去很久了,华国的男单打那之后就彻底没落了。

但对谭庆长的观感稍稍改变了一点。

秦安山据说就是在一次训练中私自上冰,跟h国选手杠上,炫技时候摔伤了右腿,才会含恨退役。薛林远更不用说了,也是在赛场上受了伤,才会退役。

怪不得这个谭教练今天会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

他大约对运动员受伤这件事是零容忍的程度。

凌燃若有所思,他看了看还在滔滔不绝夸赞谭庆长的薛林远,决定再待几天试试看。

权当是给薛林远一个面子。

但其实打心底,他并不是很相信谭庆长的水平。

毕竟谭庆长的时代已经过去太久,国际上,成年组的男单都换了几茬,四周跳都越来越密集,谭庆长的眼界和标准还真不一定能跟得上当今的世界赛场规则。

但看薛林远很高兴的样子,凌燃决定看看情况再说。

来参加集训的人太多,原本宽松的宿舍也有些不够住了。

凌燃跟罗泓被分到了一间。

罗泓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短暂的兴奋过后,就恢复了平时木愣愣的样子,倒是让凌燃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很多。

跟明清元同住一个病房的日子,简直是不堪回首。对方的话痨程度完全超乎了凌燃的想象,要不是明清元还受着伤,吃着药,一般精神头儿不太好,满血状态的明清元大概只能用一句魔音贯耳来形容。

凌燃很欣赏明清元这个人,但打心底里不愿意跟这样的人同住。

太聒噪了。

罗泓这样的就挺好,话不多,也不大爱动,甚至没什么存在感。

凌燃晚上在陆地训练室练了一会儿,回来冲了个澡就躺在了床上。

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也不知道那位谭教练打算从哪里开始训练,是要先测测他们的体能,还是?

跟他有一样想法的罗泓显然也在想这件事。

他犹豫了好半天,低声开口,“凌燃,你睡着了吗?”

凌燃应了一声。

罗泓就从被子里半坐起身,“你说明天谭教会怎么安排训练呢?我只知道他年纪很大,以前带出来过秦安山,这几年都没有带人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回了国家队。”

凌燃也不知道,含糊其辞,“明天就知道了吧。”

罗泓忧心忡忡,“谭教那么严厉,应该不会上来就扣我们的考核分吧?如果扣得多了,最后不及格,我们留不下来怎么办?”

应该不能吧。

凌燃想了想,“谭教练指名道姓只愿意带我们几个,应该是很看好我们,大概不会轻易扣掉我们的考核分。”

罗泓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

他嘿嘿一笑,“那肯定的!不说别的,凌燃你才拿了大奖赛总决赛的冠军,他怎么可能舍得扣你的分数,应该巴不得把你留下来。”

这话如果换了别人来说,肯定带着一股子的酸气。

但换了罗泓,语气就变得很真诚。

这也是凌燃为什么愿意跟罗泓同住的另一重原因,罗泓这个人,心思简单,有话直说,很少藏着掖着,也不会胡思乱想。

他没有吭声,算是默认罗泓的话。

毕竟自己虽然不太愿意在谭庆长手底下受训,但既然留下来,肯定不会犯错被抓住把柄,要不然薛林远的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可打脸来的太快,就像一道龙卷风。

第二天一早,还没到中午,凌燃就被谭庆长一口气扣掉了十分基础分。

这一消息,也跟龙卷风一样席卷整个训练中心。

所有人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一口气扣十分?

扣的还是刚刚拿到青年组冠军的凌燃?

这是什么品种的魔鬼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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