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琛沉默地抬起来，并没回答程辞的疑问。
听到程辞的声音，那颗埋在顾希琛怀里毛茸茸的脑袋终于发出一声带着尾音的闷哼，然后扭过了头来。
程辞怒火发到了一半，定睛一看和对面的小孩儿撞了个面对面。
那头柔软蓬松的褐色卷发彻底暴露在程辞的视线当中，配合着那双水汪汪的清澈的大眼睛。
程辞的瞳孔几乎是以秒速收缩，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甚至连身体都僵硬了。
“霍……霍……霍……”
程辞喉咙上下滑动，结巴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就算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到顾希琛的儿子居然是霍延。
毕竟当初他醒过来之后纪零明明告诉过他，霍延不方便留在研究所，于是跟着小结巴和七月离开了。
可是他现在又为什么会和顾希琛在一起，两人还以父子的名义住进了这个“贼窝”。
“爸爸，这个叔叔好奇怪啊，他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
霍延拽了拽顾希琛的衣角歪过头问道。
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看似单纯无害，但望着程辞的时候却诡异地扬了扬嘴角，像是在刻意的掩盖些什么。
这是霍延每次说谎时候的习惯，程辞压下心底的震撼，他几乎能确定这个小家伙一定是认识他的，那顾希琛呢？他是真的失忆了吗？
程辞回过神来，反应迅速的将在嘴边的话转了个弯，讪笑道：“嚯，这小孩儿长得真机灵。”
顾希琛嘴角不动声色地抽搐了两下，弯腰将霍延抱了起来，让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挡住了他几乎快要绷不住的面容。
霍延搂着顾希琛的脖子，眼神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程辞手腕上的锁链，“爸爸，这个叔叔犯什么错了吗？为什么要把他拷起来？”
顾希琛轻轻地“嗯”了一声，却没打算解释。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发生了一阵争吵。
“怎么回事？”
“老大，这个臭小子打伤了我们的人。”
程辞偏头一看，这才发现齐润居然被众人围在了其中，姿态高傲地仰着下巴。
“连两个人都看不住，一群废物！”花臂男面色阴沉地走了过去。
程辞在身后悠闲地出声道：“我这个徒弟被我惯坏了，性子急了点，你们可别把他伤到了，哦对了也别被他伤到了。”
花臂男被程辞这戏谑的语气呛到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对顾希琛扔下一句“看好他”然后边拿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斧头出了门。
房间里一时之间只剩下顾希琛、程辞、霍延和那个一直带着霍延的大妈。
“陈阿姨。”霍延揉了揉肚子，瘪了瘪嘴：“我好饿啊。”
“你这孩子，不是刚吃了东西吗？怎么饿得这么快。”被称作陈阿姨的女人无奈地瞪了霍延一眼，但却也一边抱怨一边转头去给霍延找吃的。
看着那微胖的身影走远，程辞终于绷不住将目光投向了霍延。
霍延小心翼翼地从顾希琛的身上跳下来，一把扑进了程辞的怀里，虽然激动却也克制地压低了声音：“程叔叔。”
程辞蹲下身，摸着霍延的脑袋不禁感觉眼睛一阵酸涩，“延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
霍延将毛茸茸的脑袋在程辞的怀里拱了拱，这才一五一十地将当初的情况告诉了程辞。
程辞听得面色惨白，一年前坠崖落入蓝海的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每一帧都历历在目。
当初AH研究所暴乱之后，多亏了六月带着丧尸军团赶到他们才能全身而退，可是走在路上的几人却对各自未来的路产生了分歧。
纪零在思虑片刻最终决定和六月他们兵分两路，留在了研究所。至今霍延还记得他垂着眼眸低声说的那句：“总不能将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吧。”
程辞从来没有听纪零提起过这件事，此时听到霍延说完只觉得内心一股暖流流淌而出。
顾希琛在桌上坐了下来，一边捧着杯热茶抿着，将旁边的两人当成了空气一般，完全没舍得施舍一个眼神。
程辞忍不住盯着顾希琛，不自觉地抱紧了霍延。
“七月阿姨从出来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小结巴叔叔把她带回去养伤了。我和六月叔叔就一直在四处搜寻顾叔叔的下落。”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霍延岸边发现了顾希琛。
找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毕竟失去了丧尸最重要的丧尸晶核，现在摆在面前只能说是一具空壳。
霍延皱着小眉头叹息：“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给顾叔叔植入了各种芯片，又配合六月叔叔给他传输能量，才终于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程辞咬紧牙，从霍延只言片语中他都能感受到那个时候的困难。
“不过那个姓齐的老妖婆一直没有放弃搜寻顾叔叔的尸体，所以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就装作流浪者加入了这个组织，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姐姐他的异能术是易容，只要有她在，我们就能一直安全的呆在这里给顾叔叔养伤。”
“那你顾叔叔现在没事了吗？他的身体是不是……”程辞抓住了霍延的手臂，迫切地望着顾希琛。
“能勉强暂时维持住，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修复体内的芯片，并且随时都有失控的风险。一个月前顾叔叔刚刚失控过一回，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一个荒废的小镇上杀了不少人和丧尸。
可惜的是顾叔叔的能力一直无法恢复到正常状态，否则我们就能去研究所把晶石抢回来了。”
“只要有晶石家可以了吗？”程辞眼神一亮，期待地望着霍延。
霍延点了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但是那个老妖婆一定把晶石看管的很严实，纪零叔叔发过几次邮件过来说他会找机会偷出来，但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话说纪零叔叔似乎从一个月前家开始断掉联系了……”
程辞按耐不住胸口的澎湃激动，他手指发着抖钻进衣领里将那颗带着灼热温度，正发着微微红光的晶石取了下来。
霍延震惊道：“程叔叔，你……”
就连一直没有看向这边的顾希琛都不禁侧目了过来，他目光意味不明地盯着程辞手上的晶石。
“延延，一定要想办法治好琛哥，就算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你想要的材料我都可以想办法弄来。”
程辞红着眼睛抱住了霍延，将晶石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只要能治好就行，就算不恢复记忆也没关系，就算不记得我也没关系。”
程辞发着抖，眼睛没一会儿就被雾气浸湿，“我只要他能好好的。”
“恢复记忆？”
霍延忽然发出困惑的语调，小脸慢慢地抬起头来。
就在这时，门外的风波似乎解决掉了，几人扛着武器走了回来。
程辞一把将霍延松开，扫了眼屋外一脸憋闷地被靠上了手铐的齐润，淡淡一笑。
扛着大弯刀，顶着一脸鼻青脸肿的伤痕回来的男人嗤笑道：“你这徒弟可真不是省油的灯。”
程辞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从小娇养着惯坏了，大家没伤着吧？”
众人被这话气的面红耳赤。
程辞这话分明就是故意挑衅，他们一群人鼻青脸肿的，被那个古怪的家伙操纵的自相残杀，这会儿怨气都快要憋不住溢出来了。
要不是他们老大说了不能动他，他们现在已经群扑过去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砍成碎片了。
“别生气别生气。”程辞打着哈哈：“我这就好好的去教训他一顿去。”
程辞双手背着脑后，大摇大摆地冲齐润走去。
“老大，您到底留着这两家伙做什么？他们实在是太嚣张了。”
袈裟男蹭了蹭自己脸颊上被划伤的刀口，神色平静道：“嚣张那说明人家有嚣张的资本，二十岁出头就已经是你们难以企及的巅峰了。”
众人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却也没有半点底气反驳。因为他们单拎出来一个人毫无疑问都不是这两个家伙的对手。
“要是能把这两个家伙收编，那只会更加壮大我们的队伍，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笔不会赔本的买卖。”
“可是……那小子那么傲气，能加入我们的组织吗？”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
袈裟男擦去脸上的血珠，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不知道又在盘算着什么，“为什么不行？难道你觉得那小子是什么名门正派？他那一肚子的坏水指不定比你脑子里的浆糊还多，利己主义者是最好操控的。”
顾希琛正抱着霍延逗弄着，闻言抬头看了一眼。
花臂男对上顾希琛的眼睛，立刻将自己快要宣泄出来的怒气全发在了他身上，毕竟软柿子才是最好捏的。“看什么看？废物，就你这身体素质还要跟着我们多吃一口饭，多两张嘴，真是晦气。”
顾希琛垂下了眼帘，默默的把挑好的米糊喂进霍延的嘴里。
霍延埋着头缩着肩膀，也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