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边场外所有人都紧张无比的盯视着场上的一切，心音急促到低沉，双手得生痛也犹然未觉。
但是被所有目光所集中注视着的那个人却并不似他们想象的那样，谷川的内心平静得吓人。
进攻还是守成？
这对于谷川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个问题，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他终于满身泥泞的走到了这里，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犹豫不决呢？
哨声响起，谷川没有动，而是在压足了八秒，在最后一刹那才高抛起了排球，前跃、挥臂。
无论是对方势力强劲，还是己方迎来机会，他都只想向前。
无论结果如何。
谷川的动作简单而利落，没有半分花哨的干净纯粹，三个动作流畅得如同浑然一体，丝滑得不像话，再之后就是。
画布上被人用沾染着白色颜料的画笔狠狠的画过一道，球体完全炽白光线所裹挟，狂冲而出。
这一球可怖压迫感所带来的窒息感在刹那间席卷了全场，而就在他们好不容易才从那种震撼感中挣扎出来的瞬间。
“轰——！”
古森猛然回头，这一球的落点居然在他身后，而他，连动都没有来得及动一下。
完美的，在最后时刻急速下坠的大力跳发！
“发球无接触直接得分！！在井闼山的赛点时刻吗，谷川选手抗住了重压，魄力十足的依旧选择了进攻力强悍的大力跳法，发球直接得分，挽救队伍于危难之中！！”
“双方比分追平，乌野重新扳回了机会！在最强王者井闼山的连续两个赛点之后，乌野依旧存活！”
解说席上，羽深几乎激动得站了起来，他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声音经由话筒通过音响传遍了东京体育馆的每一个角落。
“——春高排男子组决赛，比赛仍在进行着，还没有结束！！”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直到解说员的高喊响彻全场，才终于将他们从呆滞的状态中扯了出来。
刹那间，场上乌野全员都朝谷川的方向狂涌而去，之前所狠狠压住的全部情绪此刻都化为了更为巨大的欢呼声。
日向一个飞跃瞬间飞到了空中，一个大字从天而降抱在了谷川身上，菅原和缘下田中一串人的表情全部都定在双臂高挥的动作上，嘴巴张得就几乎能将自己高声叫好所冒出来的巨大感叹气泡给一口吃下去了。
“发...发球直接得分！！”
“啊啊啊啊谷川超级厉害！！”
“我天，我天，对方赛点的发球直接得分啊啊啊！！”
“这一球真的太漂亮了啊！”
所有声音都模糊在了一起，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哪句是谁说的了，入耳全是不成句的极度惊叹。
而观众席上更是模糊在了一起，星海早在排球落地的瞬间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木兔一边大喊着徒徒弟，脑袋边上一边冒出来了又大又闪的星星，一片看去，赫然已经变成了夸赞的海洋。
而井闼山一侧，古森也已经在中岛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笑着摇头，语气间全是赞叹，“这个发球，实在是太漂亮了啊。”
佐久早点头赞同，中岛的眼中同样满是震撼，“这还只是不到一年的时间，谷川的发球居然就已经成长为这样的完全形态，成长速度也太恐怖点了吧？”
“全场都在欢呼呢~”
“这一球也绝对值得吧？完全是以一己之力撼动了局势！”
“喂喂喂，好歹被抢走赛点的也是我们自己啊！”
饭纲出声努力试图把逐渐奇怪的偏向扳回，不过自己却也还是不自觉的看向了乌野的方向。
场内场外热闹一片，但是理应是位于一切欢呼最中央的谷川却在和冲过来的队友们一一击掌之后，已然重新站回到了发球位置上，没有放任自己沉浸于兴奋喧闹中半分。
谷川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这并不是饭纲曾经见过的，谷川高一时拒绝沟通的绝对内敛，而是纯然的平静，就好像对他而言，刚刚那么精彩的足以让全场为之震撼的一球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早已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还真是吓人啊...饭纲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但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隐隐的期待。
第一球的石破天惊般的大力跳发直接得分已经足够令人震撼，那么接下来呢？是稳扎稳打，还是...
古森重心降低，身体下压，双腿坚实的踏定在地面上，目光极为专注的投向对面，他正好与站定后重新抬头的谷川四目相对，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专注。
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与解释，只是这一眼，古森就已经无比清晰的明白了一点。
这一球，幸南会瞄准自己。
此刻无关友谊，无关过往，他们只是最纯粹的，最针锋相对的对手。
古森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他双手垂放在身前，做好了最后的警惕与准备。
“来吧——！”
裁判吹哨，这一次谷川没有再有半点的等待，在音起的刹那，谷川将球在手间轻转一圈，顺着排球旋转的方向和力道，极为流畅丝滑的向上一抛，干脆利落的连迈数步后，他踏着哨声的最后一余音腾飞至高空之中。
“轰！”
恐怖得如同轰鸣声的炸音炸响，排球完全被一片白炽裹挟，没有半分停顿于迟疑的直轰向井闼山场地。
太漂亮了！
古森瞳孔完全是生理性的骤然缩动了一下。
上一球他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动那怕一下，只听到轰响自身后炸起排球就已经落地成为定局了，所以直到此刻，古森才真正看清楚了这到底是如何的一球。
作为全国最顶尖层次的自由人，古森面对过太多强势的发球，但是过往的那一切都比不上直面这一球的此刻所面对的冲击力。
极致的力道和旋转此刻完美的融合为了一体，飘然的颤动脆弱与狂烈的霸道力道完全不科学的混杂在了一起，没有任何人能从这诡异的一幕上挪开视线。
在思维之前，古森的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向前狂冲而去，身体前跃，双臂猛伸，但是——
古森用力一咬下唇，骤然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大脑猛然清明，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自制力才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不被吸引而去，双臂猛然回摆，侧避而开。
“出界——！”
古森最后扬起的高声和工作人员向上猛会旗帜所激起的破空声重合，然后是裁判的哨声。
“谷川选手的第二次发球遗憾出界，井闼山借由对手的失误重新抢回了赛点！！”
“好！太好了！！”
“运气真好！”
刚还被乌野的欢呼压得极为憋屈的井闼山应援席瞬间炸了开来，所有人都在激动的兴奋大喊，乌野这边应援的大叔们则是痛苦的抱起了头，“啊啊啊！真是太可惜了！”
“我是在坐跳楼机吗！一把年纪了心脏真的受不了了的啊！”
“果然刚刚这种时候就应该不要那么贪心，稳扎稳打说不定就能拿到赛点了！”
“狗屁！”
坐在前面的帽子大叔一听这话就来了火了，他唰的一下回头，愤声大喊道。
“要是场上的选手都想着稳扎稳打了 ，那还谈什么赛点，走到现在反正都已经是亚军了，与其傻子一样的拼着，还不如直接认输打包东西滚回家呢——你是这个意思吗 ！那你还在这当什么观众呢？！”
大叔们被帽子大叔吓了一大跳，但看着对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再思及帽子大叔那激推到狠起来自己都骂的恐怖性格，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呛声，隔了半天才有人说，“但是一旦失误不还是打包东西滚回家吗...”
他原本以为自己说的这句会迎来更大的呛声，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帽子大叔竟然更加将头高扬起了一些，语气颇为骄傲，“能在这种情况下仍敢于奋力一搏，敢于奋力一搏选择搏杀时发球的选选手才是强者，只有这样的队伍才是强队！”
“但谨慎也是一种策略...”
大叔试图的再次开口还没完全说出来，只听场上一声爆响，井闼山力道恐怖的发球已然瞬间爆射而出，直接将他的未尽之语砸得粉碎，他为之一震，可还没等井闼山应援席的人起身叫好，立即裁判哨声响起。
这一球出了界，欢呼的瞬间变成了乌野一方。
“好啊啊！”
帽子大叔眼中光芒极亮，就好像他已经再次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一般。
“当然是，但是策略终究只是策略，当战斗进行到最后一刻时，唯有队伍理念般的本色才是最能打动人的！对于乌野来说啊！”
伴随着帽子大叔越发激动高昂的声音，场上排球已然再次日向手中射出，古森一传到位，饭纲二传，佐久早毫不犹豫的挥臂扣杀。
刹那间排球在球场上空狠狠的撕开了一道耀眼而醒目的斜向白色光路，球体完全被凌厉的攻势裹挟，直冲而出，仅是眨眼之间球就已然飙到了网前日向的面前。
“居然是前排！”刚还在和帽子大叔说话的几位大叔瞬间也没有心思再去和他说话了，看着场上被佐久早扣下的不可思议球路惊呼道，“他是正向扣杀的吧？到底是怎么扣出斜线球的啊？！”
“完蛋，佐久早的扣杀连大地西谷都不能十拿九稳的接下，那日向...”
已经来不及了，正面面对这一球的日向无比清晰的认知到了这一点。
因为之前佐久早跃起和挥臂角度而对扣杀最终稿方向产生的错误预判，自己根本就没有做好完全的一传准备，姿势位置全部都不到位。
在最幸运的情况下，急驰而来的排球也只会直接轰上自己的脑袋，前路似乎已经——
不，球还没有落地！
在排球呼啸而至的最后一瞬间，迎着这令人胆寒的攻势，日向毫无迟疑之色的向前悍然迈出一步，他猛然侧头，排球重重的砸上了他的脸侧。
“日向！”
周围惊呼声起，场边观众席上不少人都被这一幕惊得站了起来。
日向嘴中一阵血腥味传来，刺痛得要命，但是他完全无暇顾及，他的注意力始终只紧跟在了排球之上。
看着那重回空中直朝场外飙区的排球，日向高喊，“掩护！”
后方的谷川紧跟着飞扑而出，伸手将球勾回到了场内，这一球他锤得极高，前排旭当即跃起直接扣杀，但却被桐山和佐藤死缠过来的拦网击落了下去，排球骤然弹回到了乌野场内。
后排西谷疯狂向前鱼跃，单臂极力前伸，在排球落地的最后刹那，手出现在了排球落点上，将其与地面相隔，排球再度弹起。
“稳住！不要急！！”
高喊声不知道从哪里也不知道从何人之处传了过来，乌野场上所有人都听得分明，但是与西谷拦网跟进同步调整好了站位的影山还是毫无停顿的跳了起来，他双臂高伸向上，将球托向了更高点。
——对于乌野来说，对于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的乌野所有人来说，才不要什么下一球，此刻，唯有执拗的不断进攻。
高空之中，谷川的身影已然出现定格在了视线顶端与闪耀光点重合的中心。
他左臂猛然后挥划出一道极致的优美半圆，腰部后压蓄力为弯弓，全身的所有力量都在刹那间随着他的动作调动蓄积向了单臂之间。
井闼山所有人当即警觉，他们的反应速度简直快得不像话，在影山跃起的瞬间就已然铺展开来。
刚才落地的佐藤和桐山再次跃起，身形差距所带来的高度碾压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即便是完全错开了时机的拦网，障碍依旧在瞬间横在谷川面前。
后方古森和佐久早的坚实防守已经到位，谷川卡着最后的一刹那挥臂扣杀——
“砰。”
和预想中完全不同的轻巧撞击声响起，桐山瞳孔猛然一缩，他不可置信的回头，排球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吊球！在这个时间点，谷川选手居然拿出了本场比赛开始以来还一直鲜少使用的吊球！”
“太精彩了！！”
羽生的语气朗声笑道，“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会有‘现在？’的惊诧，但对于谷川只有‘就是现在啊！’的笃定！最擅长挑动人心的选手对于时机羽局势的精妙把握成就了这一球！也成就了——”
场上，影山单手握紧向下大力一挥，谷川高举左臂，日向大地旭西谷几个全部飞扑而来。
帽子大叔用力的一掀帽子露出了闪耀的智慧象征，周围几个刚还因为和他理念不合而吵着架的几人跟着大力跃起。
羽深拖长的尾音完全被全场的猛烈燃起的高昂呼声淹没，变得模糊，“乌野，第一次拿到决赛赛点！！”
饶是从井闼山连续赛点开始都一直冷静自持，即便片刻的局势领先也毫无动摇的影山谷川，在这宣告着己方赛点到来的一球落下时，也不由得振奋了起来，谷川脸上露出了灿烂而热烈的笑容，他转身和影山大力击掌。
“好啊啊啊！！”
场上比分16：15，乌野赛点，井闼山教练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比出手势
“井闼山申请第二次暂停！”
观众席上，猫又教练笑着看了眼乌养老教练，“真是后生可畏啊。”
顺境从未妄自狂喜，逆境更无惶恐气馁，心中激雷汹涌，面色静如平湖。
之前连续数球中所一直被隐藏在极致冷静下的对胜利的狂热直至到了片刻休息中，才终于展现除了一个小角。这样的人，何其可怕，又何其...
乌养老教练点头，轻叹着说，“所谓强者，便是如此了吧。”
暂停时间，双方选手各自下场，下场后场上的选手们或坐在长椅上，不够的就直接席地而坐。
替补区的大家忙碌的帮忙递着东西，每个人各司其职繁忙一片。
乌野的两次暂停在这之前都已经用完，井闼山是第二次，这一次暂停已然是双方休息调整状态的最后机会。
场侧，乌养教练站着看着乌野的大家，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比赛进行到现在能够由场外力量所左右的已经相当小了，所有的战术已经安排过了太多太多，赛点争夺战已经彻底拉开帷幕，他所能做的只有...
“下一次离开球场时，以胜利者的身份回到休息区来吧！”
乌养教练叉腰而站，他注视着羽翼已然丰满的乌鸦展翅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