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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割裂

容器之中 罪化 3235 2024-06-25 11:08:46

“什么?卷丹给向导班的班主任送花?!”

消息以爆炸般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水晶塔校区。惊愕、悲痛、兴奋、恍惚……各种情绪在线上和线下碰撞发酵, 炸出一波又一波集体情绪的烟花。

也多亏了这场突然的告白,大众松散的注意力被高度集中到了一起,从而变相拯救了某两个本该深陷舆论漩涡的家伙。

卫长庚靠着银杏树, 似笑非笑地看着被玫瑰环绕的两个人。

“所以,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看你们成功告白?”

任烛景同样回报以微笑:“那还多亏了前辈的帮助。”

明明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活动流程,可看着两位皮笑肉不笑的哨兵, 白典却忽然有了一种“出轨被抓”的心虚感。

他微红着脸看向卫长庚:“……你怎么来了?”

“长时间联系不上你,过来看看。”

卫长庚答得轻描淡写,又转向任烛景:“还有这小子刚才说有重要的事,非得见面才能提。怎么了?”

原来如此……白典恍然大悟:之前任烛景突然发呆的那半分钟,应该就是在联系卫长庚,让他赶过来。

“这里不太合适。”

任烛景指了指四周还没退散的其他学生:“先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临近饭点,食堂与花神咖啡馆必然是人山人海。在卫长庚的提议下,三个人改道前往教师公寓二楼的餐厅, 这里的自然人厨师手艺不错,还有舒适隐蔽的榻榻米式包厢,是个方便谈事、也能填饱肚子的去处。

玫瑰战争活动已经进行了12小时。这12个小时里,白典几乎全程保持着高强度的脑力和体力输出,没有休息、也没有能量摄入,身体早已进入疲劳状态。宣布活动暂停的那一刻,放松下来的他就感觉浑身酸痛无力。好不容易挪进了餐厅包厢, 他就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仰倒下去。

“小心。”

任烛景一手托住他的后背, 避免脑袋撞上凸出的立柱。

刚从服务员手中接过复古实体菜单的卫长庚抬头看见了这一幕。

“你们两个关系不错嘛。”

不提则已,这下白典也来了脾气:“我看您二位的关系也挺和谐, 刚才还隔空聊天来着,根本不像是有恩怨的样子。”

“对, 是我骗了你。其实我和老任没有任何矛盾。”

卫长庚坦然承认:“可那也是为了让你抖擞精神、认真应对活动。是我和他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

“哼,联手骗人还找什么借口。”

白典对此表示鄙视:“所以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九皇子,也是你设计出来迷惑我的?”

“九皇子?老任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九皇子,长得像你?”

这下卫长庚是真的迷惑了,他扭头看向任烛景,“这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我要说的。”

任烛景正色道:“白典确实很像我认识的九皇子,而且我觉得这不是巧合。”

趁着等待上菜的时间,任烛景将白典接受护盾试炼时情况告诉了卫长庚。

“你的意思是……阿梨沙把毁容的九皇子整成了和小白相似的样子,所以那时的阿梨沙很可能曾经见过小白?不对……是见过小白的前世?”

对于任烛景的过往遭遇,卫长庚并不陌生。可他没有亲眼见过那位九皇子,更没想过还会出现这种诡异的联系。这让向来游刃有余的他陷入了沉思。

任烛景反问:“你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吗?”

“我不能确定。毕竟我认识阿梨沙时他已经是第三自然的神官。他从不多谈过往,当初把他从梦海捞出来的娱乐节目,在他成为神官后也被处理了。我对那段历史的了解甚至比不上你。”

“原来如此。”任烛景平静中略带着点失望。

此后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了一阵。白典觉得口渴,噗嗤一声打开了汽水罐。

“所以那位九皇子后来怎么样,他痊愈了吗?”

“他恢复得很快,几个月后就一切如常了。只是……好像换了一个人。”

提起九皇子,任烛景平静的脸上终于漾起了一丝涟漪。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死里逃生还被圣人阿梨沙亲手赋予容貌的九皇子,很快就成为了一件“活着的神迹”。在民间,他受到了比过去更加广泛的尊敬甚至崇拜。朝堂中,关于他的褒美之辞口口相传。皇帝自然也对这个幺儿恩宠有加,不光给予了各种封赏,更准备将宗庙祭祀的重任交托与他。

但是任烛景很快就发现,九皇子想要的远远还有更多。

昔日那个醉心诗书、心系苍生的少年在短短半年里变得老成事故了。次年元日的大朝,他第一次身着朝服站在丹陛之下。而从那一刻起,本就已经暗流涌动的前朝后宫之争,又将翻搅出更大的波澜。

之后短短三年时间里,无论是庙堂朝廷上,还是江湖商贾间,属于九皇子的势力都异军突起。有扩张必然就会有冲突,而冲突则不可避免地带来流血和死亡。

首先是春猎事件又被重启调查,揪出了一批躲藏在废太子阴翳下的漏网之鱼,严加惩处。接着,曾经与外戚分庭抗礼的朝臣们相继落马,轻则贬谪还乡,重则牢狱流徙。甚至于那些胆敢公开发声质疑的人,同样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知不觉间,曾经仁慈温润的九皇子成为了恩威并施的铁腕存在。无数心怀抱负却出头无路的能人志士忠心追随于他;而对他仇恨憎恶、甚至欲除之后快的权贵旧臣同样与日俱增。各种行刺暗杀轮番上演。而任烛景始终守护着九皇子,成为王府中最为坚实可靠的存在。也正是这时,任烛景那不同寻常的守护之力开始萌发。

动荡飘摇的变局之中,最早入场的樊楼反倒颇为平静。这或许是因为九皇子一直授意任烛景向樊楼投喂有价值的情报。一方面强化了樊楼对于任烛景的信任,另一方面甚至能够挑动樊楼与第三方的矛盾,达到借刀杀人的奇效。

众人只道任烛景乃是九皇子的股肱心腹,然而他们两人之间也并非从未产生过矛盾——譬如不少人想通过任烛景去求见九皇子,一些是为了功名利禄,另一些则是想向九皇子求情讨饶。

对于后者,任烛景往往直接回绝,但也不是没有动过恻隐之心。然而他很快明白,自己的一时心软并不能唤起上位者的同情同理之心。反倒是九皇子的两句话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你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我的残忍。我不会责备你,只会因为你的选择而受伤。】

【你若不时时刻刻以我为最优先。万一再出事,难道现在的阿梨沙还会愿意再救我一次吗?】

可没有同情同理之心并不代表不会感受痛苦。

朝中每发生一次震荡,城里就会多出一座庙宇,多出一夜超度的呗唱,一阵祭奠后的余香。每逢无星无月的暗夜,更是高贵之人矛盾纠结的时刻。负责守夜的任烛景在王府中听见过很多白昼不曾出现的声响——喃喃自语、时笑时怒、时而又仿佛从最黑暗的梦中惊醒,发出痛苦的哭泣与呻吟。

慢慢地,任烛景意识到九皇子似乎被割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人格,这两个人格互相拉扯着,以摇摇欲坠的姿态行走在绳索上,下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回忆至此,高级哨兵抬起头来苦笑:“直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那么温柔善良的少年,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

被任烛景直勾勾地盯着看,白典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

他突然读懂了任烛景目光里那种晦暗难明的情绪——那既不是“爱屋及乌”的恍惚暧昧,也不是前辈对后辈的关心。而是审视、揣度,是怀疑。

没错,这个人他在怀疑。他怀疑九皇子的变化和阿梨沙赋予的这张面孔有关系!

来不及做更深的思考,本能已经敲响了白典内心的警钟。为躲开任烛景灼灼的注视,他瑟缩了一下身体。而几乎与此同时,卫长庚已经挡在了他跟前。

“别急着胡思乱想,先把剩下的事都告诉小白。”

“剩下也没多少事了。”

任烛景将目光从白典身上收回,低头看向面前的茶水。

“此时的帝王已经垂垂老矣,前朝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猜九皇子会怎么做?”

“九皇子的目标恐怕是皇位。”

白典的推测合乎情理:“但如果我没记错,废太子之后又新立过一位储君,九皇子应该会和新太子发生不可避免的冲突。”

任烛景点头:“嫡出的二皇子就是新任的储君,同时也是樊楼真正的主人。当朝堂上的明争暗斗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时,我终于接到了刺杀九皇子的命令。”

“你没动手吧?樊楼会不会对你实施惩罚?”

“每个出身樊楼的人都必须服用解药来缓解定期发作的毒性。如有违逆,很快就会毒发身亡。不过我没事,因为几天后樊楼就覆灭了。”

“……九皇子干的?动作真快。”

“你把事情想简单了。其实这些年在通过我传递真真假假的消息喂饱樊楼的同时,九皇子早就摸清了樊楼的底细。只不过一直隐而不发,为的是积蓄更多的能量,置人于死地。”

樊楼轰然倒下,那些阴暗角落不可告人的秘密随之曝光于天下。这些年来许多令人费解的死亡、祸水和灾难,一时间找到了罪魁祸首。原先勉强还算稳定的朝堂顿时陷入了前所有的巨大混乱。

而对于任烛景来说,他获得了自由。

自身隐患解除之后,唯一令他忧心的便是九皇子的状况。随着斗争的白热化,年轻皇子的心绪也日渐混乱。曾经割裂的两个人格仿佛在他的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无休止的混战,而唯一的结果就是要令他落入细细绳索下的万丈深渊。

也在这时候,西域传来消息:圣者阿梨沙被异国的暴君扣上了妖言惑众的罪名,要致他于死地。

尽管自顾不暇,可九皇子还是命令任烛景前往西域援助阿梨沙,他不允许任烛景反驳这个决定,否则两人恩断义绝。

“这是想让任烛景远离斗争中心的意思吗?”白典默默寻思。

同样的,任烛景之所以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远赴西域,除了无法违逆九皇子之外,是否也想着要从阿梨沙那里寻找到什么问题的答案?

启程前往西域前的晚上,任烛景向九皇子辞行。看着摇曳灯火中那个日渐枯槁的身影,他忍不住轻声发问:“如果您出生在普通人家,是不是会过得更加幸福?”

“可惜,没有如果。”这是他得到的回答。

任烛景又接着问:“如果有一天您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可以带您走吗?”

灯下的人影顿了顿,而后释出一声轻笑。

“先顾好你自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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