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16章 崖边

不净身 不道不道寒 2608 2024-01-06 09:25:30

身躯随树藤晃荡,在挨近石壁的那刻,脊背猛然一撞,段绪言闷哼出声,阮青洲伸出只手扒上石壁,两人才勉强停在那处不动。

石壁不平,靠近崖顶的地方正往里凹去,自上向下探望时,视野会被遮挡大半。所幸两人停靠的正是那处,头顶有崖畔遮挡,恰好能够用来藏匿身躯。

听脚步错乱,落石砸下,两人屏气凝神,上方却又传来几声砍响。

响声才落,耳边一道疾风刮过,两具身躯忽然往下坠了一尺。猜是树藤经刀锋划过,松动不少,段绪言不敢再用力去扯拉,转而腾出一手去攀岩壁。

带着两人的重量,那手臂用力至发颤,阮青洲自是能感受到,他朝脚底看去,寻机踩住一处凸起的石块,往壁上紧贴,给段绪言腾出恰能踩住脚的位置,便反手把人搂实了。

段绪言撑壁与他紧挨着,阮青洲侧脸避开对碰的鼻息,却嗅见了愈重的血腥味。

他垂眸细望,段绪言臂上的一小截箭影随之映入眼帘,阮青洲自那处摸见了湿凉,才知那人上臂早便中了弩箭,伤处淌的血已透出了衣衫。

想是方才直指胸膛的那支弩箭并未射空,而是被他的手臂挡下。阮青洲伸指去碰,触到了折断的箭身,短短一截,春笋般蹿在皮肉外。

阮青洲收回手指,没敢再碰,直至风过几阵,听见崖边声响渐渐远去,方才开口道:“手臂有伤,为何不说?”

段绪言带些笑意,垂眸看他:“带伤护主,貌似也不是件值得夸耀的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动辄以身试险,为谁都不值得,”阮青洲沉着声,“不要再有下回了。”

“奴才不管这些,只管殿下安危。”

段绪言说得认真,不带一丝戏谑的意味,他勾紧了树藤,就要把捆着两人的腰带解开。

“树藤方被刀刃划过,应当还能承受一人的重量,殿下先上吧,奴才会替殿下托着。”

“我不背命债在身,”阮青洲摁住他解结的手,接来树藤,绕臂缠紧,“抱着我。”

段绪言受宠若惊,带了些笑意:“断了怎么办?”

阮青洲说:“同生共死,不是正好如你所愿。”

段绪言失笑,一手揽他腰身,也还是帮着一并攀着树藤。

半晌后,两个身影挂在风中欲坠,已能够到崖顶,可段绪言右臂用力过猛伤口撕裂,抱着阮青洲时,更是颤得厉害。

嗅见血气更重,阮青洲攀得更快,腾出手来抓紧崖畔,想再借力上蹬时,树藤的划口处猛地弹出声响,就如磨断的麻绳,自外向里愈渐崩裂。

“抓紧。”阮青洲攒起力,咬牙上撑,放了树藤,仅靠双臂挂在崖边,却还是因太过吃力险些滑落一臂,方才重新攀上时,就觉腰间一松,拖着自己的重量也一同消失了。

大腿再又被人用臂托起,他往下看去,捆着两人的腰带已被段绪言扯松,眼下那人正单手扯藤,想将他的腿顶上肩头。

“这样太慢,殿下先上。”段绪言托着他的手还在颤。

眼看树藤将断,阮青洲别无他法,只能双手攀崖,抬腿够上地面。

见那人半身都上了崖,段绪言眼神沉下,看向手臂的断箭。

他低估了这支弩箭的威力,若是普通的箭伤,他大可再撑一两个时辰,可如今他已开始不受控地恶寒发颤,便猜到箭头早便被人抹了毒。

不过他用以防身的镖头就藏在袖中,那镖头本就是系在绳上的,只要在藤断前将镖头钉死在崖壁上,就算他没法够到崖顶,依旧能靠着这根绳镖活命。

唯一的变数就在于,他因中毒就快没力了。

不再多等,镖头已死死卡进石间,段绪言扯了扯,将绳索及树藤一齐缠在左臂上,使力蹬壁跃起。

指尖触及地面的那刻,树藤弹断,身子失了借力,纵使攀上崖壁,单靠右臂撑着,也撑不了多久。

果然,力泄得太快,足下也无落脚之处,身躯已有下坠的趋势,他放弃挣扎,扯紧另一手的绳索以做准备,就要松开攀崖那手时,却被一人紧紧攥住。

段绪言抬头望去,他看不清什么,但就是知道此时还会来拽他的,只有阮青洲了。

下坠的身子终于再次够上崖边,阮青洲用尽了全力,把那手臂再又往上扯来一些。手肘已能够到地面,段绪言有了把握,松开绳索,双臂上撑,将腿抬了上去。

攥在臂间的手不曾松过,抬上崖的腿亦被那人往里拖,段绪言借这力道,终是被拉上了崖。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段绪言喘息更重,撑地缓缓站起了身。阮青洲就在他眼前,似也站立着,他挪步靠近了,每一步都似踩在云里,发软发虚。

额角冷汗滑落,迷了眼眸,他足下一软,便拽着阮青洲倒在了灌木丛中。

草香扑起,霎时将两个身躯一并裹住,段绪言翻身压在上方,却是一语不发就将脸埋进了阮青洲的肩头。

身躯沉重,阮青洲本欲伸手将人推开,可见他如此,就怕箭上被人抹了毒,偏偏视野太暗,瞧不清血色,阮青洲只能尝试把人喊醒。

“严九伶。”阮青洲喊了几声,从他额边摸来一手冷汗。

段绪言稍动,全然抛了礼数,转头就将前额贴向他的脖颈:“借我靠一靠。”

听他气息沉重,声音亦然微弱,阮青洲再未将他推开,段绪言便也懒得再动。他阖眸去感知那人侧颈跳突的脉动,能清晰地反观出自己在中毒之后过快的心跳。

这种感受就像初次杀完人之后,心跳失常,手脚发颤。段承要他杀人,要他学会冷血和狠绝,所以他看着一地血腥,捂嘴忍着反胃的冲动,指缝的腥味却因此染上了口鼻。

他还是在段承面前吐了出来,结果领了一顿棍棒的打罚,最后痛得起不了身,只能趴在地上听着段承的厉声训斥。

尽管段承走前还是留派数人照顾他的伤病,可当时的他并无奢望,想要的也仅是一个能包容他的臂弯而已,就像阮青洲现在这样。

但为什么是阮青洲,怎么会是阮青洲。

“还能撑住吗,我去寻人。”阮青洲的声音将他唤醒些许。

觉出阮青洲想要挪身,段绪言摁住那人手腕,轻声道:“才说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话,殿下便要自己犯险……若说为一国储君冒险不值得,难不成,为我就值得吗?”

阮青洲说:“人命关天,不存在值不值得这一说。”

段绪言轻笑一声,用额头抵着阮青洲的肩颈,支手撑起些身子,就这样俯身看着他。

“所以就算换作是尉侍卫,或是别的什么人,殿下都会这样对待他们,是吗?”

阮青洲说:“若我觉得该救,自然会救。”靳栀珝

段绪言顿了顿:“那殿下认为我该救,是因为把我看作尽心侍奉殿下的严九伶,还是因当初听闻贵妃将我错认成四皇子之事,心中也有几分错乱?”

一时间四目相对,阮青洲双唇稍抿,只是沉默。

段绪言笑着低下头去,再次趴躺在阮青洲的胸膛上。尝到了接近猎物的喜悦,他压抑已久的本性正在蠢蠢欲动,渐也露出些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威胁。

段绪言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眼神太会说话也很要命,这么一双藏不住真话的眼睛,在没想好怎么说谎之前,就该藏好了……不然殿下这般不会骗人,总要吃亏的。”

喘息渐重,盖过了声量,他不再说话,静听阮青洲胸口传出的搏动,只想在迷离中寻到一种温软,就往阮青洲的颈窝蹭去。

他躺着,也不管阮青洲会不会被他压得透不过气,他知道阮青洲的心肠太好拿捏,一定不会推开他。

可毒性入体非同小可,再听声响已是渐弱渐远,段绪言伏倒着喘息,不知不觉间,神思便也坠进了梦里。

不知过了多久,就觉手臂传来剧痛,他于混沌中醒过神来,绷起了警觉的神经,自身旁寻见一处皮肉,就张口咬了下去。

阮青洲的味道最先钻入鼻腔,肌肤的软腻随之触到舌尖,他彻底恢复了清明,也就松了齿,将那手腕叼着,轻含在齿间。

臂上的箭头正被挑出,他忍着痛,却又像只寻主的犬,纵使平日里伪装出的乖顺都是因为别有用心,一遇到伤病,也还是想要摇尾乞怜,他急切地需要安抚,也就顺着鼻尖的味道,朝那方向蠕动过去,枕在了阮青洲的膝上。

御医神色稍滞:“殿下,这……”

“无碍,先救人。”

段绪言依稀听到了阮青洲的声音,就这么挨近了。他疼得发颤,又蜷着脊背乞求怜爱,再像拓展领地一般,将自己的血腥蹭上了那身衣袍。

他要用自以为的肮脏抹毁阮青洲的清白,既已注定成敌,那些被迫接受的压迫和屈辱,谁也别想躲开。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