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顺着他额头流下来，淌过眼睛，将视野染成一片血红。

他身上皮开肉绽，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血浸透了衣服，又顺着衣摆往下滴落，在地上凝聚出一片血泊。

可即便狼狈不堪，他依然不曾有片刻妥协，甚至唇边笑意都不减分毫。

“你不过是他可以随意抛弃的一颗棋子，”他继续对那审讯官道，“荣誉、地位……他什么都可以给你，也可以随时将它们收回。”

他低低笑着：“甚至是你的性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审讯官慢慢抬起头，一张脸因为悲愤而涨得通红。

他浑身颤抖不已，牙关紧咬，眼中流露出绝望，那绝望又迅速被疯狂取代：“但我死了，你们也一个都别想好过！！”

“陆霖……陆霖！”他飞快地在光脑上操作着什么，面目几近狰狞，“我要你亲眼看看，陛下是怎么对待你的护卫官的，我要你亲眼看看！哈哈哈哈！！”

*

“陛下，陛下！”

就在通讯挂断后不久，负责传讯的侍卫急匆匆冲进殿内。

他单膝跪地：“霍少将那边传来消息，抓捕计划……失败了！他们没能带回陆霖！”

一瞬间的死寂在大殿内蔓延，紧接着，莫伦骤然起身：“你说什么？！”

侍官来不及收回手，银碗打翻，葡萄散落一地，顺着御座前的台阶缓缓滚落，停在那侍卫脚边。

晶莹剔透的葡萄流淌出汁水，弄脏了一尘不染的地面。

帝王的盛怒笼罩在大殿上空，侍卫一声不敢吭，所有侍官侍女齐刷刷跪了满地。

“不是之前才传回消息，告诉我一切顺利？”莫伦顺着台阶缓步走下，扶起那侍卫的肩膀，“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霍少将说，他们被陆霖耍了！”侍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颤声道。

“那药呢？”

“药……药被陆霖毁了一箱，剩下的……剩下的他们去追，追到玉衡星九皇子的星舰……”

“你们这群废物！”莫伦一脚踹上他胸口，将那侍卫一连踹出去数米远，“我养你们这么多年，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一件小事，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陛下……陛下息怒！”侍卫匆忙爬起，不顾嘴角流血，又跪到他面前，“玉衡星九皇子还没离开港口，请陛下授意搜查他们的星舰！一定能夺回那批药！”

“我授意你？”莫伦几乎被他气笑了，“混账东西，搜查玉衡星皇子的星舰，你是让我上赶着给那姓顾的老东西送把柄？！”

“可、可是！陆霖通敌叛国，那箱药就是证据！只要我们能搜出那箱药……”

“通敌叛国？”莫伦揪住他的衣领，强行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你们不是信誓旦旦，那小科员身上除了一箱营养补充剂外没有任何东西吗？嗯？”

“他们咬死不认，你能如何？药？呵呵……药在哪里？”

侍卫：“……”

莫伦随手将他撇开，气得咬牙切齿：“好你个陆霖，好你个陆霖！我真是小看了你……还有你们这群废物！”

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没人敢在这种时候再去触他的霉头。

“不对，不对……”莫伦急得在御座前满地乱转，自言自语，“陆霖到底有什么底气和我对着干，只凭一个玉衡星的九皇子……”

他突然停下脚步：“不对！”

“他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后手……给我继续审季琅！”

“陛、陛下，”侍官颤巍巍道，“您不是刚刚才让审讯官把季琅送去……送去……”

“让他滚回来！”

“是，是……”侍官急忙帮他打通了审讯官的星电。

全息影像再一次接通，审讯官的反应却和之前大不相同，他笑着说：“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把季琅送回开阳星了。”

莫伦大怒：“谁允许你……”

“不仅如此，”审讯官平生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唇边笑容扩大，状若疯癫，“我还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

随着话音落下，星电那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轰——！！”

审讯官搭乘的星舰在宇宙中骤然解体，刺眼的白光透过全息影像传入大殿，又在顷刻间熄灭。

通讯中断。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

陆霖有些疲惫地回到房间。

今天发生的一切令人体力透支，天色已晚，深深的疲倦随着四合暮色一起漫上。

他坐在床边，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微微怔住。

苍白的指尖轻轻摸了摸平整的床单，某个家伙拍着尾巴邀请他一起睡觉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

可现在，这间屋子里竟完全没有那个人的气息了。

他们才离开不过几天，一切气味和痕迹竟消失得如此彻底。

陆霖怔然出神，直到腕上光脑震动，唤回了他的思绪。

是顾九曜发来的消息。

【东西我都拿到了，顾某谢陆兄抬爱，小宋兄弟也在我这里，我会保护好他，一切按计划进行，陆兄放心】

【只不过两星系交战，陆兄这些药尚且不够，我已给父皇传信，他即刻派兵增援】

【调兵和大批量生产药剂需要一些时间，我向陆兄承诺，最多五日，五日之内，玉衡星会将一切准备妥当】

五天……

陆霖呼出一口气。

已经足够快了，这只怕是顾九曜能为他们争取来的极限。

只是不知道季琅那边……

正想着，光脑再次震动起来。

却不是顾九曜发来的消息，而是一个陌生的账号。

发来了一段……长达三个小时的视频？

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给他发……

他随手将视频点开，看清视频内容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季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