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摸就不给摸，那么凶干嘛。”季琅小声嘟囔，悻悻然收回手。
收不回角和尾巴，陆霖只得作罢，他打量了一眼满脸伤心的季琅：“身体没事了？”
季琅还不死心，冲他摊开缠满绷带的手：“有事，手疼，要摸摸教授的尾巴才能好。”
陆霖冷漠转身：“那你继续疼着吧。”
“教授，教授我错了！”季琅连忙追上他，“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教授绑的蝴蝶结比药还管用，我现在好得不能再好。”
陆霖视线向下一扫：“为什么不穿鞋？”
季琅光着脚在星舰里乱窜，他尴尬一笑：“鞋……坏了。”
陆霖没说什么，回到房间，找出一双没用过的拖鞋来，扔给对方：“穿这个。”
季琅试了一下：“小。”
“凑合穿。”
“喔。”
季琅穿着并不合脚的拖鞋，清洗干净自己的刀，又把刀柄上被血污浸透的缠绳也换了新的。
经过整整一夜的激烈战斗，这把削铁如泥的刀也不堪重负，刀刃上崩出数个豁口，给季琅心疼得不行。
陆霖的视线从那寒光森然的刀刃上扫过。
趁季琅在这收拾东西，陆霖把星舰开回之前定位的城镇。
季琅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又是英俊帅气的Alpha一枚——如果忽略靴子上那几个破洞的话。
他来到驾驶舱，看向屏幕上的景象。
眉目一凛：“教授，这……”
陆霖的表情也有些凝重。
他们只是离开了三个小时，再回来时，那些野兽尸体竟不翼而飞了。
“这真的是我们之前降落的地方？”
“地上的痕迹总不会作假。”
之前星舰因为故障在城中坠落，砸出一个直径数十米的深坑，凶兽尸体一度把深坑填满，可现在，除了零星的几头，已经看不到它们的踪迹。
甚至满地的血迹也被分解，没有残留下多少。
只依稀可辨一些拖拽痕迹，一直延伸到城外的森林里。
“看来这些植物已经饿很久了，即便这城里有让它们抗拒的东西，也不得不冒险一试。”
“这颗星球上的环境还真是诡异，”季琅难得正经，“教授，不如您就留在星舰上吧，我帮您——等等，您还没告诉我，我们来瑶光星到底是为了找什么？”
“找未被活化素感染的植物，最好是动物，或者换个更容易理解的说法，找你眼里的‘Beta’。”
“就像之前那棵洗澡树一样？”季琅摸了摸下巴，“可我昨晚杀了那么多头凶兽，万一里面有Beta，也已经被我杀了。”
洗澡树是什么鬼称呼……
陆霖摇了摇头：“Beta不会被信息素吸引，你杀的应该都是Alpha。”
“这性别比例也太失衡了吧……”
“为什么被活化素感染的动植物全都分化成了Alpha，原因尚且不明，我得多采些样本，回去做研究。”
陆霖声音很低：“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这颗星球的生态系统，很快就要崩溃了。”
一个只有Alpha的世界，将无法完成物种的繁衍。
等再过十年、百年，瑶光星或许会彻底成为毫无生命痕迹的荒星。
陆霖按在操作台上的指节发白，他眉心紧蹙着，冷峻的侧脸笼罩上一层阴霾。
“教授，”季琅轻轻覆住他的手，隔着绷带，“先别想那么多了，事情一定还有转机，无论如何，我会帮您的。”
“……嗯。”陆霖的表情松动了些。
他没有挣开季琅的触碰，或许是心不在焉，又或者是因为别的。
“不说这些了，我们出去吧。”
外面暂时是安全了，植物敢进来拖走尸体，却到底不敢袭击活人，尸体一消失，浓重的血气也散了。
两人下了星舰。
季琅左右张望：“教授，这地方本来就是一片废墟，又被咱们这么一砸，好像和荒地也没区别了。”
陆霖没接他的话，蹲下来查看地上散落的石块。
这些石块上面都有人工雕凿的痕迹，也许曾经是建筑的一部分，有弧形的，像是拜占庭式的穹顶。
可惜，无论这些建筑曾经多么富丽堂皇，现在也已成为一片废土。
他提取了一些土壤和空气样本，季琅则在附近闲逛。
忽然，陆霖听到他问：“教授，您说……放了半天的肉还能吃吗？”
陆霖：“？”
季琅停在一头野兽的尸体前，也许因为太大了，这头兽尸没有被拖走。
野兽状貌狰狞，高度异变让它面目全非，几乎辨不出是什么动物。
只能看出是四条腿的，还没异变出第二颗头。
陆霖陪着他打量了一会儿，打开手提箱，戴上手套，拿起解剖刀，从尸体上割取了一小块组织样本。
被割下的肉质尚且新鲜，季琅开始咽口水了。
陆霖听到他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音。
陆霖：“……”
这野兽都长得这么不想被人吃了，居然还能有人对着它垂涎三尺。
他沉默片刻，拿出一支抑制剂，扎在了野兽尸体上。
“这不是您给我用的新型抑制剂吗？”季琅震惊，“有市无价啊教授，您就这么用掉了？”
“在我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药。”
“。”
抑制剂在尸体上见效很慢，过了许久，野兽身上的异变才逐渐消退，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季琅：“原来是头野猪啊，是不是可以烤来吃？”
陆霖一言难尽：“这种东西你也下得去嘴？”
“试试看呗，说不定Alpha猪更好吃呢。”
季琅摩拳擦掌，开始捡木头准备生火。
天色渐晚，他的眼睛在夜色中现出幽绿色，一身黑衣却与夜幕融为一体。
幽寂的城市废墟中除了他们再找不到第三个活物，甚至没有蚊蝇在耳边聒噪，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影影绰绰的树影斑驳晃动。
陆霖忍不住靠近了刚刚升起的篝火，伸出手，借火焰驱散寒意。
他也有些饿了，拿出一瓶营养补充剂，插上吸管嘬了起来。
季琅在旁边擦亮了刀。
锋利的刀刃切开野猪厚实的皮毛，顺着脊骨，剔下了最嫩的那块里脊。
陆霖咽到一半的营养补充剂如鲠在喉。
他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某人是用那把刀来砍怪的吧。
现在居然又用他来宰猪……
虽然清洗过，但……
这也太不讲究了。
陆教授的洁癖无可抑制地发作起来，他缓慢地、向着季琅的反方向挪动了一步。
季琅对此全无所觉，专心致志地地剔着肉，又把肉切成小块，穿在削平整的树枝上。
他把穿好的肉架在火上烤，少量的油脂滴落下来，落进火中，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烤肉的香味很快飘散出来，肉被烤得外焦里嫩，色泽诱人。
季琅从衣服里摸出一瓶调料——陆霖已经不想纠结他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调料了。
调料撒在烤好的肉上，被火一激，芳香扑鼻。
季琅狠狠吸了一大口，忍着馋把烤肉递给陆霖：“教授，您先尝。”
陆霖婉拒。
“那我就不客气了。”季琅将烤肉凑到唇边，满心期待地咬下一大口。
……下一秒，肉又从嘴里掉了出来。
“呃，好难吃，”季琅露出痛苦的表情，“好柴，好腥，这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野猪肉。”
“所以你明白为什么连植物都不吃了吗？”陆霖善意提醒道。
季琅十分扫兴地把肉撇在一边，擦了擦嘴，用最真诚且期待的眼神看向陆霖：“教授，那个……营养补充剂……”
陆霖拍开他伸来的手，冷冷道：“别来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