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琅追上陆霖。
他放缓了步子，和他并肩而行：“不过教授，说来也奇怪啊，人鱼的歌声不是会唤醒人的回忆吗，可我刚刚做的噩梦，真就只是个噩梦而已，并不是什么以前的记忆。”
甚至不完全是个噩梦，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可以算是美梦。
“那说明你走出来了，”陆霖道，“当过去的记忆不再刻骨铭心，自然也不会再被人鱼的歌声唤醒。”
季琅脚步一停。
走出来了……吗？
他无从判断，但在陆霖说出不嫌弃他的时候，他心里的确轻松了许多。
像是长久横亘于此的巨石轰然碎裂，泯为齑粉，只余压出的沟壑。
过不多时，这最后的沟壑也将被浮尘填平。
“那教授您，还会想起以前的事吗？”他轻声问。
陆霖没有回答，只按了电梯：“该走了，院长刚给我发了好几次消息，估计等急了。”
季琅和他一起上了电梯。
庞院长已经在地下二层等了快一个小时，总算见到他下来：“小陆，你怎么才来？”
陆霖：“抱歉院长，我刚做了个实验，太投入了，出来才看到您的消息。”
庞院长无奈摇头：“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一点没变，什么实验这么重要？”
季琅的尾巴摇了摇。
陆霖将刚刚提取的微生物涂片和检测报告递给院长：“我正打算去生物科问问，有没有人知道这东西。”
庞院长有些诧异，戴上老花镜看了看：“你从哪得到的？”
“开阳星。”
“开阳星啊……”庞院长把东西收起，“我让生物科的小马帮你查查，他对开阳星的微生物种群比较了解。”
“那就多谢院长了。”
被他一打岔，庞院长差点忘了正事：“光说这个了，我来是想问你，你这又在搞什么？两层防弹玻璃都给炸穿了，还好科员们误会是你又炸了实验室，不然我都没办法帮你掩饰。”
“炸实验室？又？”季琅看看他，又看看陆霖，“教授以前经常炸实验室？”
庞院长：“你给他当了这么久护卫官，居然不知道？我跟你说，小陆以前……”
“都是过去的事了，”陆霖打断他，“我想让穆洵恢复记忆，就让季琅帮了他一把，动静是闹得有点大了，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会把这里恢复原样的。”
庞院长叹口气：“都炸成这样了，还怎么恢复，只能换玻璃了，这一块防弹玻璃，可不少钱呢。”
陆霖：“从我的账户里扣吧。”
“还是从我的工资里扣吧，”季琅说，“是我压制穆洵的时候没掌握好力度，我的责任，这钱我愿意掏。”
“跟你有什么关系？”陆霖皱了皱眉，“是我让你办的差事，出了事自然也由我负责，再说了，你总共才多少工资？”
庞院长：“……？”
怎么，嫌他三十万开少了？
“不管多少工资，赔两块玻璃总够了吧？实在不行……我以后省吃俭用一点，不点珍味轩的外送了。”
庞院长：“咳咳咳咳咳……”
他果然还是该随身备着速效救心丸才对的。
“行了，”他实在是听不下去，“院长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有让你们掏钱的意思，咱们研究基地还没穷到那种程度。”
陆霖：“可……”
庞院长摆了摆手，强行揭过这个话题，问道：“穆洵怎么样了？”
陆霖看向等在一旁的宋今。
宋今点点头，汇报道：“他已经想起了自己是谁，也想起了六年前的事，不过对于一些细枝末节，记忆还是很模糊。”
因为原先住的屋子已经炸得一片狼藉，宋今不得不给他换了一间，此时，他带着众人来到走廊最尽头的观察室前。
宋今：“他说他头疼，我给他吃了药，就让他睡下了，身上的伤口也已经处理过。”
穆洵正躺在床上，背对着观察窗口，他身上的龙系特征都已收回，此时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
装珠宝的匣子倒是完好无损，穆洵头疼也没忘了这个，让宋今帮他把匣子搬到了新宿舍，藏进床底下。
“看惯了他以前那副样子，现在这样还挺不习惯呢，”季琅说，“回头再找他打一架，看看不使用兽化特征，他能不能打得过我。”
“六年了啊，”庞院长轻叹口气，“说句实话，小穆刚来的时候，我真的对他没抱任何希望，他被感染得实在太深，我真不敢相信，他还能有醒来的一天。”
他说着看向陆霖：“小陆这份耐心，这般持之以恒，锲而不舍，能成大事，能成任何事。”
“六年而已，”陆霖看着观察室里的人，“人一不小心犯下的错，或许需要一生的时间去弥补，我早已经做好准备了。”
庞院长深深看向他，那眼神极为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
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过来下，我有话跟你说。”
“嗯，”陆霖转头交代宋今，“你有时间，给这房间装个窗帘。”
“好。”
“穆洵现在虽然醒了，但一时半会儿还是难以恢复到巅峰状态，这段时间你多费点心，争取让他早日康复。”
“我明白，您放心吧。”
叮嘱完穆洵的事，陆霖同院长来到一旁。
“新型抑制剂临床试验的事，我想到一个主意。”
庞院长开门见山：“最近基地研发了一批治疗信息素紊乱的新药，恰好也到了临床试验阶段，我会想办法多招募一些志愿者，让多出来的人参与进新型抑制剂的试验当中。”
陆霖：“这能行吗？”
“只能多给些钱了，不过……自从六年前那场战争结束后，人们对于活化素的恐惧与日俱增，究竟怎么劝说他们进行试验，我还没有想好。”
陆霖沉默了下。
片刻，他抬起头：“我来。”
“你亲自劝他们？倒也不是不行，有你作为担保，他们应该……”
“不，我的意思是，我亲自参与试验，”陆霖道，“口头上的担保难以让人信服，如果我敢亲身实践，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再有所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