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治愈能力极强
这一晚的艾克斯细雨连绵, 南瓷躺在床上,透过圆柱形玻璃窗看雨滴形成细长晶莹的线。
刚阖上双眼,手机短信息声音响起。
南瓷从床头柜上扯下充电线, 打开一看, 又是凌彦。
许久未曾收到他的消息,还是和之前一样,那些话轮流说。
南瓷没回,手机安静了一会儿,凌彦又发来一条短信。
就是这最后一条信息让南瓷汗毛直立。
[南先生, 任谁都有山穷水尽之时, 我老来失子如今已是两袖清风, 什么都不在乎了。]
一开始南瓷的重点在于最后一句,可紧接着又为他这句‘老来失子’而迷茫。
那凌锐五不是进了监狱吗。
难不成他在监狱里出了意外。
凌家虽说势力不如从前,但以凌彦重视凌锐五的态度, 很明显不可能叫他在狱中吃苦。
南瓷攥着手机,尽量将他这句话往好处想。
或许对于凌彦来说, 儿子待在狱中一天,也算是‘失子’了。
他依旧没有回复他的信息,放下手机翻了个身。
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雨在夜半时分突然变大, 闪电伴随着雷声侵袭了整个城市。
期间窗户被风吹开过一次, 冷空气席卷, 生生将南瓷冷醒。
他起身关窗, 不经意瞥了眼楼下,只见一辆汽车开着双闪, 在这大雨倾盆的深夜里, 像是驾驶车辆的引路人一般屹立在雨中。
南瓷睡眼惺忪锁上窗户, 拉好窗帘爬回床上。
他的手臂受伤了,已经半个月没有去福利院,突然闲下来还真的有些想念福利院的孩子们。
第二天早上醒来,被大雨洗刷了一晚的城市更加光鲜,阳光在窗帘拉开的一瞬间侵袭,将南瓷包裹在其中。
他抻了个懒腰,赫然看见昨晚那辆车还停在那里。
南瓷没多想,转身来到厨房给自己简单做了个三明治。
刚咬了一口,电话响起。
是许久未曾联系的陆钰起。
“小南。”陆钰起问他:“怎么样?普罗旺斯治愈你的伤痕了吗?”
陆钰起是唯一一个知道南瓷去处的人,也是她建议南瓷来法国,并为南瓷介绍了福利院的工作。
南瓷微笑:“薰衣草很美,孩子们也很可爱。”
南瓷初来法国,人生地不熟,虽然不缺钱,但陆钰起仍建议他来福利院工作,每天只需要跟话都说不清楚的小朋友接触,不会有人在意他会不会说法语,法语说得好不好。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适应方式,在这期间他将高三冲刺的那股劲拿了出来,废寝方式学法语,看法语电影,听法国人说话。
陆钰起说:“我就知道,你是个自我治愈能力极强的人。你和我是一模一样的人。”
“我哪里能和您相比。”南瓷说:“我就是个普通人,要是没点治愈能力,还活不成了。”
陆钰起笑了两声。
今天的她听上去心情不错,南瓷难得放松,给自己倒了杯热牛奶,问她:“是公司新推出的艺人表现不错吗?”
前段时间他忙里偷闲写了首词,用来作为陆钰起公司新艺人的出道歌曲。
歌曲大获成功,一时间翻唱不断,在网络上掀起过一阵小浪潮。
作为幕后的投资人加老板,陆钰起自然赚得盆满钵满,她没有理由不开心。
“不只是这些。”陆钰起说。
停顿了一下,又告诉他:“临星彻底玩完了。”
竟是因为这个。
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再次听到已经不能在南瓷心里泛起任何波澜。
从惊诧到了然,南瓷弯了弯唇,知道自己终于是放下了。
他淡然地问:“怎么回事?”
陆钰起说:“他以为他回了纽约我就拿他没办法。那段时间我的确在忙公司的事,让他享了几天福,前几天我闲着,将他那些丑闻全都公之于众,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好了小南我不跟你多说了。”陆钰起那边有秘书的声音传来,她跟南瓷说:“过几天我飞一趟法国,如果能空出时间我们见一面。”
“好,我等您。”
挂了电话,南瓷下载了微博。
之前他将国内一切社交软件全都卸载,如今内心已经平静,就完全没必要逃避了。
他看见临星的粉丝掉了近乎五十万,无论是评论,或是营销号,几乎都在传他的事。
所谓臭名远扬,大致也就如此了。
吃好早餐后,南瓷换了件衣服打算去福利院。
开车出来时与楼下那辆车擦肩而过,南瓷偏头看了一眼,发现车里并没有人。
他没想太多,抵达福利院时,孩子们正将安东尼围在中间,嬉笑着抢夺他手里的玩具。
有扯着他的裤子往上爬的,还有将他衬衫扯出来,小手趁机钻进去挠他肉的。
安东尼低呼一声,刚把这孩子的手拿出来,另一只手毫不设防被小朋友抓住,玩具顿时一扫而光。
只剩安东尼无奈站在原地,狼狈地将衬衫重新掖好。
南瓷上前,他惊诧地眨了眨眼:“你恢复的这么快?”
“没什么事了。”南瓷摇了摇手臂,打趣道:“我要是再不来,下次进医院的就是你。”
安东尼无奈摇摇头:“很遗憾,我平时来得时间不多,所以他们更喜欢你。”
为了安抚他的心情,南瓷说:“可他们从不跟我打闹呀,能让孩子们放松心情的还是你。”
话音才落,就有小朋友拿着水枪过来,对准南瓷的胸膛,眼看着他胸口湿润,马上拎着水枪笑嘻嘻地跑开了。
安东尼脸上色彩更加好笑,南瓷没忍住,抓着他站起身:“走啊,我们去陪他们玩。”
说完,也从玩具箱里找出两把水枪加入了孩子们的阵营。
一玩就玩了一个多小时,南瓷才带队将孩子们送到浴室。
南瓷的手受伤不方便在除了自己家的浴室洗澡,便只在更衣室换了件衣服。
由安东尼带着男孩子们去洗澡。
他再出来时,安东尼问南瓷:“伤口沾到水了吗?”
“没有。”南瓷指了指垃圾桶里的保鲜膜,说:“早上就怕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所以缠了一层。”
“怪不得你抓我去打水枪,害我耳朵和鼻孔都进了水。”
刚刚安东尼为了保护南瓷受伤的手臂,屡次挡在他身前,说完,他摇摇头:“你看,我是多么绅士有担当,身材这么好,做底下那个太可惜。 ”
南瓷惊讶于他的直言不讳,又忍不住笑说:“那要不,你跟那位商量商量?”
安东尼摇头:“不要,太累,而且我腰不好。”
说完,他又问他:“你前男友,噢不,你的前前男友,他……持久吗?”
突然提到应修景,南瓷愣了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换来的是安东尼一连鄙夷:“我连我男朋友十八厘米都告诉你了,换来的是你说你跟前男友是柏拉图式恋爱,那我好不容易看见你前前男友,并对他稍微有那么一点感兴趣,你连这么点小事都不肯告诉我!”
南瓷脸上的温度顿时上涨了不少,他用手背贴了贴脸颊。
舌尖轻轻舔了下干燥的唇,才慢慢开口:“蛮……久的……”
“多久?”
“安东尼。”南瓷羞赧地皱眉:“你不要问得这么详细好不好?你,你……你换一个!”
“那他私底下穿什么颜色内裤?”
“……黑色或者灰色比较多。”
“没有卡通图案?”
“……怎么会。”话毕,又挑眉,指着他:“该不会……”
安东尼耸了耸肩,坦白承认:“我买什么他就穿什么,反正除了我之外又不会有人看见他的内裤,哪怕他不穿都不会有人发现。”
南瓷噗嗤笑出声。
安东尼却皱眉:“你不懂,他那个人爱面子,白天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经绅士极了,所以追求他的人也多,那我又不能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所以就只能用这个方式喽,他一定不想让别人看见的。”
这些私密的话总算在孩子们洗好澡出来后得以结束。
南瓷松了口气,帮小朋友们吹完头发也就慢慢忘记这件事。
孩子们的晚饭时间正是南瓷的下班时间,他刚坐进车里就接到安东尼的电话:“多莉心脏病犯了!”
话音才落,就见安东尼抱着多莉风风火火跑出大门,南瓷赶紧打开车门,没敢耽误一分一秒就将多莉送到了医院。
这其实算是常有的事情,这家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是因为身体或心里有问题才被父母抛弃送到这里。
南瓷来了没多久,已经熟悉这所医院的格局。
至于医疗基金,除了政府减免的一部分,剩下的一大半几乎都是由安东尼的男朋友提供的。
但别人毕竟是做生意,将全部财产捐出也不现实,所以福利院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希望得到大家的帮助。
多莉做了个手术,两个星期后一个阴雨天出了院。
南瓷提早赶来接,转弯时看了眼后视镜,发现身后一直有辆黑色的车在跟着。
他抿了抿唇没做多想,提速来到医院。
病房里,多莉怀里抱着玩偶,脸上重新恢复血色,跟南瓷摆手:“哥哥好。”
这句用的是中文,南瓷教的。
他蹲下来,轻轻抚摸多莉的头,微笑着说:“你也好。”
多莉按着自己的心脏,告诉他:“不要担心,我不疼了。”
女孩的眼睛是这世界上最璀璨的明珠,小小年纪懂得抚慰人心,南瓷听了只觉得热泪盈眶,起身牵起她的手:“不疼就好。”
她却摇摇头,对南瓷张开双手:“抱抱。”
南瓷弯腰将人抱起,多莉安静靠在他的肩膀上。
安东尼坐在驾驶位上,南瓷则抱着多莉坐在后座,多莉问他:“什么时候还能玩水枪?”
“你需要休息。”南瓷说:“水枪运动对你来说……”
多莉直摇头:“不不不,我都没有跑也没有跳,因为害怕见到医生,可是还是来了。”
南瓷安抚地捏了捏她的脸蛋,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安东尼说了句:“那是什么?”
“什么?”南瓷抬眼看过去。
车厢有短暂的安静,与此同时耳边响起类似秒针跳动的声音,这声音比时钟的声音大了些,南瓷试着将副驾驶安全带扣上,声音也未曾减少。
他将多莉放到座位上,下车查看了一圈又打开副驾驶的门,却并未发现异常。
南瓷疑惑地挠了挠脑袋:“这是怎么回事……”
安东尼坐在驾驶位叫他:“先上车吧,送多莉回去之后再去看看,一定是你的车很久不保养了。”
车对于南瓷来说只是个代步工具,他并不是什么爱车人士,就比如这次,他手臂受伤车扔在库里将近半月,车身落了层灰他照样是下班之后才慢悠悠开去洗车。
南瓷点头:“好。”
刚关上副驾驶的门,远处突然传来一个迫切的声音。
“南瓷!”
他转头一看,竟是应修景出现在身后,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惊慌,脚步生风几步跑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车上有炸弹,快走!”
南瓷怔愣之间已被应修景带出好几步,忙地回头:“多莉!”
他挣脱不开应修景的手:“多莉还在车上!孩子在车上!”
话毕应修景一把将南瓷推开:“你走!”
说完自己转身跑回去。
拉开后座车门的同时用英语告诉安东尼车上:“有炸弹,快跑。”说完就打开后座门要将多莉带下车。
可对于多莉来说应修景是个生面孔,她一个劲地朝车门另一侧躲,瘦小的身体紧紧贴着车门,惊恐地看着应修景。
他们语言不通,多莉眼中只能看见一个陌生人在朝她大吼。
吓得她面色惨败,心脏剧烈跳动。
应修景没办法只得弯腰进到车里,抓住多莉的衣角,一把将她拽出来。
她的小手紧紧攥住汽车坐垫,在掰开她手指的时候,应修景清晰地听见耳边读秒的声音变大,节奏也越来越快。
“放手!”他大喊一声,直接将坐垫撕裂开。
与此同时,南瓷已经提醒了汽车周边的行人,他就站在车头正前方,看着应修景钻进车里。
他想冲过去却被安东尼懒腰抱住:“危险!不要过去!”
安东尼的声音在他耳边,他却恍若未闻,直到应修景和多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线里。
应修景抱着多莉拉近与南瓷的距离,他挣扎的动作也渐渐停止。
可就在下一刻——
轰——!
冲天的火光席卷南瓷的视线,玻璃碎片炸裂升上空中,被染成黑灰色悉数落下。
被疏散的人群也以手掩面,试图阻挡这波伴随着灰尘的热浪。
突然的袭击让所有人都无法亲眼目睹汽车爆炸这一瞬间。
唯有南瓷如同被使了定身术的木偶一样站在原地。
清晰地看见应修景因为离车太进,没能抵挡住这波冲击。
整个人扑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