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应先生了。”
南瓷怎么也没能想到, 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遇见凌锐五。
也无法将那天鼻青脸肿过来道歉的他,和现在联系到一起。
哦不,还是能的。
在他鼻青脸肿之前, 言辞犀利又狂妄, 还嚣张地将他推到在地上,以至于让他手臂骨折。
生来就是狼的人,怎么会甘心做羊。
当初他迫于应修景和他父亲凌彦的压力,不得不低头认错,如今势头过去, 应修景离开歧合。
他们凌家依旧是歧合市的地头蛇, 一双狠毒的双眼能将你看破, 吐着信子将你缠绕直到窒息。
南瓷和台萧被人‘请’到坐位上,每人身边站着两个黑衣壮汉按住他们的肩膀。
凌锐五依旧吊儿郎当,花衬衫敞着, 忽然朝右边招了招手,就有人打开房门, 接着从里面出来一个姑娘,低头径直走到凌锐五身边。
待看清姑娘的脸时,南瓷瞳孔骤然缩紧。
这人正是那天在清吧洗手间里,被凌锐五堵在洗手间轻薄的姑娘。
凌锐五将手搭在姑娘的肩膀上, 晃了晃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用力嗅了口她的发香, 朝南瓷抬了抬下巴, 故意问他:“怎么样,南老师, 眼熟吗?”
南瓷瞪着他, 咬紧牙关说:“自作孽, 不可活。”
可这话相当于被丢进黑暗里一盏微弱的火苗,只等着火苗自动熄灭被黑暗完全吞噬。
包厢里所有的人都哄堂大笑,凌锐五轻佻地捏起姑娘的下巴,视线看着南瓷。
“来,宝贝儿,跟南老师打个招呼。”
姑娘红着眼眶,声音都在颤抖:“南老师……好。”
“告诉南老师,和我在一起开不开心?”
“……开心。”
“那你再告诉南老师,我在床上厉不厉害啊?”
“凌锐五!”南瓷想站起来,却被肩膀上的大手一把按回座位,他无奈又无力地说:“你这样羞辱女孩子,你是人吗?”
“这叫羞辱吗?”他垂眸,拍了拍姑娘的脸:“叫吗?”
姑娘咬着嘴唇用力摇头,缩着肩膀怕的不行。
“我以为你那天是真心诚意跟我道歉。”南瓷狠狠看着他:“没想到你是狼子野心,今天这件事你父亲知道吗?”
一提到那天,凌锐五的表情很明显沉了不少。
他一把将姑娘推到一边,随手扯了个凳子跨坐下去,双手放在椅背上下巴支上去,视线恶狠狠盯着他,语气故作悠闲又轻狂道:“我今天是来找你谈生意的,关我爸什么事啊?”
说完,他才看向旁边一直未做声的台萧:“这是新钓的?”
他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锦衣玉食了小半辈子,视线上下一扫就能看出台萧并不如应修景。
再加上之前浅浅调查过,商圈里没听说过台萧这个名字。
“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啊。”凌锐五讽刺地笑了声:“上次还以为应修景多在意你,没想到这才几天过去啊,就这么被他给踹了。”
话音刚落,两人脸色煞白。
南瓷的眼睫迅速煽动,抑制不住狂跳的心脏:“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凌锐五看着他:“我还知道你这小白脸,是下面那个□□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笑,包厢里与他同流合污那些人也跟着发出笑声。
一时之间,这些声音同时刺激着南瓷的耳膜,将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揭开的伤疤活活用开水烫开。
眼神如果能化作银勾,估计凌锐五身上早已千疮百孔。
南瓷能听见牙齿在打颤,只觉得头晕目眩好像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早知会被凌锐五像今天这样羞辱,那天晚上,他一定要狠狠出口恶气。
凌锐五的视线向下滑,赫然瞧见南瓷紧紧攥着的拳头,笑了声:“怎么?想打我啊?”
话毕,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遮挡住南瓷面前的光。
“跟男人做.爱什么感觉啊?”凌锐五咂了咂嘴,视线略过他如琥珀般的瞳孔,在南瓷脸上足足停了十几秒,突然沉声道:“我也想试试。”
话音才落,台萧怒吼一声:“你离他远点!”
凌锐五反手一巴掌抽在台萧脸上:“没他妈轮到你说话的时候!”
此时的南瓷面色煞白,精致的五官看上去更加清冷,做了老师以后,他每天都将前额的刘海向后梳,今天却因为被粗暴的对待而垂下一绺搭在眼皮上方。
干净的额头、修建整齐的眉毛,让本来打算好好教训他出口恶气的凌锐五觉得喉咙痒痒的。
他突然改变主意,有更刺激的方式折磨南瓷。
折磨这个搅黄了他的好事,害得他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狗一样溜了几圈,又被老爸骂得狗血喷头的人!
凌锐五慢条斯理抽出皮带,两头对其,用力一拉——一声清脆的响在南瓷耳边响起。
他不受控制地战栗,引得凌锐五失笑。
“南老师,想没想好啊?”凌锐五问他:“是让我干一次,还是把你关到狗笼子里,让狗尝尝鲜啊?”
说完,有人踹了一脚客厅中央的铁笼。
刚刚安静没一会儿的比特犬再次起身,扒着笼子朝南瓷狂吠。
这人软硬不吃。南瓷心道。
无论是之前在洗手间里,女孩子的恳求,还是被他爸强硬扯着跟自己道歉,他内心的仇恨都从未淡去。
这种人是偏执,且具有反社会人格毫无同情心的。
唯一可以让他脱离险境的方式就是以暴制暴,然而现在他们双拳难敌四手,动都动不了如何能以暴制暴。
压迫感让南瓷的后背紧贴沙发,他声音发颤:“你敢动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啊?”凌锐五嚣张地看着他:“找应修景来弄我啊?”
“应修景玩够你了,还会帮你出头吗?” 凌锐五拍了拍他的脸,沉声道:“盯你好久了,就等着今天呢。”
“你会后悔的。”南瓷发狠地看着他。
凌锐五一笑:“是吗?”
说完,他朝身后招了招手,马上有人打开铁笼。
比特犬疯了一样冲过来,南瓷眼看着恶犬在瞳孔中放大,突然一声哨响,狗在离南瓷不到半米的位置停下。
凌锐五放下手指,笑着看南瓷:“怎么样啊南老师,选我还是选它。”
话音才落,那边躲在角落里姑娘的哭声窸窸窣窣传过来,也是被狗给吓的。
哭声惹怒了凌锐五,阴狠的视线甩了过去:“哭哭哭就他妈知道哭,老子今天就让你哭个够!”
他说完就招呼比特犬:“走,去给我咬死她!”
狗就跟能和他无障碍沟通似的,当即转了个身直直冲过去。
姑娘吓得惊声尖叫,抱着身体缩进墙角,就在这时,南瓷再次开口解围:“果然当了一次狗,就一直想着跟狗争宠。”
凌锐五灿烂的脸顿时转阴,马上联想到那天被溜了几圈的狼狈,转头看向南瓷:“你他吗再敢说一句?”
南瓷继续说:“这屋里就你们两条狗,争个什么劲。”
“你他妈说什么?”凌锐五咬着牙,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他生吞活剥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说完,后退半步,点了点狗的脑袋,一字一句吩咐:“给我咬死他!”
狗扑过来的一瞬间,台萧奋力挣脱,一脚将它踢开,同时对凌锐五求道:“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罪你了,我替他跟你道歉,凌先生,你——”
话还没说完,比特犬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疯狂朝台萧扑去。
一时间包厢里乱作一团,因为这狗受到袭击后像是得了失心疯,不仅仅是台萧,连同按着台萧的自己人也一同撕咬起来。
凌锐五见状又吹起了口哨,可这条疯狗根本就听不见,谁敢靠前就咬谁。
大家四处逃窜时,南瓷正想抓起桌上的酒砸向它,这时包厢大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一众警察闯入。
南瓷总算松了口气。
凌锐五被两个人按在地上,脸皮贴着地面时怎么也想不到这种事居然会有警察出动。
愤怒涌上心头,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破口大骂:“你们他妈的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爸是谁吗?信不信我把你这身皮扒了!”
门外打手们也进来了,表情轻佻:“警察叔叔们,这里可是凌五爷的地盘,你们敢闯,是上面换人了吗?”
这番对话听得南瓷冷汗直流,凌家只手遮天居然到这种地步。
悬着的心再次提起,他起身:“我的朋友被他故意放狗咬伤,证据确凿!”
又指着角落里那个姑娘:“还有她,她是被强迫的。”
姑娘抬起头,凌乱的头发铺在脸上,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们。
凌锐五被按在地上依然锐气不减,语气发狠:“你真是被强迫的吗?”
“我……”姑娘吞了口唾沫,眼神躲闪不敢开口。
南瓷又在关键时刻开口:“现在不说,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南瓷手心都是汗,证据不够,警察带不走人,瞧着外面的架势,要是没有个正当理由,也不可能叫他们把凌锐五带走。
看着已经被警察制服的恶犬,姑娘最终鼓起勇气点头:“是他强迫我的。”
“曹你吗#¥@……”凌锐五突然破口大骂,挣扎着要站起来:“今天谁敢动我,我弄死谁!”
话音才落,门外又走进一人。
看见这人时,南瓷眼前一亮。
封总。
封雨进来看了眼地上的狼藉一片,又扫过南瓷,最后冷着脸对凌锐五说:“前几天我和你爸爸喝茶,他告诉我让我多管管你,结果我一个没照顾到你就弄了这档子事。”
冷言说完,封雨对警察露出友好的微笑:“把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都送进去吧,辛苦你们了。”
凌锐五大脑一震,但已经由不得他思考,直接被按着脑袋强迫低下头,拖出门带到警车里。
连着被制服的还有那群打手,排成一拍,足足五分钟才走干净。
等待120 的救援中,南瓷用纸巾将台萧受伤的手腕包起来。
“南先生,你们没事吧?”封雨走过来。
南瓷站起身,不顾身上的狼狈伸出手:“封总,感谢您的帮助。”
封雨收到凌锐五惹事的消息本来没当回事,这小子不惹事就不叫他了。
受凌彦的嘱托,他本想过来提醒提醒别把事情闹大,可没想到不知谁报的警,警察居然来了,进来一看竟发现这人不正是应修景的营养师吗!
自从上次他帮忙摆平了南瓷学校的事后,除了节日问候,南瓷没主动和他说过话。
封雨也不好找话题,还以为这人有多高冷。
凌家的老五,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这次欺负到应修景身边的人身上,打得可是应修景的脸。
封雨握住南瓷的肩膀:“是我来晚了,幸好有人替你们报警。”
“是我自己报的警。”南瓷说。
电梯里,他忆起这个服务生就是当初跟在凌锐五身边作威作福的人。
趁着没人注意,他迅速发送了报警短信。
封雨还以为南瓷是能够被应修景亲自引荐的人物,自然不会怠慢。
告诉他:“实在对不住了,他爸爸最近在国外,把这小子交给我管,是我管理不到位得罪南先生你,自从上次咱们一面之缘过后,再次见面居然是这种情景,实在太对不起了!”
这话虽然没提到应修景,但句句都是应修景。
南瓷瞬间反应过来,原来今天都是看在应修景的面子。
想来也是了,只有过节发个短信问候一下的人,怎么会如此积极赶在水深火热之时过来帮他。
南瓷又问:“那这一次,会不会得罪凌家?”
“不会!”封雨敞亮地说:“我跟封家老大,就是凌锐五他爸关系很好,我来不仅是帮你,也是帮他,幸好他没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
封雨冲进来见他完好无损的一瞬间,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
说完又看向台萧:“这位先生伤得很重吧?有没有事?”
“没什么。”南瓷代为回答:“被狗咬了。”
“凌锐五这个畜生!”封雨骂了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说给南瓷听的:“到时候我把这写都告诉凌彦,让他好好管管这不争气的儿子!”
说到这,南瓷眼睫一颤:“封总……”
“哎!”
“……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应先生了。”
封雨面露诧异:“为什么?”
“我一个人在这边,怕他担心。”
的确是这样。
南瓷一语双关。
他并不在意封雨知不知道自己和应修景闹掰,只是怕又和应修景扯上关系。
还有一点是……尽管不想承认,但今天封雨不请自来,的确是沾了应修景的光。
明明当初的话说得那样决绝,要是让他知道,实在太难堪了。
以后不会再联系他,也不会再联系封雨了。
救护车在这时赶到,南瓷再次谢过封雨后,跟着一同去了医院。
而目送救护车远去的封雨此时却陷入了沉思。
不告诉应修景……那他这趟岂不是白来了??!
台萧的手做了简单的缝合手术,出来后面色苍白地看着南瓷:“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也不知道你和他之前有过恩怨。”
“没关系的。”南瓷垂下眼:“我也有错,当时要不是凌锐五那样对女孩子,我也不会出故意激怒他,要是能再忍一忍,你就不会受伤了。”
“小南……”台萧问他:“你们……和,和应修景,还有刚才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南瓷用最简单的话描述了一遍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后跟台萧说:“我也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碰见封总,算是运气好。”
“能让我们有惊无险就好了。”台萧说:“等过几天最好还是上门感谢一下封总。”
“不是有惊无险呀,你这不是受伤了吗。”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真正觉得发愁的是,我上个星期已经和凌锐五签约了。”
和凌锐五的签约是来自台萧的邮件。
现在想来那边会联系他无非是怕被南瓷发现倪端,台萧并不知道凌锐五与南瓷的恩怨,所以公事公办。
合同合适,价格谈好,正常走了签约流程。
而且在签约之前,台萧也和对方见过面,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人,一举一动礼貌至极。
今天临时接到凌锐五的邀请还以为是自己走运,带着南瓷兴冲冲地过来,没想到居然是鸿门宴。
他们一步又一步引他入局,为的就是今天。
差点就让他们得逞了。
台萧看都不敢看南瓷一眼。
未几,南瓷主动握住他的手:“没关系,签就签了,我就给他写一首又怎么样呢,给谁写不是写。”
一个星期后,南瓷完成了这首词。
他早就知道凌锐五在被逮捕的当晚就被凌家捞了出来,封雨告诉他的同时也在邀功,凌锐五出来后之所以没敢再过来找茬,完全是因为他。
封雨说他在歧合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凌彦不会不给他面子。临挂断电话前,还问南瓷应先生最近怎么样,头还疼不疼,他认识个中医可以帮忙引荐。
南瓷臊的面色通红。
他可以在得知应修景心里出轨后对他虚与委蛇,将万贯钱财揽进怀中,内心都不觉得自己做错。
可却不想在坦白和正式与应修景分手后,还借着他的光芒给自己开脱。
如今骑虎难下也只能含糊其辞,告诉他会转告的。
打这通电话时台萧就在身边,沉默了一阵后,拍拍南瓷的肩膀。
意思不言而喻,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总会有心有余力不足的时候。
台萧将歌词发到了之前和凌锐五联系的邮箱,以为大功告成,却在月底询问尾款时被告知歌词不符合预期,不予付尾款。
当初谈合作时,那人专程来到台萧的工作室,他们的要求是以爱情为主,希望能详细写出恋爱中的细节和琐事。
台萧问起哪里不符合,再收到的邮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不够大胆,不够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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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陵市有位老首长的儿子结婚,应修景受邀参加婚礼。
婚宴场上多的是达官显贵,有人借此联谊互相递上名片,应修景这边刚跟人碰了个杯,马上就有第二个人过来敬酒。
喝了两口后,他索性就礼貌性地抬了抬酒杯,只跟老朋友打招呼。
封雨拿着酒杯过来时,两人还浅浅碰了下肩。
封雨说:“应总,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他先是在应修景周围看了看,随意问道:“今天没见南先生一起?”
应修景默了默,淡淡道:“没来。”
话音才落,封雨一拍脑袋:“你瞧我这记性,南先生在歧合当老师呢,哎呦,我前几天才和他见过,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
果然,应修景抬了抬眉,手中酒杯缓缓地晃,故作无意问:“是吗?”
“是啊——”说完,封雨抿了抿唇:“也没什么,没什么大事。”
封雨可不干赔本的买卖。
那晚,他可是把凌彦的宝贝儿子给送进去了,凌彦虽没说什么,但老来得子谁的儿子谁不心疼。
得罪了凌彦,又没在应修景这讨到人情,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谁都不知对方抱着什么心思,两个人开始面对面演了起来。
“哎呀,都怪我这猪脑子!”封雨故作为难地说:“南先生说不让我告诉你的,你说我这喝了点酒一时嘴快就给秃噜出来了。”
应修景面色没什么表情,封雨抬眼观察了一会儿,心里猜测这俩人该不会是闹掰了吧。
他打算再试探一把,清了清嗓子:“凌家那个老五,就那小儿子,也不知道南先生怎么得罪他了……”
“凌锐五?”话还没说完,应修景打断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