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 是坨坨他们今年上班的最后一天。今天卖不完的东西晚上都要拖回家，留着过年吃。

梁小飞在群里和社交圈都说明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还在群里组织了一次点单接龙, 12楼, 27楼免费, 因此有很多人下单。

下午2点, 兜明和小丛出去送外卖。他们先是送了他们小区里的，然后去了研究所，再然后是王琳琳工作的园区，最后是附近的小区。

兜明提着一袋水果走进楼里，按下电梯。小丛坐在外面车上看着剩下的果切。

到了11楼，兜明看到1102号是一个装着密码锁的灰色大门。以前他不懂有密码锁这东西, 跟着梁小飞送外卖的时候好奇地问过为什么门上不装锁，却有个屏幕。

小飞哥说那是密码锁，和手机一样，是输密码开门的。有的密码锁上还有指纹锁呢，一按就可以开门。

有一次他试着按了几下，密码锁响起,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的声音。刚好那户人家开门，兜明和人撞了个对脸。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您好，您点的果切到了。”

“叩叩叩。”

兜明大着嗓门喊道, “您好，您点的果切到了。”这是小飞哥给培训的叫门话术。

门很快打开, 一个耳朵上带着两个黑色鼓包的男人走过来，拿到袋子, 看了上面的价格后，笑着说，“码呢。”这家果切的价格一如既往的实惠，还能省下3块钱配送费，真的很香。

兜明把脖子下挂着的二维码举起来给男人扫，看到转账界面出现梁小飞的头像后，兜明才转身。

在等电梯的功夫，他听到楼下有开门声，然后是女人痛苦的呻吟声，“救，救我。”

“救命，救我。”

兜明拧起眉头，走到楼梯处，探头往下一看，楼下有个房间门打开着，一个女人侧趴在地上叫喊，用一只胳膊撑着往外爬，“救我，救我。”

“你怎么了？”兜明问。

女人听到声音，惊喜地抬起头，看到兜明，她虚弱地喊，“帮帮我，我要生了。我肚子好疼。”

这个男孩她熟悉，是一家果切店的，经常来他们小区送外卖。也给她送过好几次，是个有礼貌又有些冷淡的男孩。

兜明无措地走下楼，站在离女人两个台阶高处，好心地说，“你生吧。我帮你看着。”

他给这个女人把风，一定不会有危险的。这个女人可以放心的生孩子。

女人眼前一黑，不知道这个少年怎么说这样的话。什么叫你生吧。可是今天工作日，楼里的人基本都出去上班，她又没力气再去叫其他。只能靠眼前的少年。

肚子里一抽一抽的疼痛让女人倒抽冷气，她耐下心问，“你能帮我叫人来吗？我得去医院。”

“你生病了？”兜明问。

“我要去医院生孩子！”肚子里的疼和面前少年的愚蠢让女人实在忍不住，她焦躁地喊道，“我要去医院生孩子！我没法自己生！我快坚持不住了，快！”

“哦。”山里的动物们都是自己生孩子，兜明不知道生孩子还要去医院。他快走下楼梯，轻松地抱起女人，一路从10楼冲了下去。

女人没想到，少年竟然这么轻松地抱起她。她连忙道谢。而且少年没有走电梯，居然抱着她一路走的楼梯。

出了门，兜明喊小丛，“她要去医院生孩子。”

小丛赶紧把车上的果切外卖堆到一起，挪出地方给女人躺着。

女人双腿蜷缩，捂着肚子，疼出一脑门汗。

“我们很快就能到医院。”小丛干巴巴地小声安慰女人，“我们知道医院在哪。”

这话说得有些不靠谱。而且面前是两个孩子，女人十分不放心。“要不，你们...... 啊——”

车子在红砖路上倒退，不小心有些颠簸，颠得女人痛呼出声，一下子忘了刚刚的话。

兜明熟练地倒车，一路骑到门口。门口的保安认识他，看到是他，直接给抬了栏杆。

等兜明出门以后，保安才站起身，揉揉眼睛自言自语道，“怎么后面拖了个女人？”

“小飞哥。”小丛给梁小飞打电话，说明情况。“我们要送一个女的去医院生小孩。果切得晚一点再送。”

梁小飞接到这个电话，立马说，“我现在就去找你们。”今天他没出去摆摊，跟着一起在屋里做果切。

“车别开太快，注意安全。”

小丛挂了电话，女人努力憋住要出口的喊疼声，“你能帮我打个电话吗？”

“你说。”小丛把手机调到拨号界面，输入了女人说的手机号。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男人，“喂”了一声。

“老公，老公，我现在去医院，你马上回来。我好疼啊。”女人边喊边哭，“你快来啊，快来！”

挂了电话后，女人勉强和小丛道了一声谢。她又拜托小丛帮她录视频。

小丛不明白录视频干什么，但还是帮她录了。

镜头里的女人有两绺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脑门上，她努力平静下来，“如果我在生产过程中遭遇不测，遇到保大还是保小的情况，一定要保大，保住我。孩子不能没有妈妈。没妈妈的孩子太可怜了。”

“如果我出事了，爸妈你们以后帮我多看看孩子。别让他受委屈。”

“老公，如果你再婚，就把孩子给我爸妈养。我爸妈应该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说完这一切，女人已经泪流满面。生孩子是走鬼门关，她不确定自己这一关能不能过去。她是又疼又害怕。

小丛有些好奇女人的话，但是看女人现在的样子，他又不敢问。于是转头看向路边，算算还有几分钟能到医院。

“大概还有5分钟就到。”小丛有些高兴地对女人说，“你坚持坚持，很快的。”

女人捂着肚子，虚弱地笑笑。

兜明把电动三轮车一路骑进医院里，停到规定的停车位上，他赶紧拔下钥匙跳下车，将女人抱起，跑进医院大门。

小丛从车上跳下来，追在兜明后面。

兜明抱了女人进了大厅。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找谁，他站在大厅里大喊，“要生孩子怎么办？”

“去哪里生孩子？”

他嗓门大，引得人们纷纷往这边看，导医台的护士小跑着过来，“上三楼。”

兜明带着头盔，护士看不到他正脸。兜明个子高，她只以为这是个成年男人。护士指向扶手电梯后说，“从那边上三楼，左拐就是妇产科。”

兜明抱着女人站上电梯，小丛跑上来抓着兜明的羽绒服后摆。他们两个小妖精哪里经历过这些。

上次带云善去的镇上医院，都不用挂号，也没这么多人。小飞哥直接领着他们去医生办公室，到那医生就给看了。

这儿医院楼里到处都是人。连电梯上都站了好多人。

到了三楼，兜明抱着女人左拐，确实看到“妇产科”三个字。有个箭头一直往前指，他抱着女人跟着箭头往前跑。还是边跑边喊，“要生孩子了！要生孩子了！”

这是个透明的走廊，四周是窗户，看样子是要去另一栋楼。

兜明的嗓门撵得上喇叭，不远处的拐角那走出一个护士对他招手，“这边！这边！”

兜明一直把女人送到床上，才停下歇口气。

“谢谢。”女人掉下眼泪。生孩子没人在身边，她很怕的。但是刚刚少年在医院大喊大叫地帮她找医生，这种来自陌生人的关心，给了她很大鼓励。

“不用谢。”兜明说，“那你在这生孩子，我们要回去送外卖了。”

女人：......呐呐地说了一句。“好。”

“刚刚的视频能不能发给那个手机号的社交号上？”女人问。

“我现在就发。”小丛加上了女人老公的社交号，把视频发给男人。这可把男人给吓坏了，赶紧打了电话过来，抖着声音问，“我老婆没事吧？”

护士刚好进来推床说是要带女人去生产，小丛和兜明一边跟着床一起往外走，一边和男人说，“没事。她被推去生孩子了。”

“你快点来吧。她好像很害怕。”

“我二十分钟就到。麻烦你们帮我看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行吗？”男人恳求道。即使听出来对面是小孩子的声音，他还是请求这个时候有人能替他守一守生产的妻子。

“那好吧。”小丛答应下来。

两个孩子跟着护士一路走到生产室门口，他们看见女人被推进一个房间里，那里不让他们进。

梁小飞已经到了医院，给小丛打电话，知道他们在这边。担心两个孩子害怕，他一路跑了过来。

“你俩没事吧？”梁小飞气喘吁吁地问。

“我们没事。”小丛小声地回答梁小飞。他指着对面的生产室说，“那个女人被推到那里去了。”

梁小飞不知道生孩子要多久。他以前听说过有的人要生一夜。陪着孩子们等了几分钟，梁小飞说他先回去送外卖。送完就来找他们。

“等她老公来，我们就回去了。”小丛说。

梁小飞问了他们外卖送到多少号，他给剩下没送的挨个发消息说明情况。等了十几分钟，一个男人果然跑了过来。

男人看了眼生产室，走过来感谢兜明和小丛，“谢谢。”这两个孩子他倒是都认识，他们来给他送过果切。“是你们呀。你们家的果切很划算。”

梁小飞和他客气几句，带着孩子们回去继续送外卖。兜明和小丛回家后，梁小飞让他俩在家歇歇，他和西觉骑电动车出去送外卖。

中途遇到这样的事，又送了人去医院，梁小飞担心两个孩子害怕。

云善坐在沙发上，正低头专注地玩自己的新玩具。梁小飞昨天给他买了一个打地鼠的玩具，配了一柄塑料小锤子。但是云善不会用锤子，他都是用小手把小地鼠一个个按下去。

按下一个小地鼠，另一个小地鼠又从洞里钻出来。云善自己按来按去，一个人玩得很开心。

小丛进厨房帮坨坨收拾，兜明削了一根甘蔗，切成一根根放在盘子里。他拿了垃圾桶过去，坐在沙发上看云善勤劳地把小地鼠一个个按下去。

“咔嚓。”

兜明啃甘蔗的声音惊动了云善。云善扭过小脑袋看向兜明，高高兴兴地伸着小手要去抓甘蔗。

“你别拿。”兜明把甘蔗侧过来，放到云善嘴边让他舔，坏笑地问他，“云善，甘蔗好吃吗？”

云善笑眯眯地露着自己的四颗小牙。

兜明也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