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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回家

谁敢教为师做人 河汉 2800 2024-06-28 09:31:31

安建木对那个侧殿的描述十分混乱。

一会儿说那地方是住人的,因为有女子长期生活过的痕迹,一会儿又说那地方可能是秘密炼丹的,因为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例如蛋形的棺材、虬结的线团、焚烧炉和很多他不认识的器具机关。

他说那里似乎半是房屋半是洞穴,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砖墙土壁上到处沾染着斑驳的深红色泽,大片大片的,像是什么东西在上面滚动爬行过,或者是道士们为了镇住什么邪祟刻意涂抹的朱砂。

总之,因为看到那里挂着姬凭戈的画像,所以安建木格外留意了下。只是那时他一心惦记着给女儿偷灵丹,之后家中又遭逢剧变,宗主也离奇失踪了,这件事就一直搁置下来,直至今日才被他提起。

姬凭戈还是不能理解:“你觉得我在连珥观里藏了个相好?”

安建木愕然:“难道不是吗?”他忍不住瞥向左年,“左宗主与您……亲如父子,若是没有相好,哪来的左宗主呢?”

姬凭戈:“……”

左年:??

曹肆诫先是感到震惊,之后又疑惑自己为什么震惊,这位顿顽护法的推论分明更符合常理,何况还提出了切实的证据。

他调侃道:“师弟不知道就罢了,看来姬宗主也全然不记得自己有个相好的事?”

姬凭戈皱眉努力回想,多罗阁已然修复了他的记忆,要真有这么个人,怎么会毫无印象?

安建木叹了口气:“当年我一度以为宗主也是服用丹药后爆体而亡了,兴许是那位相好为了帮宗主增进功力而想办法搞来了灵丹,或者那位相好本身就是一位炼丹的方士,所以宗主才会突然销声匿迹。好在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木丁西问他:“你见过姬宗主的那位相好嗦?还是只看到了她留下的东西?”

安建木摇头:“没有,当时那个侧殿里空无一人。月黑风高的,我也只是匆匆扫了几眼就出去了,瞧得不甚仔细。”

木丁西略微沉吟:“连珥观这个倒霉地方,经历过衰败和重建嗦,屋舍构造全都大改过嘞。若真的有心去查证,眼下最稳妥的方法是找到顿顽护法所说的侧殿,也许还能得到当年遗留下来的证据嗦。”

左年严寒期盼地看着姬凭戈。

他自幼孤苦无依,活了两百多年仍不知自己来自何处,好不容易有了些线索,好奇心让他蠢蠢欲动。更何况这样能让他多了解爹……师父一些。

姬凭戈捏了捏额角,他实在想不起一星半点有关“相好”的记忆,可他也并不觉得安建木的推论是真相。

因为左年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要论年纪,在座的除了他本人,都要喊他一声“祖宗”。那侧殿里的物事要真与他们二人有关,也定是两百年前遗留下来的,衣裳早该被虫子咬烂了,画卷也早该腐朽了,还能保存得那么完好?

太多想不通的地方了。

然而别无他法,要想求得一个答案,他们必须重回连珥观走一遭。

***

由安建木领路,带着诛我宗的前任和现任宗主、凛尘堡堡主和多罗小驿的掌签,一同登上卓荫山,迈入了连珥观的大门。

观中道士一见他们这群人,吓得战战兢兢——

魔教这是看上他们这块山头了吗?不会是来踩点吞并的吧!

木丁西充当了和事佬,以多罗小驿搜集因果为由安抚了他们,让他们相信刚刚在此大闹一场的两位魔教宗主没想把这里夷为平地。

之后他们四人绕着连珥观细细探寻了两圈,还是没找到安建木所说的偏殿。

曹肆诫提醒:“从前连珥观香火鼎盛,百两黄金求一丹药,定然赚了个盆满钵满,想来占地要比现在大得多。顿顽护法那时候看到的偏殿在墙内,如今有没有可能已被隔到院墙外头去了?否则此处哪里也不连着山啊。”

其他人都觉有理。

好在安建木记得大致方位,他们在观外又寻了小半天之后,总算看准了一处塌陷的山坡,合力挖开表面沉积的泥土,竟真的现出一座孤零零的屋舍。

木丁西擦了擦额头的汗:“被你忽悠了嗦,这哪能叫侧殿,顶多是个柴房嘞!”

安建木也很委屈:“当年确实是在一个侧殿群里啊,我哪能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曹肆诫捻了捻手上的泥土:“从前的屋舍或倒塌或拆除,幸而没殃及这里,估计因为连着山体,雨水冲刷之下,这间屋子就被埋起来了。”

姬凭戈抱臂看着这间旧屋,依然什么都没想起来:“啧,进去看看。先把周围的土都挖开,免得再次塌方。”

四人问道士接了铁锹钉耙,热火朝天地挖了半晌,直至天黑才完工,因为不想耽搁,只得又问他们借了灯烛,打算连夜查探。

做好准备后,他们进了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与外头的残破颓败截然不同,这间屋里的一切都保存完好,不仅没有潮湿腐朽之气,甚至连蚊虫灰尘都没有。

干干净净,安安宁宁,仿佛一直在等待主人回家。

***

与安建木所说大体相符——

这里悬挂着一幅姬凭戈的画像,山体深处还放着蛋形的棺材,连接着许多混乱的线团,屋子中间有一鼎焚烧炉,床榻和梳妆小几上放着寻常女子的衣裳和首饰,砖墙边放置着一个巨大的机关木柜。

姬凭戈和左年检视了一遍画像,显而易见,与左年山洞里那幅有细微的差别,但看笔触出自同一人之手。不得不说,这里确实与他二人颇有牵连。

蛋形棺材和线团其余人都不熟悉,姬凭戈大致知晓那是多罗阁存放和修复阁主类人躯体的容器,可他自己最多在里面躺着睡过觉,不了解也不会操作。即便如此,能见到此物,更加昭示着他很可能在这里待过。

而那鼎焚烧炉,上头配着许多零碎的挂件,与其说是炼丹用的,倒更像是取暖、照明、做饭和烘衣用的,一体兼顾多重功能,堪称精巧。

那些衣裳首饰并不华贵,但能看出是个很会打理自己的姑娘家的物品。安建木说得没错,挂着姬凭戈的画像,安然住在观中的姑娘,还有一个长相如此肖似的孩子……任谁都会联想到魔教主君的一家三口。

大家在这件不大的屋舍里四处查看,曹肆诫被那鼎焚烧炉吸引了注意,而左年独自驻留在砖墙边的机关木柜前。尽管他对那个蛋形棺材更加好奇,但不知为什么,这个柜子像是冥冥中召唤着他,令他忍不住去破解那复杂的锁扣,只为将其打开。

安建木则转着头去看那些深红色痕迹,发现不仅是屋顶和墙面上有,地面上也到处都是。以前他匆匆一瞥,并未看出这是什么,如今细细琢磨了一下,立即判断出来,这不是什么道士画符的朱砂,而是真真切切的血迹!满屋子的梁柱、房顶、墙面,都是血迹!

这些血迹早已干涸,斑驳地涂抹在各处。蹊跷的是,它只会出现在没有摆放物件的地方,就像是一个浑身是血的野兽,刻意避开了这里主人所有的东西,只挑着空余的地方爬行翻滚,然而哪有野兽能做到这点呢!

他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可惜另外三人都在各忙各的,只有木丁西回应了他:“的确匪夷所思,若是出自一人或一兽之身,受了这么重的伤,淌了这么多的血,早就一命呜呼了吧,怎么可能还有力气上蹿下跳地爬行。”

此时姬凭戈蹲在蛋形棺材边,看见它竟亮着灯,处于运作的状态。

曹肆诫也凑过去看了看:“这是什么?怎么嗡嗡作响?”

姬凭戈道:“多罗阁的法宝,我和你师父长久沉睡的时候,就靠这东西维生。”

曹肆诫不禁讶然:“这么神奇……”

姬凭戈给众人解释:“就是因为有它在,源源不断地给这间屋舍换气祛湿,散发特殊的气味驱赶蛇虫鼠蚁,给这里创造了一个极度适宜且密闭的环境,这才让这里得以长久保存如初,衣裳没有被蛀烂,画卷也没有腐朽。”

安建木难以置信地说:“姬宗主,原以为您只是随便寻个地方养着相好,没想到您竟然是个痴情种,花了这么多心思,特地给那位相好造了个不腐不坏的人间金屋?这便是话本里说的金屋藏娇了吧!”

姬凭戈还是一头雾水,烦躁道:“藏什么娇!我对这里根本毫无印象!”

就在这时,左年打开了那座机关木柜。

众人连忙过去查看,发现里面全是藏书,还有十数本悉心整理的心得笔记。

藏书的封面都标着记号,木丁西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些书……尽数出自多罗阁,而且几乎都是绝密书册,寻常人根本借阅不到,据我所知,有权限研读这种书册的就只有阁主身边的三位侍者。难道说……阁中曾有一位侍者在这里居住过?”

曹肆诫更蒙了:“不会吧,那位侍者是姬宗主的相好?”

左年快速翻阅着那些笔记,顺手将第一册 递给了师父。

姬凭戈看向笔记,隽秀的簪花小楷表明其书写者应是一名女子,她在笔记的尾页留下了署名和日期——

多罗阁甘棠君之叁零贰玖

裕和玖年伍月拾伍

这是一篇二百一十七年前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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