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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一更)

我和成州平 佛罗伦刹 7723 2024-05-13 10:46:50

小松去西非支援, 是个慎重且冒失的决定。

她们每年有一个月的休假,可以自己选定时间,但因为她的老板——一个作风极其不像德国人的散漫老头, 老头请了两个月假,她也凭空多了一个月的假。

那天早晨她去实验室, 看到实验楼入口处张贴的援非志愿招募海报。

学医之路和其它的专业多少有所不同,一道白色的坚实围墙将她们和外面的世界隔开, 而在这座白色象牙塔里里,等级森严,一路厮杀。

小松在云南县城的医院实习过,也在全国前几的医院实习过, 而现在她接触到的, 已经是世界顶尖专家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 一路借风助力,从最底层平安到达了现在的地方。

和许多其他学生一样,她也面临着最重要的人生选择。

离开象牙塔, 何去何从。按照普世认知来说,这个时候,她最好的出路是想办法留在当地。

蒋含光的公司正在筹备欧洲研发中心, 他不止一次向她抛出橄榄枝, 邀请她毕业后去他们的中心当研究员。

小松也很迷茫。

是的, 她也有迷茫, 不知所措的时刻。

所以当她看到招募海报的时候,很快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李犹松, 你为什么想成为一名医生?

答案是脱口而出的。

因为她的父亲。

她救不了自己的父亲, 或许, 可以救别人的父亲。

成为一名医生,就能让这个世界少一个李犹松了。

中午回到公寓,她打开电脑,进入招募网站,提交了表明申请。

之所以说这是个冒失的决定,因为她没有提前和任何人商量,而说它慎重,因为她过了自己这一关。

一直到老周发微信问她假期回不回来看李长青,小松才把这事告诉了别人。

老周听完,万般感慨。

李长青的女儿果然最像李长青。

他没有提起成州平,老周觉得,总有一天小松会彻底离开他们那个地方,她人生路很广阔,而且越走越宽,和他们,和成州平,不一样。

七月前,小松一边上班,一边学习基础法语。

虽说时间相对灵活,但她依然恨不得每天有三十个小时。六月份,她们小组的实验结果和预期出现重大偏离,周末要在实验室重新做实验,周中回家后,又得做数据分析,又得赶语言班的作业。

三十号,她的老板放假前,他们进行了工作汇报。

结束完工作汇报,小松从楼里走出来,整个人都是飘的。同组的印度同学热情地请她去吃印度菜,小松以和朋友有约为借口,果断决绝了。

她只想回到公寓里倒头就睡。

小松睡到昏天黑地,晚上八点的时候,被一通电话吵醒。

她不耐烦地接起电话,“喂。”

“火气怎么这么大?”蒋含光说。

“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蒋含光听她这么说,特地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下午八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凌晨给她打电话了。

“我刚到法兰克福,今晚开车去你们村,明天去城堡么?”

小松说:“我明天要上法语课,没空陪你玩。”

“你不应该好好补习德语么?”

“我假期要去一趟几内亚,那里说法语。”

她说去几内亚,蒋含光就知道她要去干什么了。

“李犹松,你觉得自己很幸运么。”

小松说:“你中文不好,不要乱说话。”

小松来德国以前,她的家人千叮万嘱让自己照顾好小松。蒋含光尽力了,但小松和别人不一样,她心思坚定,屏蔽外界信号的能力极强。

她不愿意,谁也不能干涉进她的生活里。

蒋含光第二天十点出发,开车去海德堡,中午直接在小松的公寓楼下拦她。

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半年前的农历新年,蒋含光的爷爷——当初在丽江被小松见义勇为的的老人,非常热情地邀请小松去他们家共度新年。

她去了蒋家在南法的庄园,当时景色宜人,她的状态也很好。

蒋含光的家人非常喜欢她。

小松走进公寓的时候,蒋含光差点没认出她。

她瘦了很多,眼睛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和新年他家人见到的那个美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小松一米六八的身高,体重第一次掉下五十公斤,除了掉体重,还掉头发。

小松开玩笑说:“为了进军模特界。”

蒋含光拉起她只剩骨头的胳膊,“走,请你吃猪肘补一补。”

小松被他带到古堡脚下的餐厅,他真点了两份大猪肘子。

小松历史很差,她无法理解德国这个国家在拥有最古老厚重的浪漫的同时,也拥有最粗糙的饮食文化。

吃完饭,两人步行去山上的古堡。

他们走得慢,旁边有几个德国学生和他们一起出发,他们到达古堡,那几个学生已经打算下山了。

今天天阴,不是登高的好时间。站到古堡的露台上,灰蒙蒙的云,压在这个古老城市的上方。

小松说:“天气好的时候来这里,夕阳洒在屋顶上,是海德堡美得最极致的时候。”

因为今天的天气缘故,露台人不多。蒋含光转过身,轻松地靠在石砖上。天光黯淡,小松的脸色苍白而宁静,乌黑的头发垂在脸侧,她的眼睛,沉静、冰凉。

“我觉得今天来对了。”蒋含光说。

小松不明其意地看向他。

“你不觉得,阴天的古堡很像你么?”

小松也是来了德国,才知道自己是个多不浪漫的人,她努努嘴,说:“没有更好的形容了么?”

蒋含光摇头,认真地说:“没有了。”

他伸出手,温和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和它一样身经百战,伤痕累累,最后,将所有的美好都拒之门外。”

小松低下头,“好吧,我承认,你文学素养比我好。”

蒋含光的手停在她头顶,“是因为那个人么。”

小松心里明明清楚蒋含光说的是谁,可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他说:“哪个人?”

“那年元旦,病房里那个受伤的男人。”

她摇了摇头,然后抬头看向蒋含光,目光淡淡地:“是因为我爸。”

蒋含光和李家关系密切,他听说过小松父亲的事。

小松望着远方人来人往的石桥,说道:“我妈,姑姑,祖父祖母,所有认识我爸的人,都说他的选择是错的。我想证明给他们看,我爸是对的。”

“小松,你该放松一下。人类远比自己以为的更脆弱,你不能一个人和世界对抗。”

小松抿唇,轻轻一笑。

谁说她是一个人。

她有成州平。

这条路上,一直都是她和成州平两个人。

七月二号小松随队出发,飞往西非国家几内亚的首都科纳克里。

飞机上坐在她旁边的是个日本小哥,他走哪里都会带一张地图,飞机飞行平稳后,他拿出地图,让小松帮他压住地图的另一侧。

他从口袋里拿出马克笔,在法兰克福到几内亚之间,画下一条曲线。

几内亚在非洲大陆的最西端,在它和中国之间画一条线,几乎横跨了半个地球。

他们支援的地方是一个生产橡胶的村庄,这里的劳动力都去矿上工作了,村子里只有老人妇女儿童。

来这样的地方,是为了增加人生体验,就别想能舒舒服服了。

他们驻扎的村子,几乎没有基建可言,附近没基站,不能打电话不能上网,简单来说,这里的生活返璞归真,回归原始。

一个月过去,小松学会了割橡胶,学会了做手抓饭,学会了带非洲口音的法语,没有跟着那几个瘦不拉几的小孩学跳非洲舞,是她最后的倔强。

每周日,志愿者会开车去上一级行政区,跟家人通话。

除了蒋含光和老周,没人知道小松来了几内亚,她只在第一周给蒋含光打电话报了个平安。

第二个月伊始,村子里来了一支援非的国内医疗队。

他们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为了给家里人挣钱。国内的医生也是来自全国各地,和当地人沟通有相当大的障碍,小松就用自己蹩脚的法语给他们当起了翻译。

小松意外发现了一个规律,医生多的地方,病人就多。

她在这里的第一个月,他们碰到的病人大部分都是小毛病,情况最严重的病人,是一个爬树摔断腿的小男孩。

而援非医疗队来了以后,基地的病人越来越多,见识到的病情也越来越丰富。

病人稍稍一多,医护资源就紧缺了。

除了中国的医生,这个原始的村落,还聚集了各国的无国界医生。中国人有股劲儿,平时骂国内制度最狠的是他们,但在有老外的地方,争着为国争光的也是他们。

在这个各国文化碰撞的村庄里,中国医生几乎是这里最忙碌的。

因为小松是中国人,国内援非医生做手术都会带着她,她一下成了当地最忙的志愿者。

最常使唤小松的是一个眼科医生,他姓朱,小松叫他老朱。

老朱来这里是给儿子挣留学费用的,人非常乐观,对郭德纲的相声如数家珍。他吃饭的时候总跟小松提起自己的儿子,还给小松看照片。

就连听不懂中国话的法国同学都看出来了,老朱想把他儿子介绍给小松。

这天午饭还没吃完,就有个眼睛被玻璃扎到的年轻男人被送了过来。老朱立马放下碗,边擦嘴边说,“小松,跟上。”

“左眼上睑多处不规则皮肤挫裂伤,内眼角伤口大,角膜擦伤,没有伤及眼球。”

老朱吩咐小松:“先上麻药。”

小松戴上手套,来到病床边,

她说完“ T\'inquiete pas(别担心)”,便翻开病人的眼皮,将麻药滴在他眼内,然后换老朱拿镊子替他取出玻璃扎。

虽然对老朱来说,这就是个小手术,但因为高度集中,手术结束,他的背都湿了。

这里没有条件让他们去洗澡,还好下午就来了这一个病人,病床腾给了别人,老周就带着小松去休息室吹风扇了。

小松拿着一片巨大的香蕉叶扇风,老朱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的红绳,说:“小姑娘,我看你有挺有福气的,你把这红绳送给我呗。”

小松看着他:“你怎么好意思开口要的。”

小松手腕的红绳一看就不贵,但她却不给老朱,老朱明白了,“重要的人送的?”

小松轻轻点头,“嗯,我男朋友送的。”

“你有对象?咋不早说?”

小松说:“你也没问我啊。”

老朱默认小松单身,是因为她一个中国女孩子来非洲志愿者非常罕见,如果她有对象的话,肯定不会一个人来。

老朱正欲表达自己的惋惜,一个当地的医学生推门进来,叽里呱啦说了一段话。

老朱一个音节都听不懂,他看向小松,求助她。

老朱问:“她眉飞色舞说什么呢?”

只见小松的表情渐渐凝固。

小松说:“刚才做过手术的那个病人,是从疫区来的...他出现了发热症状。”

老朱听完小松的话,他知道,天塌了。

第75章(二更)

小松和老朱, 以及当天接触过那个疫区病人的医护,都被拉去了隔离点。

隔离点是在两地之间的荒地上搭起的一片帐篷区,一人一间, 为了减少接触,物资都放在帐篷里。

隔离的第一天, 就有个病人出逃了。

隔离点发生动乱,外面那些骚动的声音冲击着小松的耳膜。

她坐在床上, 机械地咀嚼着压缩饼干。

埃博拉隔离观察期是二十一天,就在第二天晚上,小松出现了咽喉痛的迹象,她喝了口水压惊, 并且告诉自己, 喉咙痛的原因有很多。

可能是普通感冒,可能是压缩饼干吃多了, 当然,最有可能的是面对疾病产生焦虑,从而幻想自己染症。

只是她无法给出答案。

隔离点最大的好处, 这里必须保持和各地的通讯,所以信号很好。小松有一下没一下地滑动着手机,她自己没有朋友圈, 因为实在无聊, 所以点开了朋友圈。

在朋友圈里, 她得知林志飞结婚了。她点开林广文发的婚礼视频, 视频里,林志飞端着酒, 动情地哭着喊了龚琴一声“妈”。

小松退出了那条视频, 又往下翻了翻, 世界太平,万家安宁。

蒋含光给她发了很多条微信,也打了语音通话。

小松回了她三个字:“我没事。”

发送完这三个字,她瑟缩起来,紧紧抱住自己。把头埋在臂弯里,身体不断颤抖,她一遍遍无声地说着对不起,可不会有人听到她说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说着三个字。

“对不起,小松。”她咬着自己的拇指,默默地说。

对不起,我曾经如此轻视你的生命。

这一次她真的知道错了,她再也不会伤害自己,再也不会了。

如果这是她生命最后的期限,她真的,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她颤抖着点开相册,这两年她手机里的照片多了起来,可她还是一下就找到了成州平发给她的那张合影。

那张他们唯一的合影。

在看到成州平脸的那个瞬间,空前的悲伤灭顶而来,席卷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害怕了。

她牙齿不受控地打颤,小松咬住下嘴唇,强迫自己冷静,退出相册,点开拨号的界面。

她的手指悬在半空中,无处可去。

她想要拨打国内的电话,突然发现她不知道怎么往国内打电话。她来德国以后,没有往国内打过电话,而且现在大家联系都用微信,压根用不着打电话。

小松擦掉眼泪,用谷歌搜索:往国内打电话。

原来这么简单,在要拨打的手机号前面输入+86就可以了。

她拨出了出国那天,成州平打给她的那个手机号。

第一次拨出去,没过多久,因为信号原因而中断。

她不死心,又拨出去一次,只是这一次无人接听。

小松想到成州平可能正在做任务,她没再拨电话过去,而是打开了录音软件。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她想给成州平说点什么,可是说些什么呢。

他们分开太久了,以致于她根本无从开口。

她暂停了录音,喝了口水,让自己静下来想了一想,然后重新开始录音。

她对着手机,只简单地说了三个字。

“成州平。”

这三个字足够了,成州平听到,一定能懂。

如果,成州平能听到的话。

一礼拜前。

高远飞突然联系了成州平。

成州平当时正在给傅辉点烟,看到手机上来电显示“飞镖”两个字,吓得半死。

他对傅辉一笑,说:“辉哥,我接个电话。”

傅辉烦躁地挥了挥手,成州平走出KTV包厢,在楼道里大骂道:“又不是不给你还钱了,我让你宽限几天,你聋的吗?”

过了一阵,他推门进去,跟傅辉和郭小猛说:“辉哥,猛哥,我有事出去一会儿。”

包厢里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郭小猛对傅辉摇摇头,说:“这人赌徒一个,天天在□□,裤衩都快赌没了。”

傅辉吐了口烟说,“废人一个,别放在心上。找到小安了么?”

郭小猛点头说:“找到了,客运站找到的,已经拦住她了,马上就带过来。”

成州平带着电话走到消防道上,重新拨回去高远飞的手机号,接通后,他真没忍住骂了一句:“你他妈要害死我是吗?”

高远飞沉声说:“昨天孙阳他们队里接到了报警电话,举报刘思佳父母家里有人制毒,昨晚上他们出警,在刘思佳老家地里发现大片罂粟,并且在她家开的豆腐作坊里发现了制毒工具,刘思佳的父母已经被控制了。”

傅辉还不足以信任成州平,成州平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凝神细思,高远飞继续说:“孙阳查过了,打电话举报的人,是段萍。真是想不通,她图啥。”

成州平缓慢而清晰地说:“她图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傅辉制毒的地点被查抄了,他这周要给伟伦出货,供不上货。”

高远飞说:“你知道他们交易时间地点么?”

成州平说:“现在不知道,有了动态,我会立马通知你。”

迅速结束通话,成州平回了KTV包厢,他无所事事刷了会儿手机,没多久,几个男人抓着刘思佳近来。

她因为挣扎,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一见到傅辉,就立马跪下来,说:“辉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傅辉夹着烟,唇角扬起,“那你跑什么?”

用刘思佳家的作坊制毒这件事,只有刘思佳知道,王庆川、郭小猛这些跟他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

现在作坊被查抄了,傅辉自然就怀疑到是刘思佳这里泄露出去的。

他站起来,走到刘思佳身边,抓起她头发,“说不说实话?”

刘思佳拼命摇头否认:“辉哥,真的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了,你放过我吧。”

“你说实话,我就放过你。”

说完,他扯下刘思佳的裤子,拿烟头朝她腿心烫去。

郭小猛机灵地拉着成州平离开包厢。

在过道里,能听到ktv顾客千奇百怪的歌声,而刘思佳痛苦的喊叫声,被掩埋在这些糜烂的歌声里。

郭小猛问成州平:“带烟了么?”

成州平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他,又送去火,然后他自己也抽了一根。

两个人靠在过道墙壁的合金板上,郭小猛疲惫地说:“现在伟伦那边要货要的紧,借了这女表子的福,咱们拿不出这么多货,辉哥打电话给伟伦说拖几天,那小越南佬,威胁辉哥说拿不出货 ,就报警一起死。”

成州平弹了弹烟灰,说:“我和伟伦打过交道,的确不好招惹。”

成州平他们回到包厢,刘思佳被打的满头是血。

包厢里能砸的东西都被傅辉给砸了,电视、点歌机、烟灰缸、啤酒瓶...傅辉坐在一片狼藉里,大骂:“狗逼越南佬,威胁到老子头上了。”

郭小猛看着地上的刘思佳,问傅辉:“辉哥,这女表子怎么处置?”

傅辉说:“先关着,别让她跑出去。”

郭小猛说:“刘锋,你送她回去。”

傅辉摇头说:“阿猛,你把她送医院去,把她保险金先拿出来。”

郭小猛说:“行,这事还真得我办,那待会儿让刘锋送你回家。”

郭小猛带走刘思佳后,成州平站在傅辉面前,喊了声:“辉哥。”

傅辉没有抬头看他,继续低头抽烟。天快亮的时候,傅辉说:“送我回去。”

傅辉最近心力交瘁,路上睡了会儿,到了他别墅门口,成州平停下车,“辉哥,到了。”

傅辉缓缓睁开眼,成州平下了车,给他打开车门。

傅辉说:“行了,你回去吧。”

成州平忽然说:“辉哥,我有个办法,不知道能不能让伟伦消停一阵。”

傅辉抬眉:“你说。”

“我和伟伦做过四次交易,现在我带货过去,他基本都不用验。咱们可以拿次一点的货滥竽充数,我去送货,他的货也是要立马出手的,他发现不了。”

傅辉忽然停下步子,回头凝视着成州平。

他对这人的了解,除了他跟闫立军混过以外,就三点:川子兄弟,进过戒毒所,赌徒。

这三点中任何两点加起来,都不会让人怀疑他是个卧底警察。傅辉以前就是卧底警察,他非常清楚警队会派什么样的人出来,有前车之鉴,他们肯定不会派染毒的人来。

他低头思索了一阵,问道:“你为什么想要送货?”

成州平说:“这次佣金,我能拿百分之三十么。”

傅辉想到今夜他在KTV借的那通电话,便问了句:“欠钱了?”

成州平垂头不语。

傅辉说:“这趟我要亲自见见伟伦,你跟我一起去。”

成州平不解于傅辉的决定。他亲自去给伟伦送货,实在太冒险了。直到礼拜三,郭小猛给他发来这次交易的时间地点,然后让他开车去傅辉别墅。

成州平把车停在傅辉的地下车库里,正好碰到郭小猛在从车上往下搬运一个纸箱,他腰突然闪了一下,立马把纸箱放地上,扶着腰。

成州平跳下车,说:“猛哥,我来。”

郭小猛扶着腰说:“这腰真不能乱用。”

成州平双手抬起地上的箱子,那瞬间,他听到硬质塑料的碰撞声,其中夹杂着一些细微的金属声音。

通过声音,他立刻辨别出来,这个纸箱里装着的是手/枪。

一把手/枪的重量在700克至900克之间不等,这个箱子估摸有二十公斤重,也就是说,里面有至少有二十把手/枪。

他反应过来,傅辉亲自去见伟伦,不是去亲自送货,而是要干掉伟伦。

当初彭海东说过,傅辉这个人唯我独尊,现在他被伟伦威胁,一定无法忍受。

他们交易的地点在荒山野村,伟伦那帮人又是偷渡过来的,到时候干倒他们,地下一埋,或者放把火一烧,压根不会有人知道。

至于为什么让他跟着?

万一东窗事发,总要有个出来顶罪的。

交易时间是礼拜五晚上,现在已经礼拜三。

成州平回到出租屋,立马打电话给高远飞。

时间紧迫,他的语气坚定沉着:“傅辉极有可能要对伟伦进行报复,虽然交易时间是后天晚上,但根据过去对傅辉进行的抓捕失败的教训来看,他极有可能会在明晚就出发,提前进行埋伏。”

高远飞说:“如果傅辉他们明晚出发,我们得更早赶过去,时间有点紧。”

成州平说:“不用去交易地点。傅辉有武装,不排除越南人那边也有武装,如果我们在交易地点进行围剿,风险太高,最好能明天晚上直接在路上拦截傅辉。”

高远飞很认可成州平的说法,在路上包抄,一来节约时间,二来减少不可控性。

高远飞思考了一会儿,说:“你知道他们的路线么?”

成州平说:“挂了电话我会给你发一份地图。明晚你们封锁去凭祥的高速国道,我会带他们走小路,你们直接在地图上做标记的小路埋伏。”

时间紧张,高远飞说:“好,现在我就联系孙阳,通知交警。”

高远飞和成州平合作了很多年,他们两个只谈工作,不会像刘文昌、老周那样,说一些无关紧要的私人话题。

每次两人挂电话,高远飞都只会说“注意安全”,而成州平则淡淡回他一句“你也是”。

但今天挂断电话去,有句话一直在高远飞的嗓子里往出冲。

高远飞说:“成州平,你他妈可真行。”

成州平轻笑:“你才知道么。”

成州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轻松,这让高远飞觉得这次行动,他们一定能成功的。

礼拜四早晨,成州平和傅辉一伙人去天怀寺捐了香火,拜了菩萨。寺里出来后,郭小猛拉住成州平说:“下午你准备一下,咱们今天凌晨就出发。”

果然如成州平所料。

成州平说:“怎么这么突然?”

郭小猛说:“你好好开你的车,下午我和辉哥去拿货,你回去睡一觉,晚上好好开车。”

成州平得了半天空闲,他坐上前往市区的公交,在公交车上联系孙阳。

孙阳给他发了个地点,成州平下车,路边停着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出租车打了下喇叭。

成州平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

开车的是孙阳,他说:“防弹衣在你脚下。”

成州平弯腰捡起地上的纺织袋,从里面拿出防弹衣。

他脱掉上身衣服,将防弹衣贴身穿上,然后再套上T恤。

成州平穿防弹衣的动作,依然熟练迅速。

在他穿防弹衣的功夫,孙阳说:“今晚高队带队,人员布置已经到位,到了地图上的三号地点,你立马下车。”

说完,他递给成州平一只手/枪:“还记得怎么用吗?”

成州平拿起手/枪,灵活地在手里打了转:“要不然我现场给你演示一下。”

孙阳晦气地看了眼成州平,说道:“我说个不能外传的话,咱干这个,一直都很憋屈,今天晚上,能干死一个是一个。”

孙阳常年目睹同事牺牲伤残,积郁已久,这次抓捕行动,让他彻底爆发了。

他恶狠狠地说:“这个傅辉,这次要能让他跑,老子就不姓孙。”

成州平开玩笑说:“不姓孙那跟我姓吧。”

孙阳的情绪本来都快到顶了,被成州平这么一句突然打破氛围,他说:“你怎么还占我便宜呢。”

成州平把手/枪放进冲锋衣里面,正色说:“放心,不会让你跟我姓的。”

孙阳问:“你现在去哪?我拉你过去。”

成州平说:“你把我送去中山广场吧。”

孙阳说:“行,正好顺路。”

在前往中山广场的路上,成州平一直在寻思着吃什么。

他们警队的人口味都很轻贱,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是他们的最爱,成州平对食物还真没有什么特殊的追求。

于是他打开手机的点评软件,搜到排名第一的餐厅。

下了车和孙阳分别,他直接去那家餐厅走去,餐厅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

成州平就直接排队等待了起来,在那人头攒动的队伍里,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穿着和其它人一样的T恤,牛仔裤,发灰的运动鞋,只是大千世界的其中一员。

而身上那件黑色冲锋衣,才让他稍稍感到自己与众不同。

餐厅的饭菜不虚一小时的等待,成州平吃罢,去公园转了一圈,然后去了银行。

从银行出来,下午四点。

附近的幼儿园刚放学,整个广场上都是闹腾的小孩,在夏天的时候,他们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哭起来的时候惹人烦,笑起来的时候又惹人爱。

成州平坐在喷泉旁边,拨通老周的电话。

老周很快就接通了。

高远飞已经第一时间把他们的进度同步给了刘文昌他们。

老周说:“你现在在哪?”

成州平在哪,其实无所谓。

他说:“我刚给你打了二十万,是这两年拿的黑钱,十万上交,剩下十万,你帮我送回老家。”

老周缄默了一阵,他知道成州平明天晚上要出勤,不能分心,便没把他爷爷去世的消息告诉他。

老周被感动了,说实话,就算成州平自己拿了这些钱,他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得意地说:“你小子算是有良心,没独吞。”

在成州平不远的前方,两个穿校服的初中生背着滑板过来,男孩帮女孩穿上护具,女孩站上滑板,男孩一直扶着她。

成州平看了眼他们仍在花园脚下的那两个书包,一黄一蓝,一看就知道他们是逃课出来的。

他盯着那两个挨在一起的书包,好似被吸引,一直注视着他们。

最后,成州平低下了头,他看着自己的手腕,轻声说:“老周,我的抚恤金是给李犹松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更一章快6000字的大肥章,14号肯定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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