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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我和成州平 佛罗伦刹 3309 2024-05-13 10:46:49

小松以为, 好歹四年不见了,开场白至少是“好久不见”或者“你还好吗”。

她错愕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像个游魂一样, 不知道去哪。

她转头往门外走,打算叫护士, 手刚握上门把,她想起来, 他只是醒了。

房间里很黑,她想开灯,但不知道成州平能不能接受灯光。

她问:“要开灯吗?”

“不了,窗帘拉开吧。”成州平说。

她说:“我刚拉上的。”

“那就不拉开了。”

小松觉得这对话简直毫无意义。她走到窗边, 果断拉开窗帘, 然后走到床边给他倒了杯水。

成州平胳膊上石膏还没拆,动不了。

小松把病床摇起来, 把一次性纸杯送到他唇边。

成州平从小就独立,小时候,生病他都自己扛, 没人照顾过他,他也不习惯别人这样照顾自己,说:“我自己来。”

小松见多了这种自尊心强硬的病人, 她瞥了眼成州平被子下延伸出来的导尿管, 把水放在一边, “那不喝了吧。”

她把水放回去, 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成州平胳膊卷起杯子, 自行喝水。

是她, 小看了这男人。

他喝完, 得意地把杯子放回去,“怎么,服气么?”

小松见他还能气人,心里好受多了。

她往后靠了下,开始和他算账,“明天给你做手术的文老师,是国内专家,他不可能让你瞎的。还有,刚才你是不是说我丧着脸?”

成州平觉得,她应该先跟自己解释一下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两个倔强的人凑一块,凑不出一句完整的好话。

成州平说,“是我说的。”

小松说:“是周叔让我帮忙照顾你的,你不应该表达一下感谢么。”

成州平说:“我也没大毛病,医院有护士,不用你看着。”

小松很清楚,成州平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她不要担心,回去休息。

只是他就不能说一句关心自己么。

她突然站起来,越来越近的身影,挡住了成州平视野里的光。

“你干什么?”

小松走到床边,掀开他的被子,露出他插着导尿管的下身。

成州平的两条腿都打了石膏。

剥皮断骨。

小松抬起下巴,“你不是没大毛病吗,插什么导尿管?”

排泄不能自理是每个病人都不愿意面对的。

成州平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他脾气上来,骂道:“你他妈又犯什么病?”

小松微微一笑,“你要是好好跟我说话,我就给你把被子盖回去,你不肯跟我好好说话,就让护士来了帮你盖。”

成州平因为激动,身体抖了一下。

现在的他看起来格外阴鸷,他阴狠地看着小松,“老子又不是好不了了,你等着。”

小松拎起羽绒服,转身离开。

成州平的腿使了半天劲,也没能自己盖上被子。

门上传来把手转到的声音,成州平以为是护士,深吸了口气。

小松推门进来,关上门,她的手里提了一个白色塑料袋。

“我下去买了点柚子,补充一下维生素。”

“你先给我把被子盖上。”

“好。”

小松先从口袋摸出手机,把塑料袋放在窗台上,脱了羽绒服挂在椅背上。

她握着手机走到成州平病床前,打开手机照相机,打开闪光灯——

对着导尿管与他身体连接的地方,咔嚓——

拍好了。

成州平因为愤怒,腿向前一蹬,蹬在床尾的板子上。

“我操你妈,你给老子删了。”

小松不但没删,还把拍到的画面放在成州平眼前,晃了晃,“只要你能保证,在我照顾你的时候,好好跟我说话,等你出院我就删掉。”

成州平咬牙道,“你先给我把被子盖上。”

小松给他盖好被子,把椅子搬过到床边,抱来柚子,开始剥皮。

病房里很快就有一股柚子香味。

这是个难得清净的时光。

成州平静静看着她剥柚子,淡淡问:“你在医院上班么。”

小松摇了摇头,“我读研究生,今年是第三年,我们实验楼在医院里,你呢?工作结束了么?”

成州平说:“结束了。”

闫立军被击毙,武红认罪,被判无期徒刑。

他这七年,摧毁了不下十条贩毒渠道,除掉了韩金尧、闫立军这两大毒枭。

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没能赶上她毕业。

成州平问不出口,后来她有没有自己去德钦,有没有忘了他,有没有别人。

“张嘴。”小松掰下一小块柚子,放到成州平嘴边。

“你放那儿,我自己能吃。”他用下巴指使床头柜的位置。

小松挑眉:“你能自己喝水,还能自己吃柚子啊。”

成州平说:“我不饿。”

这男人没有一句话是能信的。小松见他不吃,于是把柚子放进自己嘴里。

她买柚子的时候,都没有选,直接让老板给她最贵的柚子,果然,多汁多水,酸甜适宜。

她吃完柚子,俯身在成州平唇上吻了一下。

“甜不甜?想吃的话,我喂给你吃。”

“我吃一块就行。”

她掰下来一大块,喂给成州平。

成州平吃了点东西,人也有力气了。

他问:“你读什么专业?。”

小松说:“肿瘤科,就是研究癌症的。”

“哦...”成州平对医院不太了解,他看了会儿窗户外面的雪,忽然说,“要是我瞎了呢。”

小松开玩笑说,“那就把另一只眼睛也戳瞎呀,好事成双。”

“你就这样安慰病人啊。”成州平的尾音拉得很长,因为虚弱,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小松突然握住他的手,她目光坚定:“你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成州平想,她指的,应该只是明天的手术。

病房没有过夜的地方,小松吃完柚子,就离开了。

明天的手术是早晨十点,小松打车回了宿舍,收拾了一下日用品,又打车去了医院。

实验楼里有个休息室,他们赶论文,就会住在实验室里。不过今天是平安夜,大家都出去玩了,没人会待在这里。

实验室的床很简陋,床板很硬,睡起来并不舒服,可小松今晚睡得很好。

第二天她六点半就起来了,这会儿天还没亮,小松洗漱完,又画了个淡妆,下楼去买早餐。

医院食堂刚开锅,她打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上住院部去找成州平。

成州平也醒来了。

他看着小松把粥放在床头,然后从双肩包里拿出漱口水、牙刷、湿巾纸、梳子...

当她拿出梳子的时候,自顾自笑了笑,“我给你拿梳子干什么呀。”

昨天晚上,她的一些行为彻底击碎了成州平的自尊心,今天他就任她摆弄了。

小松给他清洁完,感慨,“我应该去当专业护工。”

成州平说:“你最好盼望我永远瘫痪。”

“你再说这种话试试!”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小松被他激怒了,她两眼直直盯着成州平,冷言冷语地教训他:“你知道多少人想好却好不了么?成州平,你这次出院了,别再作弄自己身体了,不要等你永远失去健康了,再去追悔。”

他们都发现了,她无意中,光明正大地叫了他的名字。

成州平看向她:“你刚叫我什么,多叫几声。”

“我给你录音,你放在床头重复播放吧。”

成州平忽然说:“你不觉得我名字很好听么。”

曾经小松以为在丽江机场的相遇,自己喊出他的名字,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可她将错就错,毫无悔改。

她看着男人有些傲气,又有些张狂的脸,不自觉柔声起来:“成州平,起来吃饭啊。”

成州平最近只能进食流食,小松先舀起粥,小心地吹凉,自己喝半口,喂给成州平半口。

这些她都做的很好,成州平想,她是真的长大了。

两个人喝完了一碗粥,小松陪他坐了会儿,等到九点,护士进来推他去手术室。

手术时间不长,成州平做手术的时候,小松就在病房外面等。

以前她都只是看着患者家属坐在这个位置,以医护的身份坐在这里,和以家属身份坐在这里的感受真的完全不同。

人工晶体移植手术花费的时间是30分钟,这30分钟,好像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30分钟。

作为医护,她知道医生的专业程度可以拯救大部分病人,但是作为家属,尽管在她对这场手术认知充足的前提下,脑子里依然会有这样的念头:手术失败了会怎么样?

她不断在想着各种最糟糕的可能。

这时候她手机响了,李选不断发微信轰炸她。

“人呢?”

“去哪了?”

“回话。”

“我把实验室钥匙落在家里了,我老婆不给我送,你能帮我开下实验室的门吗?”

小松害怕错过手术出来的时间,一路狂奔回实验楼,把钥匙交给李选。

李选说:“你怎么这么快?”

他以为小松是从学校过来的。

小松说:“我朋友今天做手术,我在陪他。不说了,我去看他了。”

说完,她撒腿就跑。

李选挠挠头,心想这李犹松平时稳得一批,今天怎么慌慌张张的?

小松赶上了手术结束。

文大夫从手术室出来,找了一圈家属,小松立马站起来:“是我。”

文大夫在去年的一个内部交流会上见过小松,知道她是本院第一刺头李选的爱徒,纳闷道:“你跟患者什么关系?”

小松昨天对护士夸下海口,说自己是成州平的未婚妻,后来想想,这样做确实会引来不少麻烦。不说别人怎么看她,他们又会怎么看成州平?

他们会把对他人隐私贪婪的目光转向成州平。

小松说:“他是我爸爸同事,帮忙照顾他,有什么事情您告诉我就好。”

文大夫说:“啊没事,手术已经成功了,见光是个过程,要慢慢恢复,摘了眼罩后,一周内不要让他注视强光。”

没多久,成州平被推出回病房。

他的麻药还没退,一直在睡。

小松偷偷亲了一下他的脸。

成州平最近都没来得及刮胡子,小松亲上去的时候,嘴唇被刺疼了,但她很喜欢这种刺痛感,仿佛再提醒着她,自我与他人的存在。

她离开医院去了超市买了一副电动剃胡刀,又买了一袋面包,今天是圣诞节,超市出口有一个大大的框,里面装着各种促销的圣诞产品,有圣诞老人的玩偶、帽子、铃铛...

小松挑了挑,觉得都不太好看,最后她只买了一个圣诞老人帽子。

回到病房,成州平也醒了。他不能见光,不能看手机,不能看电视,只能看天花板发呆。

小松从包里拿出圣诞帽,往他头上一戴,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这个圣诞帽是儿童尺寸的,她戴上刚刚好,但戴在成州平的头上,就显得有些局促和滑稽。

成州平刚想发作,“你给老子...”

想起她手机里还有自己的私密照,成州平不得不忍下粗口。

“成州平,你真的挺上相的。”小松看着照片感慨。

成州平一瘦,更加棱角分明、硬朗,日常生活中看起来有点可怕,但拍照的时候就优点尽显。

她从成州平头顶摘下圣诞帽,挂在床头,“本来我觉得圣诞节是西方节日,中国人不该过,但今年还挺有圣诞氛围的,成州平,圣诞快乐。”

成州平每次见到她,都会产生把她扔进快递箱里寄走的冲动。

但每一次,她都能用一句话让他荒芜的内心重获生机。

他看着窗前的小松,她背后是一片白茫茫的雾。

风雪不停,只有这间小小的病房,偷得安宁。

“李犹松。”成州平说:“你也是。”

作者有话说:

借地说句话,爱是两个完整独立人格欲望的碰撞。因怜悯、尊重、敬仰而产生的,只是以爱之名包装的自怜自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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