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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事事休·三

步蟾宫 花朝六九 3874 2024-06-20 10:06:48

“啊?”

池程余一怔,他下意识地问:“为何?”

沈扶玉却没再说下去,只是道:“先去小牛村看看。”

草乌迟迟开口:“王修远此人贪婪好色,贪生怕死,恃强凌弱,六师弟也算是除恶扬善。即便六师弟不杀他,他也不得善终的。”

“毕竟……善恶终有报。六师弟也算是成全他了。”

池程余没想到草乌居然还会帮自己说话,他意外地看着草乌,倏地发觉这死人也没那么讨人厌嘛。

“只是他今日若当真伤到大师兄,”草乌的声音一如既往得没有音调,而今听来倒有几分毫无生机的阴冷感,“不需感染,我自会让他成为毒尸。”

沈扶玉:“……”

他哭笑不得:“行了,先忙正事。”

他这不好好的呢。

小牛村离王镇并不远,但是处于深山之中,他们在黎明之前就赶到群山之前了,结果找村子费了好长一段工夫,原因很简单——沈扶玉迷路了。

离开王镇的时候还是夜里,眼下他们已经在群山之中绕到了次日中午。

“这哪儿啊?”池程余左右看了看,这座山跟旁边那座有什么区别吗?

沈扶玉捻了捻手,脸上因为不好意思红了几分:“似乎……是东边?”

“哦哦,”池程余无条件信任沈扶玉,“方才我们打听的就是一直向西就能找到小牛村是吧,那就再往对面走!”

沈扶玉没有带罗盘。他自小方向感就差,这会儿群山叠翠,风景美归美,就是太绕人了,他一头雾水,看哪边都是东。

池程余更离谱,知道沈扶玉方向感不好还听他的指挥,结果自己也给绕进去了,赶路赶得满头大汗,心道怪不得那村的人一直出不去呢,这破山路,能出去才邪门!

他们行了一会儿路,池程余看看面前相熟的风景,又看看一旁的沈扶玉。沈扶玉轻咳了一声,这会儿已经正午了,头顶的阳光过于炙热,再加上行路劳累,他白皙的脸上浮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又出了不少薄汗,叫阳光一照,反倒有几分亮光。

池程余本来想吐槽沈扶玉好像指错方向的话语一下子就噎在嘴里了。哎呀……大师兄怎么可能有错呢,肯定都是这些山的错!

倒是草乌开了口:“大师兄,那不是东,那是南。”

沈扶玉:“……”

他又尴尬又心虚,脸都红了几分,不好意思道:“都是我的错。”

要不是草乌出了声,池程余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人在,他哀嚎道:“你不早说!”

他想到了什么,偏头看向沈扶玉:“大师兄!你再跟他弄那个阵法!让他指路!”

沈扶玉面露几分难色。草乌虽然说话和动作都很慢,但是头脑是正常思考运作的,相当于别人说话他其实可以及时听见以及做出反应,就是嘴张开得慢了些。那个阵法是让沈扶玉暂时可以听见他的心声,一般都是在危急关头使用。毕竟长期使用会冒犯草乌的隐私不说,肯定也会损耗草乌的灵气。

昨夜用了太久,去抓幕后之人的时候必然还有一番苦战。草乌的身体绝对是撑不住的。

池程余两眼一黑。

“师弟,”沈扶玉低头询问坐在轮椅上的草乌,“你知道下一步怎么走吗?”

若是这样问过去也未尝不可,毕竟草乌说得慢,等他们赶到下一个地方的时候,说不定草乌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等待的时间变得很长。

池程余无聊地揪着野花,倏地想到了什么,问:“师兄,我听说你入派试炼的时候也迷路了,但是还是得了第一名!”

“是,”沈扶玉笑笑,“不过那个第一可能有点胜之不武。”

他从小就老是迷路,六岁时拜入清霄派,入派试炼时便跑丢了一次。

当时领他入门的就是当今清霄派掌门知尘道人,知尘道人知道他天赋异凛,也喜欢他、有意收他为徒,但还是要按照派规先进行入派试炼。

想拜入清霄派的人数不胜数,每年来参加入派试炼的人也多了去了,大多是少年人,还有很多成年人,六岁的沈扶玉小小的一只,都没有别人的腿长,落到人群中就有人喊:“谁家小孩走散了!”

知道他是来试炼后人群更是震惊不已,甚至都来不及瞧不起他,只是担心不已:这么小,若是一不小心踩死了怎么办!

彼时知尘道人就没有那个想法,他只是乐呵呵地捋了一把他的胡子。清霄派的入派试炼对于没有从未修炼过的人都试炼内容是爬山梯,却不是简单地爬山梯。这山梯上充满了灵气,若是有灵气、有天赋,便会犹如神助,越爬越轻松,反之,则越来越累,以致爬不动。

而凭借沈扶玉展露出来的天赋,他绝对会是第一。

为此,他还给清霄派其他四位长老打了赌,若是沈扶玉摘得魁首,这四个人便一人拿一个宝贝来赠予沈扶玉。

他狮子大开口得厉害,丝毫不掩饰对沈扶玉的偏爱,惹得那四位长老愈发好奇,便跟他赌了。

谁料沈扶玉一开始还遥遥领先,后来就一直在山腰打转。

连带着台上的知尘道人也急得要打转,他还跟别人打赌了呢!

沈扶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爬着爬着山梯就跑进山上的林子里了,他按照记忆往回走也没走回去,反倒遇上了一头受伤的灵鹿,沈扶玉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把知尘道人送他的灵药一股脑地喂给了奄奄一息的灵鹿,可惜灵鹿还是不见好。

沈扶玉最见不到死亡,见灵鹿这般,悲从心来,忍不住掉眼泪,还要故作坚强,掉一颗用手背抹一颗。

灵鹿醒来就看见的就是这副情景,它稀奇地开口:“你救得我?”

沈扶玉本就在哭泣,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肩膀一抖,湿红的眼睛掉下几颗眼泪,却是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你好啦!”

灵鹿看了他一眼,问:“你是不是来试炼的?”

沈扶玉点点头,脸红了几分,捏着衣角不好意思地怯声问道:“你、你知道怎么回山梯那里吗?我找不到路了。”

灵鹿看了他一眼,叼着他的衣领一甩,沈扶玉尖叫了一声,摔在了灵鹿的背上,他吓得脸色发白,又掉出几颗泪水,下意识抱紧了灵鹿。

灵鹿只道一声“坐好”,旋即一跃而起,有力的四蹄踏在山崖上,穿破阳光织就的金纱,迎着混有草香的山风,在试炼者与清霄派各个弟子、长老的震惊注视下,将它背上的沈扶玉送到了清霄派的门口,摘得了魁首。

沈扶玉这才回过神,他惊喜地看着灵鹿,灵鹿只淡然地看着它。

半晌,沈扶玉学着娘亲奖励他那般,乖乖地走到灵鹿身边,亲了亲对方的眼睛,小脸红扑扑,眼睛亮晶晶:“谢谢你!”

灵鹿被他亲昵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害羞了,竟飞速转身离开了。

后来沈扶玉便经常可以看见那头灵鹿,他屋里稀奇的灵果灵药,多数都来自这头灵鹿。偶尔沈扶玉练习剑招时,那灵鹿还来观看。

沈扶玉讲完这件事,池程余一边听着一边用野草编了好几个花环了。

池程余惊喜万分:“师兄!你也太可爱了!”

沈扶玉:“?”

他哭笑不得:“小时候的事情罢了。”

池程余还未说什么,便听草乌说:“六师弟,我已在尽力早一点说话了。”

池程余就等着他开口指路呢,没想到他居然回答的是这个问题,当即险些没气晕过去。

沈扶玉失笑了一下,看见池程余薅秃野草后留下的那片空白土地,道:“万物有灵,一草一木皆是生命。程余,不要折腾那些花草了。”

池程余唯一的打发时间之事也被他大师兄无情地剥夺,他幽怨地看了一眼草乌,抱着编好的花环回到了沈扶玉的身边。

都怪这个死人啊啊啊!他以后再也不要跟这个死人出任务了!

半个时辰后,草乌说了第二句话:“六师弟,那个阵法不可常用,我身体不好,一天用过三次以上便会昏厥,若是用在指路上,实在可惜。”

池程余已经半分脾气都没有了,他生无可恋地仰躺在地上,偏偏头,看向耐心站在一旁的大师兄,声音虚弱又可怜:“大师兄,我想死……”

他收回那句话,草乌还是特别地讨人厌!

沈扶玉已经习惯了,见草乌脸色有些发红,猜着他是受不住这阳光的直射了,便撑了伞给他挡着阳光。

又过了半个时辰,草乌缓缓地抬起了他的胳膊,曲着的手指一点一点地伸直。他的手也呈现出一片惨白的颜色,骨骼突出,瘦得好似只有一层皮包着,仿佛一条冬眠刚醒的蛇僵硬着身子探出宽大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一个蛇状的银镯子也从衣袖里滑了出来,卡在手腕处,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色泽。

“师兄,那边是西。”

池程余翻身而起,连身上的草也来不及拍了,急冲冲地就要御剑离开。他飞出去一里,只觉得身边空空荡荡的,一扭头,好嘛,他俩还在地上呢。

池程余痛苦地面目扭曲了一瞬,认命般地重新飞了过去,正好看见草乌慢吞吞收了一半的手。

“啊啊啊!”池程余忍无可忍地揪了揪头发,从剑上跳下来,急得跺了跺脚。

怎么会有动作如此缓慢的人!

在草乌半个时辰开一次口的指路下,他们到达小牛村的时候天都黑了。

村子已经空了。

头顶是黑沉沉的天,只有月亮发出惨白微弱的光。群山交叠高耸,自成一片连绵不断的漆黑阴影,山上深绿色的树随着晚风摇曳树冠,像是无数个人站在黑暗里无声地注视着这边。

入目的几座破败的茅草屋都敞着门,屋里的黑暗安静地蔓延出来,如同一碗打翻了的黑墨,偶尔还能看见一把正对着自己的太师椅,无声地邀请着观者去落座。

“村长的门前似乎是种了槐树。”

沈扶玉想着王心慈告诉自己的话语,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推着草乌走。

这村子一个人影也没有,更不会有灯,沈扶玉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尤为突兀,池程余听后总是心一跳,总感觉会惊扰什么东西。

沈扶玉身为剑修,自然耳清目明,即便是在黑夜中也能看得清晰些。他脚步不停,一直走到村子深处,才看见了门前种有槐树的一家。

这户人家用木头围起来的篱笆已经塌了,丑陋的木条歪七扭八地散落了一地。屋门像其它的屋子一般大开着,可以看见漆黑又空荡的里面。

前院种有一棵巨大的槐树,这槐树得有些年岁了,两人合抱粗的树干,还有遮天蔽日的树干,在地上圈了一片漆黑的影子。偶尔被夜风扯动一下,浓密的树叶便发出稀碎短促的声音。

前院和屋内都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沈扶玉摊开手,手心上立刻燃起了一簇明亮的火光。他借着火光去打探这里,他尚不了解事情的经过,但有一点王心慈说得确实没错,这里很穷。

脏乱的黄土地、漏风的茅草屋、空荡荡的院子……

这屋子连房梁都很矮,沈扶玉站在里面时几乎要碰到发顶。屋里已经被洗劫一空了,用木头打造的、低矮的饭桌瘸了腿倒在地上,破旧的木碗都是缺角状态。

沈扶玉搜查了一阵,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

“这么破啊……”池程余在一旁小声嘀咕着,“那会元可真混账。”

沈扶玉思索了一下,又走回了院子里,走到那棵大槐树下。槐乃木中之鬼,阴气重,会招鬼。一般人是不会将房屋建于槐树附近的,这村长家门口却有如此大的槐树,实在可疑。

“程余,”沈扶玉喊来池程余,“去旁的屋子里找一找,先找最破的房屋。”

池程余挠了挠脑袋,尴尬道:“最破的?这些屋子不都一般破吗?”

沈扶玉回眸看向他:“破的,如果屋子里有书籍就更好了。”

池程余脚步一顿:“那会元的屋子?”

“是。”沈扶玉应道,

事不宜迟,夜晚阴气重,不安定的事情总归是多一些,沈扶玉吩咐完,便接过了草乌,和池程余分头行动。

池程余巴不得大师兄把草乌领走呢,他可不想带着个拖油瓶。他忙不迭应了沈扶玉一声,脚底抹油似的拿着剑奔驰而去,生怕沈扶玉反悔把草乌塞给他。

沈扶玉哭笑不得。他看了眼池程余顷刻间便消失的身影,又把目光放回了草乌的身上,草乌到底是行动不便,他便又把轮椅拿出来推着草乌。

空无一人的村子寂静得很,沈扶玉走路轻,脚步声掩在了轮椅的声音中。

沈扶玉一屋一屋地检查过去,最终来到了一间破茅草屋里。这屋子摇摇欲坠,抬头望去还能看见泄进来的月光,屋里什么也没有,又挤又小。

最角落里有一床薄薄的被子,又冷又硬,但很明显还盖着什么东西,沈扶玉走上前去掀开——是一摞又一摞被翻烂的书。

贫穷、破旧、很多书,这儿应该就是会元的家了。

被用过的书上方方正正写着两个字——阿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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