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三十章

慢慢哭别噎着 观冥 2795 2024-07-22 12:50:14

……

暑意最浓的时候,郑文轩架不住林沛然的期盼,终于松了口。他答应给林沛然腾出一个周末,带他在D市逛一逛。

林沛然雀跃得快要飞起来,兴致勃勃跟他讨论自由行的计划。

小别胜新婚,这话一点儿都不假,他跟郑文轩中间有那么多年没见面,都没觉得时间难耐成这样过。现在,不过重新短短同居了两个月,忽然这么一分开,就抓心挠肝地盼着见他,吃喝睡觉脑子里都挂着他的影子,眉尖放下又上心头,恨不得能拥有跳跃时间的能力,将所有的分别时间都一口气跳过去,只留下甜甜蜜蜜的依偎时光。

『飘定好了吗?几点的?飞机还是高铁?』郑文轩也压根儿没比他好到哪儿去,虽然他面上不显,屏幕上仓促打字导致的手癌,却暴露了他同样按捺不住的心情。

……

从公证处回来的路上,白玉又跟他确认了一次:“真的不治了?”

林沛然反倒隐隐有种放松的感觉,他淡笑着说:“我没钱了。”

白玉抿了抿唇,“方子还可以继续吃。”

林沛然摇头,“我常年在国外,医保都没有,吃不起。”

白玉就陪他聊天。

林沛然也没别的什么可说,同样的事他其实已经讲过很多遍,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白玉都快已经能背下来他想说的那些东西。

但他还是默默听着,好像第一次听一样。

“……高中的时候,其实我经常听见班上的女生讨论我和郑文轩,当时羞得要命,又感觉有点刺激……我暗搓搓观察郑文轩的眼睛,觉得他是不是因为没谈过恋爱,因为我性格内向,就把我当成女孩子来看待了……我虽然自认不够英武吧,但也不喜欢被人当成女孩子,所以我就开始打篮球,渐渐跟邻班的同学也能组到一起……”

“我觉得郑文轩总会认识到,纯爷们儿之间的友谊,跟恋爱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姚乐阳朝他走过来,默默把一样东西递给他。

郑文轩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脸上骤然浮现出狂喜的神情,他抢过那枚戒指,无比小心、无比轻柔地捧起林沛然的左手,把它重新套上去。

他亲吻着那枚戒指,把自己的手指和林沛然的扣在一起,泪水把它们洗得银光发亮。

他笑着说:“沛然,你看看,我戴上戒指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开不开心?我们套在一起了,我的这辈子这个人都是你的了……你看看……”

林沛然再也不会回答他。

记忆闪回,他把在广场上无处可去的林沛然捡回家,看到他可怜的眼神里燃起一点点希望,又用冰冷的撵人的话,无情催他搬出去,将那缕火苗浇灭。

林沛然那么难过,那么难过的站在阳台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洗衣机,郑文轩却想到那时的自己,用咆哮似的语气训斥他:“大半夜你不睡觉在这里装鬼呢?!别鬼模鬼样吓着对面楼的住户!”

然后林沛然就回过头,绝望看着他。

郑文轩心脏猛地一揪。

他怎么就没对他再好一点呢……相聚的日子那么短,怎么就不能对他再好一点呢……

这么一来,郑文轩也就自然而然和他原来那徒弟分开,贝佳排除了一个吃醋对象,反而比从前安分点。

但她精神不正常的事已经人尽皆知,同事们时常暗地里对她指指点点,贝佳白天在单位受够了冷暴力,晚上就会到公寓找郑文轩,把不痛快从郑文轩身上找回来。

郑文轩什么也不说,冷眼承受一切。

从前林沛然受过的那种苦,贝佳亲身来尝才会明白,长久被一个人冷处理、仿佛永远得不到回应的那种心情,有多么逼人绝望。贝佳已经处于爆炸的边缘,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导.火.索,就能让她自取灭亡。

郑文轩为眼前唾手可得的成功的希望而快乐。

林沛然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心好像在一点一点死去,他能感受到胸腔里跳动的那颗东西在渐渐失去动力,然后变得冰冷。

他想,凭什么每一次断了联系之后,都是他死皮赖脸的缠上去,凭什么总是他打破寂静。

他也很倔的,你不先联系我,我就真不搭理你,看你憋到什么时候。

但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一周过去……林沛然面对自言自语的聊天记录,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悲伤如狂驰怒号的决堤之水般排山倒海。

他绷着最后一点冷静,联系姚乐阳:『阳阳,在吗?我有事找你帮忙,你能不能来一趟****小区?』

林沛然抱着被子瞪他,“你就是个大尾巴狼,我再也不信你了,我睡沙发!”

郑文轩没脾气地服软,“好好好,我是大尾巴狼,我对你图谋不轨!不过我床这么大,就算咱俩中间再躺两个一米八大汉都没问题,你不用这么紧张吧?”

林沛然别过头去,打死不看他。

郑文轩挑了挑眉,故意逗他:“真的不来?”

林沛然斩钉截铁:“不去!谁去谁是狗!”

郑文轩的表情僵在脸上。

“……什么?”

“郑文轩,你就是个骗子。”

林沛然的心都凉透了,“耍我真的很好玩儿吗?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玩物?备胎?兴致来时召之即来,没兴趣时挥之即去?”

郑文轩慌了:“不是、你在说什么?我没有骗你什么……”

郑文轩于是就被打了鸡血,佯怒冲他哼哼,“林沛然你学坏了!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

等挂掉语音,房间里又恢复平静,林沛然坐着不说话,一扭头看到橱窗的玻璃上照出来的自己,形容枯槁。

他看了很久,忽然站起身,去给阳台上的绿萝续了水。

腐朽的根茎在水里泡得一半发黄一半发黑,它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林沛然还是舍不得把它处理掉。

姚乐阳打了个哈哈:『嘿嘿嘿,完结了放个假嘛,你懂的!』

林沛然一看就知道她没说实话,『你我还不知道?别说让你断网大半个月,断网三天你就要炸了……我靠,你不会是躲起来去给情缘千里送了吧?!』

『……』姚乐阳差点一口老血喷屏幕上,『送你个球球!我情缘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呢好吗(o#゜ Д゜)o!』

林沛然笑了笑,难得心头轻松,『你又卡文了吧?我现在在外面,得等回去了再跟你头脑风暴。』

姚乐阳那边连发了一串儿比心的叽崽表情,『莫得问题!果然还是花间爸爸待我亲!!』

这本是他应得的惩罚,却致命得叫人绝望。

郑文轩打开冰箱,习惯性地想要拿点酒来喝,却发现冰箱已经空了。

他颓然跌坐在房间里,忽然就自顾自地开始笑。笑中带泪。

他最爱的那个人,他想与他白头偕老的那个人,他想陪他踏遍世间美景、看遍人间百态的那个人……

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这么现实?可世界本就是这样,爱情又不能当饭吃。”

郑文轩真的有点动气了,“林沛然,你把我当成你的脑细胞吗?还是提款机?无事不登三宝殿?”

林沛然笑了笑,“都是成年人,利益至上,何必非要戳破呢?”

“……”

“……对不起,”林沛然叹了一声,“说了有点过分的话。但我就是这么个人,你早点看清楚也好。”

恐怕以后也找不到他了。

姚乐阳破涕为笑,“祸害遗千年,我命硬着呢!”

科室的门开了,前面的患者一脸痛苦的走出来,林沛然抬头望了望,站起身来,“不说了,我要上战场了。”

“?什么战场??”姚乐阳不解。

林沛然轻声笑了笑:“保密。”

他眼前铺天盖地充斥整个空间的,都是从林沛然的躯壳里喷涌出来的、一种无声的撕心裂肺、无痕的肝肠寸断,和无边的绝望。

这绝望,有如心死。

*

『2019年3月某日。

安能与君相决绝,免教辛苦作相思。』

他内心从未如此平静,感到很惬意。

他跟白玉讲:“中学的时候,原总天天给我们灌鸡汤,那时年少不懂,觉得校训和鸡汤简直有毒,莫名其妙的,前言不搭后语。”他望着残阳,目光清润,“但现在想想,确实还是挺有道理。”

他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语声坚定又温柔,比三月的春风更暖。

“你要相信,生活明朗,万物可爱,人间值得,未来可期。”[注]

……

“……那地方还有点挤,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

晚上,林沛然把自己的笔记交给了白玉。

白玉看完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删掉了郑文轩的联系方式,把他拉黑了。

作为秘密的交换,他从主卧室抱来了一个箱子。

白玉知道,他这是在隐藏自己的弱点,好令他表面上看起来不要过分凄惨。

他的大限快到了。

白玉帮着林沛然挑选全国旅游胜地的游客返图,截掉微博水印,然后发在他的朋友圈里,隔个三五天就换一处地方,造成一种他在满世界旅游放松心情的假象。

虽然林沛然本人没有出镜,可他通讯列表里的朋友们,都以为他过得很充实,甚至羡慕这样自由无拘的他。

也包括郑文轩在内。

因为不只是病理会疼,就连治疗手段,也能让人分分钟疼到升天。

林沛然感到说不出的疲累,特别特别累……这种疲累感是身体、精神、情感三重叠加的,持续的极度疲劳,就算休息充足,也完全不会得到任何改善。

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无穷的劳累感中睁开双眼,如同没有休止符的酷刑。

林沛然一方面为这种痛苦感到麻木,一方面又深深怀疑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一个人,远比任何能够想象的难都要更难。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