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看了她一会儿，终究点点头：“希望你想清楚，别辜负了我们想要给你的信任。”
“嗯。”傅晓应了一声，转身走进风雪里，背影看上去有几分失魂落魄。
“你俩觉得她明天会来？”唐曦问道。
“那是你表妹。”楚离斜眼看裴清致。
“会。”裴清致点头，“因为她不想给傅家这艘沉船陪葬。要不然，她不会犹豫这么久，刚才就直接上楼了。”
“既然如此，警方也不是不近人情。”楚离道。
“我倒是好奇她说的‘我们会有兴趣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唐曦笑道。
“明天就知道了。”楚离双手插在裤兜里，往翻墙进来的地方走，一边道，“继续说唐晶，她有什么特别的？除了真假千金戏文里的女主。”
“魂魄。”唐曦一边走，慢悠悠地把唐晶的上一世和这一世说了一遍，除了这个世界原本是本小说之外。
“……”
“云栖……”唐曦幽幽地道，“你曾经也是人。不过……就你这个脾气，难怪会被人算计死还被封印千年。你以后还是别想太多勾心斗角的事了，这些我来就好。”
“……”云栖盯了她一会儿，一晃消失了。
“哎，这就又生气了？算了算了，我要赶紧做题了！”唐曦摇摇头，打开了第一张试卷。
云栖看了她一眼，直接穿过了紧闭的房门。
唐曦刚摆好试卷和演草纸，眼前红影一闪，苏凰从笔记本里飘了出来，却没打扰她，径直也飘了出去。
她也不管他们。
她养的鬼都不会伤人，正常人也看不见他们，因为契约的约束，其实他们也不能离开她太远，完全不需要管束。
“叮咚~”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微信消息。
唐曦顺手划开，只见程一航已经把她拉进了一个四人的小群里，一会儿功夫，群里已经刷出好几条消息。
齐思慧在问需不需要带烧烤用的材料，程一航回复了一句露营区什么都有，施睿在嚷嚷相机太重，要不干脆带个无人机航拍算了，被程一航怼得体无完肤。
“唔……也行吧。”唐曦想了想就点头，“不过，不是明天，我们今晚进山，天黑以后。”
“今晚？”裴清致惊讶道，“不会不方便吗？”
“方便啊。”唐曦“啪”的一下合上文件夹，微笑，“何况，白天是找不到的呢。”
“什么叫……白天找不到？”裴清致的表情有点不太好看。
“正常的方式如果能找到，你们也不会请我了是不是？”唐曦对他眨眨眼睛。
裴清致哑然。
果然，向久明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地高，晚饭前就送来了全套装备，都是时间范围内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
唐曦蹲在一堆物品面前挑挑拣拣，一边说道：“露营用的东西，比如帐篷什么的都不用带，特地晚上进去不是为了在帐篷里睡觉的。干粮和水带一些，求救用的信号弹。嗯……药品绷带也带上。对了，再拿个厚袋子，大一些的！”
向久明找出她需要的东西一一装进旅行背包，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问道：“唐小姐，是要用来装什么的？”
“哦，如果找到关礼，怎么着也把他的骨头捡回去吧，拿个口袋备用。”唐曦答道。
“没。”楚离回答得很快，“只是对付这个东西，灵力枪不太好使，杀伤力不够。”
“它是妖不是鬼，是实际存在的东西。”唐曦无奈。
“所以……我知道啊！”随着他的话，矫健的身影扑了上去，一脚将白毛妖踹飞出去。
“！！！”还是那么凶……唐曦一头黑线，纵身跳上了横倒的树干，目光迅速扫过。
“呯！”枪响了。
“什么鬼！”唐曦一个打滚避到另一棵大树后面，而就在她之前落脚的地方附近，被子弹打出一个洞，还在冒烟。
第一次被真枪打得有点蒙。
“唐曦！”楚离喊道。
“没事！”唐曦喊了一句，磨了磨牙，震惊过后，怒气上涌。
这张大有是个疯子吧？要不然也不能看见人就直接开枪，幸好枪法不太准。
“要证明她没离开过，也不是不行。”楚离沉思了一阵，忽然道。
“怎么说？”严时非精神一振。
他倒也不是认定了唐曦是嫌疑犯，可监控是铁打的证据，如果楚离能排除唐曦的嫌疑，好歹他们也能从唐曦的亲戚，或者化妆高手之类的线索去追查，不用吊死在一棵树上。
要说心理情感，谁也不愿意相信那个冒险解救人质、挽救警察的小姑娘会是杀人凶手。
何况，他也实在不想得罪死重案组长。
“能把我的手机拿来吗？”楚离问道。
严时非点点头。
很快，小张把保管的手机送了过来。
楚离拿起来解锁，找出一段视频播放，放在桌上。
严时非和旁边的老吴都凑过去看，连唐曦也忍不住好奇，拍到了什么能证明她在房间里。
“这么快？”唐曦有些诧异。
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了楚离，不过小小一个出租车抢劫案，又跨区了，重案组组长不会为这种小案子出动吧。
工业园外，司机大叔看到开过来的两辆警车，差点热泪盈眶。
他胆子本来就不大，不开夜车也是真的，让他一个人呆在这个传说闹鬼、还有人失踪过的废墟，旁边还有一个差点杀了自己的匪徒，真的是很没安全感啊！
“匪徒呢？”车门一开，两条大长腿跨了出来，赫然就是楚离。
“这、这儿。”司机远远指了指捆成粽子的劫匪，擦了把汗。
楚离目光有些微妙：“你打的？”
“不不不，真不是我！”司机拼命摇头。
楚离看他的样子摇摇头，回头问自己的下属，“不是说报警的是个女的么，人呢？”
“在这。”唐曦从出租车后走出来，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好多魂魄。”谢长安出现在她身侧。
“鬼差大人有何指教？”唐曦问道。
“我又没法引渡他们去地府，有什么好指教的。”谢长安耸了耸肩，又诧异地看着云栖，“厉鬼能奏安魂倒是真的奇哉怪也。他为什么不会把自己也安魂了？”
“这不是也没把你给安了吗？”唐曦挑眉。
“我不一样。”谢长安怔了怔才道。
“是啊，你可是白无常大人呢。”唐曦笑眯眯。
“这你也知道？”谢长安诧异道。
“猜的，现在你承认了。”唐曦摊手，一脸无辜，“我只知道传说中白无常名叫谢必安，姑且试一试。”
谢长安哑然。
“呐，白无常大人，您看这村子是怎么回事呢？”唐曦问道。
“嗯。”唐曦打开电脑，把资料在电脑上打开，看得更清楚。
按照肖雪的调查，手机的第一任主人名叫任蓝，一年前在自己的住所割腕自杀。重点是，她不仅是叶舟的公司里的签约主播，田野的前辈，还曾是叶舟的女朋友。
当然，按照叶周早就结婚生子的经历来看，这个女朋友等同情妇。至于任蓝知不知道……就不好说了。
“人渣。”苏凰忍不住骂道。
唐曦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我早就想开了，那姓林的渣男这会儿早就魂飞魄散了！但是渣男果然还是要制裁！”苏凰气呼呼地道，“说不定任蓝就是知道自己被骗身骗心，一时想不开才自杀呢。”
“有这个可能，不过还是要查清楚才行。”唐曦淡淡地道，“只是出轨的话，小惩大诫就行，罪不及死。不过，如果任蓝的死和他有关……”
“警方资料写的自杀原因呢？”苏凰急问道。
唐曦继续往下拉，按着鼠标的手微微一顿。
“……”苏凰也愣住了，半晌才提高了声音，“抑郁症？自杀倾向？”
之前以为自己要跟她抢家产、抢韩臻都没怕过，如今都要断绝亲子关系了，怎么反而怕起来了？这很不合常理。
“唐小姐，有什么问题吗？”陈律师问道。
“没有。”唐曦微微垂下眼帘，抿了抿唇，隔了一会儿才道，“我在想，监护人的问题。”
“裴老爷子说过，很乐意做这个监护人，只要唐小姐觉得合适。”陈律师却道。
“我不想麻烦老爷子。”唐曦摇摇头，婉拒了。
陈律师闻言，倒是不好说什么，毕竟他是外人。想了想，还是从专业角度劝道：“唐小姐，你还差一年才成年，这是你现在最大的弱势。合适的监护人并不好找，要两厢情愿还得符合条件，实在很难有人选。如果挂名在福利机构，还不如……”
“我知道的。”唐曦打断了他的话。
陈律师是个聪明人，见她仿佛有自己主意的样子，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他接到的任务是帮这个小姑娘赢诉讼，至于其他，提一句尚可，说多了就是僭越。
“麻烦陈律师，把我送到市一医院就好。”唐曦忽然道。
不出三天，贝克的尸体、坐轮椅的欧文、以及还在病床上插着呼吸机的西蒙就被打包送上了飞机。
汪翎表示很赞同唐曦的话：所有的人包括那万恶的契约都给你们送回去了，接下去就是你们自个儿的事，和我们无关！
唯有乔治逃过一劫，还能留在江南大学完成学业后再回国。当然，想毕业后留下这种事，上了黑名单的人，想想就得了，别当真。
唐曦拽着方天芸去盛唐好好吃了一顿，神清气爽。
就是在她回家准备睡觉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来自汪翎的加密邮件。
犹豫了许久，她还是拿着手机去敲了楚离的房门。
“你以为现在几点？”好一会儿，开门的楚离面无表情地看她，很明显是已经睡下了又爬起来的。
“难得看你睡这么早。”唐曦讪笑了一声，直接把手机拿给他。
楚离一眼扫过，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也瞬间锐利起来，清明不带一丝睡意。
“上次的视频是你发给汪翎的，现在你怎么看？”唐曦直接问道。
唐曦霍然一省，立刻找回意志力，但背后忍不住冒出一阵细汗。
非常强大的精神控制，之前是通过了音响设备做媒介，又扩大了范围，如今只全力针对她一个人，连她都差点中招。
“嗯？”见她迷糊了一瞬就立即清醒，白冬梅抬起的手硬生生又压了回去，眼底也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你这已经超越了简单的精神控制，属于言灵了。”唐曦神色凝重。
言灵是玄门最玄奥，也失传最久的技能，因为它无法后天修炼，纯粹是一种亿万分之一的天赋。言灵的最高境界是“心想事成，出口成真”，就算白冬梅达不到这个境界，但破解起来也很困难。然而……
“没想到居然会亲眼见证言灵，不过——”唐曦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言灵师又怎么样？本体还不就是个坐轮椅的老奶奶，一拳头就能打晕过去，当她傻吗？会乖乖站在那里跟她比拼精神控制。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才是王道！
“天真。”白冬梅冷笑，手在轮子上一推，轮椅迅速往后滑出几米，下一刻，那原本昏睡的女秘书从她膝头滑落，脑袋在地上一磕，居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哈？”唐曦硬生生止住脚步，脸上还带着一丝错愕。
这是操纵的技巧，和言灵是两个体系，怎么可能由同一个人使用出来？
“没有，这条路是为了这个工程修的，属于私人领地，只能通往清溪峡别墅。”裴清致道。
“也没有城市监控吧？”唐曦确认。
“监控是有，不过还没有启用，而且以后监控文件也只存在裴氏。”裴清致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尽心解答。
“很好。”唐曦一挑眉，发动了缩地成寸。
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旁边的是知情人——她为什么还要花四十分钟在坐车上？
于是，裴清致震惊地发现，原本还一直在远处晃荡的灯，下一刻就越来越近，明明走的是弯弯曲曲的山路，可看起来就像是无视了地形，笔直开过去似的。
不到五分钟，车子已经停在工地门口。
“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唐曦一本正经地说道。
裴清致扶额，不过连鬼都见过了，这个……好吧，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
两人下车走进工地，等着门口的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发福男子，挺着个啤酒肚，不停地擦着汗，一边在原地团团转，看到他们，几乎是冲过来的：“裴总！您可算来了！”
几个警察一进门，不由得傻眼。
这仿佛被打砸抢过一样的病房是怎么回事？而最诡异的是，他们明明就在门口，为什么一点儿声音都没听见？这不科学！
唐曦一记手刀把王衡劈晕过去，让鬼使回到手串。
至于小鬼，主人失去了意识，它们自然也回到了平时呆的地方。
唐曦摘下了王衡用来温养小鬼的玉坠，在手里掂了掂，决定这危险物品还是暂时由自己保管为好。
就在这时，手机微微一震。
低头看了一眼，却是裴清致发来的一条短信：庄世杰入住酒店，就在我们楼下。
唐曦：……
很好，都赶一块儿了！
唐曦坐起来，往外看去，正好看见落日西沉，天边一片火烧云，仿佛血的颜色。
“灵力恢复得怎么样？”云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因祸得福，基本上已经回到从前的鼎盛时期水准，只是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还差一些。”唐曦挑了挑眉，“你呢？”
“一半吧。”云栖轻描淡写道。
“这么慢？”唐曦道。
“伤及魂魄，不慢了。”云栖反倒不在意，“一半实力也够用，何况我们之间有契约，你恢复后，同样会加快我的恢复速度，左右不过一年半载的事。”
“那就好。”唐曦长长地舒了口气。
无论是压在她心上的鬼门，还是层出不穷的麻烦，都让她深深明白，这世上只有实力才是最真实的东西。
只要她和云栖能取回上一世的实力，加上苏凰他们，那她就有信心，无论遇到什么难关都能克服。
“告诉你的朋友，晚上尽量不要外出，尤其不要离开观景区。”云栖提醒道。
楚离干脆在地毯上坐下来，旁边也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鬼。
张姨，月月母女，喻明凡，苏凰，最后是云栖冷冷淡淡地站在最外围。
“我可以许愿吗？”唐曦双手合十，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楚离。
“许吧。”楚离怔了怔，没多想就点点头。
“太好了！”唐曦立即爆手速从旁边的书包里拉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塞给他：“拜托~~~”
楚离被她甜腻的声音弄得全身一抖，然而再看见纸上的字——顿时爆发：“去你|妈|的家长会！你居然让我去开家长会！”
“你是我监护人，你不去谁去！”唐曦理直气壮。
“不去！”楚离怒视她。
让他一个大好青年和一群大叔大妈一起给高中女生开家长会？他一世英名啊！
“不行！你答应让我许愿的，说话不算话！”唐曦在蛋糕上抓了一把奶油就往他脸上抹。
市局重案组，那放到全国也是一群精英中的精英啊。
“消息，我找到他们的踪迹了，你快来！”苏凰急促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唐曦目光一亮，毫不犹豫地扑向黑暗，一路在树干上最醒目的位置留下荧光记号。
“快！跟上！”小刘吆喝了一声。
唐曦在转头的那一瞬间，瞳孔已经完全转变为银色。
鬼瞳之下，黑夜不再有任何障碍，草叶都清晰可见。
不知不觉间，全速赶路下就把其他人都甩在了身后。
“这里。”苏凰在前方招手。
“怎么了？”唐曦来到她身边。
“这里，有什么东西挡路，我进不去。”苏凰皱着眉，伸手摸着面前的虚空。
“我是没事。”唐曦笑眼弯弯，“不过，你要是再晚来五秒钟，她就要有事了。”
裴清致怔了怔，哑然失笑。
也是，居然担心她会吃亏也是傻了。
“不过，被维护了，还是要谢谢的。”唐曦道。
“走吧。”裴清致微微点头。
两人到了二楼，随便找了个等候的椅子坐下来。
唐曦把房卡重新给他，交代了一下所有的店家上门送货安装的时间。
“我会让助理给你办好。”裴清致把她说的话记在手机记事本里，发给了下属。
“怎么样，我就说是个被包养的小贱人吧。”一缕细微的声音飘了过来。
唐曦抬了抬头，果然看见了那对奇葩男女，感叹了一声冤家路窄，不过要办过户手续的话，就这么大地方，总会看见的。
这样的房子，搜查起来速度也很快。
一直到最后一间房间，一开门，楚离不禁楞了一下。
“那条狗进来过？”严时非说了一句，但立刻推翻了自己的看法，“不对，要是那疯狗进来过，应该和大厅一样，更乱，不会只有穿衣镜碎了。”
唐曦走进房间，扫视了一圈，这应该是主卧室，可连双人床上的被子枕头都放得整整齐齐，衣柜中间镶嵌的那面等身穿衣镜却粉碎了，玻璃渣洒了一地。
“小心脚下。”楚离提醒了一声。
唐曦蹲下身，捡起一块摔得比较大的碎片，若有所思。
“你觉不觉得，这场面有点眼熟？”楚离忽然道。
“荒山小屋，阿强。”唐曦毫不迟疑地答道。
“看起来还要并案。”楚离道。
“还有其他案子？”严时非目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