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啊，要是你们加一块儿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赢，明天开始统统加训。”楚离坐在下面观战，慢吞吞地补充了一句。

其他科室的人还好，但重案组的组员闻言，一个个脸色都发绿了。

“不是，楚队，让我们打赢小唐，这太过分了吧？”大杨揉着手臂上的乌青控诉。

“很过分吗？”楚离疑惑地问道。

“当然！”一排人齐刷刷点头。

“嗯……”楚离想了想，站起来，把衬衫袖子往上挽了挽，很淡定地道，“那换我来跟你们玩儿？”

“……”

“…………”

“不不不，楚队您歇着，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抢救一下！”众人顿时四散。

楚离一声嗤笑，又坐了回去。

“那我们不就走进来了？”有人插了一句。

唐曦没管是谁说的，脸上露出一种“你是白痴么”的表情：“在你们来之前，我当然是拆掉了啊。”

楚离一愣，瞬间恍然，怪不得路上破坏的痕迹这么严重。

说话间，苏晚意和青江市来的另一个法医已经下到坑底检查尸骨。

“我简单看了一下，这里最新的骨头也有一年以上了，基本全部白骨化，看起来是杀够人就收手了。”唐曦补充了一句。

“楚队，叫支援吧。”苏晚意在坑底喊道，“尸骨太多了，全部搬下山就需要大量人力！”

楚离还没说话，裴清致走过来道：“救援的直升飞机还在宾馆里，需要的话，我让他们飞一趟，把尸骨装袋先送回市局？”

“行！”楚离立即道。

“……”庄世杰一张脸涨得通红。

楚离别过脸不去看他。

国庆假期后，大学继续上课。邻市少了一位刑警队长之类的小事完全影响不了普通人的生活。

唐曦陆陆续续地把请帖送了出去，以前的朋友中，齐思慧去了首都来不了，但是多了大学里认识的几个谈得来的同学，这一年来她接过委托、关系还不错的客户、方天芸兄妹俩，重案组全员，包括以前合作过的警员，比如严时非，都不能厚此薄彼。

顺带一提的是，十月中的时候，顾冉到了江南市。

据说是他终于松口同意调离南疆市，于是就顺理成章来到了江南市汪翎手下，毕竟刚刚办完的这个大案子也只不过是另一个大案其中的一环，可以想象，今后的江南市必定风云诡谲，急需人手。

唐曦听到顾冉有一个月的假期，顺手让方天芸带了张请帖给他，怎么说也是一起打过架的交情。

楚离办事一向雷厉风行，生日宴的地点自然是选在裴氏名下的酒店，布置场所的活儿也被裴清致揽了下来。

只是事到临头，唐曦对着客厅沙发上摊开的礼服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不喜欢？”楚离站在她身后。他自己也换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难得衣冠楚楚。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审美给我选的衣服？”唐曦怒视他。

“谁让你自己懒得挑，不过这衣服不关我的事，是小苏送你的，说很适合你。”楚离一脸理直气壮。

“就是山里过的。”唐曦说着，有些郁闷，“我年纪最小，辈分却高，宗门里留守的弟子就算七老八十的也是我的师侄辈，师父去世后，我就从来没收到过红包了，真讨厌！”

楚离没说话，只让她絮絮叨叨地吐槽。

讨厌？小姑娘的语气里明明是带着笑的，可见，她其实是很怀念那种生活的。

也是口是心非。

唐曦没去管楚离最后是怎么结案的，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整个江南市悄悄有了过节的气氛，商家的玻璃墙上贴上了雪花和圣诞老人的图样，街角商场也开始布置各种各样的圣诞树。

直到施睿把一张门票拍到桌上的时候，唐曦还有点迷糊：“圣诞节？哦，25号啊。”

“是24号啊24号！平安夜！”施睿看她茫然的样子实在无语，“你以前圣诞没出去玩过？”

“家里比较传统，不过洋节。”唐曦一摊手，坦然道。

尤其玄门毕竟属于道门一脉，圣诞这种节日明显有信仰冲突，虽说她修术不修道，算不得道门中人，但也不会想不开地去庆祝耶稣生日。

“我亲手制作的，连普通人都能用的护身符，还不是一次性的，别说几十万，几百万都有的是人抢着要好么！”唐曦怒道。

“……”楚离接过项链，比了比，绕了两圈挂在了左腕上，用袖子遮了起来。

“我送你回去。”程华英上前一步。

“啊对了，我把程一航忘了。”唐曦恍然大悟，赶紧发了条信息，“我让他上楼等我。”

“那小子有你家钥匙？”程华英一怔。

“有人给他开门啊。”唐曦抬头，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白痴。

好吧，有鬼。

程华英摇摇头，走向自己的车，一边道：“小楚，我的罚单就交给你了，好歹是为了营救人民警察。”

“拜拜~自己去医院，我会抽查的。”唐曦快乐地跳上车。

回去的路上，程华英没有再飙车，悠闲了不少。

符文渐渐散去，落地时，白衣的贵公子轻轻一拂袍袖，完全没有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不适应，或者说，就连顾冉，也看不出来眼前的不是个活人。

只要遮掩掉没有影子这个弱点，眼前这个鬼，已经能瞒过顶级天师的眼睛。

这才是真正的千年厉鬼吗？相比起来，之前的鬼驸马和鬼公主就是空有一身怨气的赝品了。

“他俩能成煞，靠的是互相磋磨千年，加上古墓的特殊构造。”唐曦一声冷笑，不屑道，“根本配不上千年厉鬼的能力。”

顾冉不敢回话，他怀疑自己一开口就会被云栖的威压震得跪下去。

所以说，这么强大的厉鬼为什么会甘愿和一个人类女孩签订契约？

“这两只怎么处置？”云栖问道。

“你想吃吗？”唐曦问道。

她对这对夫妻都没好感，何况都是沾了人命的厉鬼，她也不会要来当鬼使。

云栖看了她一眼，手指轻轻一弹。

“收进去了就没问题了。”唐曦摇了摇头，又道，“不过，尽量快，我这手串的材料虽然算是顶级法器了，但到底是新做的东西，年份尚短。”

“知道了。”楚离应道。

“我爸爸……真的害死了那么多人吗？”唐晶忽然开口。

“你说呢？”唐曦斜睨了她一眼。

唐晶突然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唐振英真的是白血病？”唐曦忽然问道。

“嗯。”唐晶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可我觉得不太对。”唐曦走到病床前，看看睁着眼睛没有反应的唐振英，脸色难看，“这座医院的冤魂，总让我觉得是人体实验。唐振英又不是疯子，唐家是江南市首富，有钱有势，他干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去杀人？”

“你怀疑，唐振英的身体早就出问题了，所以他用活人做研究？”楚离道。

“这种事，还得问主治医生。”唐曦转头和他对望了一眼。

“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唐湛急问。

“麻烦。”唐曦皱眉，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唐湛和病床上的唐振英就两眼放空，僵住不动了。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唐晶惊道。

“看起来你倒是有几分火候。”唐曦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

谢长安出现在她身边，淡淡地问了一句：“这回要编什么故事？”

“太麻烦了，就让他们记得自己睡了一觉吧，从我进来开始，之后的事，都消除。”唐曦说得。

“好。”谢长安手指一点，两道灵光飞进唐振英和唐湛的眉心，两人顿时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我不会乱说的。”唐晶后退了一步。

“你果然看得见我。”谢长安笑了。

“进来。”楚离道。

“楚队，顾问。”小刘站在门口兴奋地道，“有人来认尸了。”

“这么快？”唐曦脱口而出。

这点时间，只怕附近小区的告示都没贴完呢。

“来认尸的是市一医院的一位医生。”小刘的表情有些古怪，“说是看到手机推送的紧急新闻，觉得像是他三个月前失踪的女朋友。”

三个月？

楚离和唐曦对望了一眼，一起起身：“去看看。”

一间问询室内，坐着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白大褂，捧着一次性纸杯，神色有些紧张。

楚离开门的声音还让他吓了一跳。

“你是，高医生？”楚离和唐曦在桌子对面坐下来。

车里的气囊都弹了出来，司机昏迷不醒，右手还插在腰间。

楚离拉出他的手，摸了摸，果然搜出来一把手|枪，不由得冷笑：“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到江南市来，当我是死人吗？”

“怎么样？”唐曦凑过来。

“肋骨断了两根，断骨错位不严重，只要不乱动，没有生命危险。”楚离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打电话。

“不过，这条鱼的品种似乎不太对。”唐曦若有所思。

用黑魔法的，和用枪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路人。

“咦？”楚离忽的一声惊咦，手指在司机耳后的位置摸了摸，慢慢揭起来一层薄膜。

“这是……传说中的硅胶|面具？”唐曦震惊。

武侠小说里能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人皮|面具当然是不存在的，不过黑市里用3D技术切割的硅胶|面具也能起到类似效果。天衣无缝是不可能的，可日常交往瞒过普通人的眼睛还是可以。

当然，越是高档的面具越轻薄透气，在颅骨成像扫描仪下也越无所遁形。

“嗯。”唐曦点头。

“是因为……当时你把碎片抛给我，我用它照过自己的缘故？”方天辰想了想，很肯定地说道。

在这里，除了严时非，他和唐曦是最不熟的，而且男女有别，他相信唐曦如果能随意变换相貌，首选肯定是方天芸，就算不介意男女，也该变成楚离的模样，而选自己，一定是自己做过其他人都没做过的事。

“天辰哥果然心细如发。”唐曦比了个拇指。

“照过镜子就能变成那个人？”楚离沉声道。

“我一直在想，什么人会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呢？”唐曦悠然道，“整容和易容都被你排除了，后来我突然想到，自己可真是钻了牛角尖。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这不是每天都会见到吗？那就是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点不一样才奇怪。”

“就这么简单？”楚离觉得荒谬。

“这也正好说明了，为什么每次都会有镜子碎片出现。”唐曦道。

“这种事，很容易做到？”严时非只觉得心底发凉。

如果照过镜子，镜子就能把别人变成自己，那这个世界岂不是乱套了？就比如现在如果有一个和楚离一模一样的人在大街上杀了个人，市局要不要先把楚离抓起来？毕竟，市局不能向民众解释说：有歹徒把自己整容成重案组组长的模样杀人。要被喷死的。

兰博基尼的车灯全部被关闭，一拐弯上了村道，在黑暗中仿佛一抹幽灵。

“举一反三，孺子可教。”楚离赞道。

“把鬼瞳用来开车我也是千古第一人。”唐曦没好气道。

楚离因为早走一步上车，抢占了副驾驶，这会儿倒是方便他指路。

明明一片漆黑，他居然能知道哪儿有小路，哪儿该拐弯，七拐八绕的，又开上了另一条国道。

“好了，从前面的口子重新上高速。”楚离道，“这里已经是江南市的地界，绕开了他们能设卡的范围。”

“你来过这里啊？”唐曦重新打开车灯，切换正常的驾驶方式，一边好奇道。

“两年前这边村子发生过一起灭门案，因为村子位于两市交界处，扯皮了半天才决定由我这边调查，然后在村里窝了半个月。”楚离说道。

“那时是庄世杰吧？他是想接手呢，还是不想接啊？”唐曦忍不住问道。

“看我。”楚离挑眉，“他不想接这个麻烦。但是如果我要接，他就要抢。”

唐曦顿了顿，面无表情地重新打开门。

宿舍里窗明几净，可见傅晓虽然不在这里住，但还是有定期清扫。

宿舍一边的床铺桌子都是空的，另一边则蒙上了白布。

然而，最醒目的是，屋顶正中间的吊灯下面，挂着一条打成环形的绳子，晃悠悠的，无比诡异。

“什么玩意儿？”楚离奇道。

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他的话就顿住了。

只见一个穿着红色吊带睡裙的长发少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走出来，慢吞吞地爬上吊灯斜下方的书桌，捞起绳套就往自己脖子上挂。

门口的两人面面相觑。

楚离用眼神示意：怎么办？

“我的行李箱，靠墙放就行，一会儿我自己收拾。”唐曦毫无异状地走进房间，就当没看见那上吊的女鬼似的。

“你不是也没走？”谢妍一声嗤笑。

“走不了。”回答的是唐曦，“自|杀者不入地府，不进轮回，永生永世被停留在死亡之地，除非能找到另一个鬼代替他留下，这就叫替死鬼。”

一瞬间，空气沉默了。

“是啊，我和彭宁走不了，妍妍也不肯一个人逃走。”沈蓉蓉苦笑。

唐曦琢磨了一下，开口道：“你们，想死……想消失还是想存在？”

“当然想存在啊！”三鬼异口同声。

自|杀其实只是一时冲动，早就后悔了，既然做鬼还能在一起，谁愿意消失？谢妍更不用提，她一直是热爱生活的。不过……你原本想说的事“想死还是想活”吧？如果时间倒流，谁不想活，可惜没有如果。

“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庇护你们。那个厉鬼，我也会想办法收掉。”唐曦说着，指了指谢妍。

“好！”谢妍想都不想地答应。

“可……要不让我去做吧！我是男人！”彭宁犹豫了一下，站出来说道。

“不知道啊。”唐曦摇头，“据说曾经有人看到她在别的寝室上吊，可能是只比较喜欢窜门的鬼。”

“哎？”夏爽和姜小黎同时一声尖叫。

“那那那……那她要是跑到楼下来了怎么办？”夏爽死死抱着唐曦的手臂不肯放。

唐曦“噗嗤”一笑，转移脚步往五楼走廊上走去。

夏爽和姜小黎对望了一眼，紧紧跟在后面。

唐曦走到502门口，直接推门进去。

“啊，你是……走错了？”寝室里的女生惊讶地看过来。

“那个……这是我朋友。”姜小黎从后门探出脑袋来。

“曦曦，有没有脏东西？”夏爽着急地问道。

“没。”唐曦只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就退出来。

“老板，来两碗粥，一碗排骨的，一碗……”裴清致说着，回头去看唐曦。

“我和他一样。”唐曦道。

“那就两碗排骨砂锅粥。”裴清致点点头，拿出手机付钱，又道，“过十分钟再给我打包一份红枣血糯粥。”

“好咧。”老板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虽然已经过了午饭的饭点，但是毕竟是人流量最大的市一医院门口，不少患者家属都忙到这个时间才能来吃饭，小店里还是非常拥挤，两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桌子的客人吃完起身。

服务员忙着，裴清致稍稍挽起衣袖，将空的碗筷叠在一起推到一边，拿了纸巾擦桌子。

“你很熟？”唐曦好奇道。

裴清致让她坐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你有个三天两头把自己送进医院的朋友，你也会对医院附近的饭店超市很熟的。尤其我和楚离的身份不适合放在台面上交往，我不能总让助理送东西来。”

“朋友啊……”唐曦的眼神有些飘忽，不过很快又笑起来。

朋友，她现在也算是有很多朋友了吧。

有人出头，拿了好处还干好事，利也有了，名也有了，谁都乐意不是？

向久明更莫名其妙，他们裴总什么时候居然认识一个在城中村干家政的阿姨，居然要给人家求公道了！

走出公安分局的唐曦神清气爽。

给裴清致合魂的费用当然是要收的，而且绝对不能便宜了！不过这次换魂的费用就算了，她已经拿到了。

坐上车，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回去”，手机铃就急促地响起来。

看了一眼，是裴老爷子存进她手机里的，她随手按了接听键，还没说话，老爷子急促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小唐啊，出了点紧急状况，清致不见了！”

“什么？”唐曦瞬间睁大了眼睛，“您说什么？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抱歉，是我没看好他。”裴老爷子的声音透过话筒，有些失真，但依旧掩饰不住疲倦，“具体的等你回来再说，清致的情况不太对劲，虽然人醒了，但意识好像没有恢复，看起来就像是痴傻一样，他按理是走不远的，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不过幸好我留了一手，在他手腕上戴了一块有定位功能的表，以他现在的智商，应该不会自己摘下来。”

“定位现在在哪里？”唐曦直接问道。

“定位只能查到一个大致的区域，如今显示的是在城南一带，再具体的……”

九点，风雅江南门口见。

发送。

清晨，唐曦起床的时候，楚离早就不在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几点出的门。

昨天水下的战斗太耗体力和灵力，以至于让她睡得太熟，是被闹钟吵醒的，连有人出门都没听见。

心情愉快地吃完早餐，换上衣服，只是要去看车，平时的T恤牛仔裤就不太合适了。她在衣柜里翻了翻，挑出一件白衬衫，没有任何花纹，但用了珍珠做扣子来点缀，一下子就精致起来。下身拿了条米色的丝缎长裤，最后外面罩上一件烟灰色的针织开衫，搭上小高跟。

头发放下来，戴了裴清致送的黑水晶耳钉，脸上淡淡地上了一层妆，看起来就有了几分职业女性的味道。

八点五十，唐曦背着个小包出现在风雅江南门口。

正好，一辆保时捷停了下来，车灯闪了闪。

唐曦怔了怔，这才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好奇地问道：“怎么换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