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 ”胡亥道:“你竟是在调戏本公子?”
韩谈道:“实话实说罢了,难道幼公子不吃味儿?”
胡亥歪头往屋舍里面看,正好看到扶苏和儁儿, 扶苏的动作温柔细腻,儁儿乖巧羸弱,红着眼睛, 仿佛一只可可怜怜的小兔子。
扶苏时不时还安慰儁儿一句:“无妨,受伤并不算严重, 等回去之后找医士医治,你年纪小, 恢复的也快,很快便会痊愈的。”
“谢公子……”儁儿哽咽道:“我不过一个贱民,还曾经在水砦中做土匪,何德何能,竟能让……能让公子为儁儿亲自包扎呢?”
扶苏道:“你不必如此, 若不是你, 予与亥儿都要受伤, 你如今的伤痛, 都是替予挨的,只管好生修养便是, 其他的不必去考虑。”
“谢谢公子, 谢谢公子。”儁儿又是千恩万谢。
胡亥咂咂嘴, 里面好生和谐,自己出来之后, 便更是和谐了, 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
仔细一想,儁儿年轻、美貌、羸弱, 这不是正好和自己个儿撞人设了么?怪不得自己出来之后,场面变得更加和谐了呢。
“幼公子?”韩谈笑眯眯的道:“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呀。”
胡亥:“……”谈谈本身就坏,现在越来越坏!
“公子!伤布取来了!”章平很快回来,将伤布交给胡亥。
胡亥伸手去接,一想到屋舍里面的光景,嘴里泛酸,摆摆手道:“章平哥哥,你帮我送进去罢。”
“诶,为何?”章平奇怪。
胡亥道:“亥儿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
章平一听,连忙道:“那幼公子快些去歇息罢,你的脸色不好看,别真是累坏了。”
章平不疑有他,韩谈却道:“幼公子怕是心累。”
胡亥:“……”
船只行驶的不慢,很快便到了岸边,众人准备下船,儁儿腿脚不利索,拄着两支拐杖,一瘸一拐的往下走。
“哎……”一声惊呼,儁儿的拐杖被甲板卡了一下,身子一歪便要摔倒。
“当心!”扶苏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儁儿的腰身,胡亥就在身边,伸手去接,结果接了个空。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儁儿赶忙道谢,道:“儁儿可以自己走。”
他想要将拐杖捡起来,但因着腿脚不便,根本无法弯腰。
扶苏道:“你拄着拐杖也不方便下船,予来抱你罢。”
儁儿的脸色陡然通红,支支吾吾的道:“长公子……长公子身份尊贵,儁儿岂敢……”
韩谈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胡亥,那“阴阳怪气”的眼神,正好被胡亥撞了个正着,胡亥眼眸转动,笑眯眯的道:“哥哥,让章平哥哥抱儁儿下船罢!”
“为何?”韩谈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妥,人家章平都没拒绝,自己竟这么大反应。
胡亥笑眯眯的道:“因为章平哥哥身强体壮啊,抱着儁儿应该不在话下,我哥哥虽然也可以抱得动儁儿,可是……前方便是扈行大营了,若是叫一些居心叵测之人,看到哥哥抱着儁儿入营,恐怕传出甚么流言蜚语,有些许的不妥。”
章平诚恳的道:“我觉得小公子说得对,那还是我来抱着儁儿罢!”
韩谈哼了一声,道:“你爱抱着就抱着罢。”
说完,率先下船去了。
“诶?”章平喊了韩谈两声,韩谈连头也不回,章平揉了揉后脑勺:“奇怪,怎么回事?他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呀!”胡亥笑道:“谈谈许是得了心疾。”
“心疾?”章平更是惊讶:“甚么心疾,严不严重?要不要紧?”
胡亥道:“名唤吃味儿的心疾。”
章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傻呆呆的道:“他……你是说,韩谈他……因着我吃味儿了?”
胡亥点点头,章平笑的更是傻憨憨的。
于是韩谈率先下了船,便看到章平一脸欢喜,嘴巴恨不能咧到耳朵根后面去,喜滋滋的抱着儁儿下了船。
韩谈自言自语的道:“有这么欢心么?”
众人回到扈行营帐,医士立刻给儁儿包扎处理伤口,儁儿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但其实并不算太严重,甚至小腿都没有骨折,只是红肿的很厉害罢了,最多休养个十天半个月,绝对可以大好。
胡亥道:“没有伤筋动骨就好。”
医士开了药方,很快将汤药端过来。
扶苏亲自端起汤药,应该是准备给儁儿喂药,胡亥一看,心里那种酸溜溜的感觉更加浓郁了,仿佛一团雾气,挥之不去,弥漫在心窍之中。
哥哥亲自喂药,这可是自己的专利啊,倘或哥哥给儁儿喂了药,我的专利岂不是被打破了?
虽儁儿是为了自己受伤,胡亥还是觉得,自己心眼子太小了。
“哥哥!”胡亥挤过去,挤到扶苏和儁儿之间,将药碗接过来,奶声奶气的道:“哥哥,让亥儿给儁儿喂药罢!哥哥若有事情要忙,便去忙罢!”
扶苏道:“还是为兄……”
不等他说完,胡亥已经把药碗“抢”过来,殷勤的对儁儿道:“儁儿,啊——张嘴,我给你喂药,吹凉凉,不苦的,等喝完药,再吃一颗甜果果!”
【因为你喂药而吃醋的兄长扶苏】
胡亥:“……”???
胡亥转头一看,扶苏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边看着儁儿,不,确切的说,不是看着儁儿,而是看着正在喂药的胡亥。
胡亥挑了挑眉,哦,险些忘了,便宜哥哥才是吃醋达人,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吃味儿呀?
于是……
“啊——儁儿,不苦罢,再喝一口。”
“哇!儁儿好厉害,都喝掉了呐!”
“哥哥,拿一颗甜果过来。”
扶苏脸上看不出甚么表情,依言拿了一颗甜果过来,交给胡亥,胡亥趁着接住甜果的空档,“不小心”触碰了一下扶苏的手指,标签再一次浮现出来。
【非常非常吃醋的兄长扶苏】
胡亥一看更欢心了,笑嘻嘻的道:“儁儿,吃果子!要不要我喂你?来张嘴,啊——”
儁儿十足赧然,不好意思的道:“幼公子,儁儿可以、可以自己来的。”
“无妨,”胡亥热情的道:“你受伤了,我来喂你,张嘴,啊——诶?!”
这次不等胡亥将果子喂过去,扶苏一把将胡亥抱起来,胡亥踢腾了两下小细腿,道:“哥哥,你放我下来呀!”
扶苏道:“时辰不早了,亥儿早些休息罢,哥哥带你回去安寝。”
“不要不要,亥儿还要留下来照顾儁儿!”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吃醋的兄长扶苏】
胡亥憋笑,看来标签的词汇量不足啊。
扶苏抱着胡亥离开儁儿养伤的营帐,来到胡亥下榻的营帐,把他放在软榻上,道:“快歇息罢,这几日一直在海上奔波,你看看,脸色都不好看了,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哥哥,可知晓了?”
“嗯嗯!”胡亥皮了一下,神清气爽,甜滋滋的道:“知晓啦!”
“睡罢。”扶苏笑道:“哥哥守着你。”
胡亥躺下来,也的确困顿了,一沾到头枕,立刻便睡了过去,陷入沉沉的梦乡。
——哥哥!
——哥哥?
——哥哥……
胡亥挣扎在梦境之中,四周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一个人行走在黑暗中,身子冰冷,打着冷颤,胸口憋闷,几乎无法吐息。
胡亥迷茫的唤着,下意识喊着扶苏,可无论他如何呼唤,就是看不到扶苏的身影。
胡亥焦急的往前跑去,冲着黑暗扎去,眼前一阵朦胧,好像能看清楚甚么东西。
是扶苏!
扶苏坐在一张榻边,手中端着药碗,满面温柔,正在细心仔细的给人喂药,那个人,并不是胡亥,而是儁儿……
“哥哥……”胡亥去唤扶苏,扶苏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仿佛他的眼中,除了儁儿再容不下旁人……
“哥哥!”胡亥一声惊呼,猛地坐起身来,睁开眼睛向四周一看。
果然是做梦……
“呼——”他狠狠吐出一口气,只觉胸口仍然憋闷,那种无法吐息的感觉萦绕着,好似压着一块大石头,隐隐的难过,甚至还有些刺痛。
“嘶……”胡亥从榻上爬起来,左右看了看,不见扶苏的身影。
如今还是夜里头,也不知扶苏去了何处。
胡亥踉踉跄跄的下了软榻,膝盖一软,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挣扎着站起身来,这么简单的动作,愣是出了一身的虚汗,伸手压住自己的胸口,那种若隐若现的刺痛憋闷还在持续着。
“怎么回事……”胡亥自言自语:“因为做噩梦的缘故么?”
他打起帐帘子,立刻有寺人前来,道:“幼公子,您有甚么吩咐?”
胡亥道:“长公子去了何处?”
寺人回话道:“回幼公子,长公子在儁儿的营帐之中,吩咐小臣照看幼公子。”
胡亥一听,心中那种憋闷的感觉更森*晚*整*理加浓郁,挥挥手道:“退下罢。”
寺人退下去,胡亥披了一件衣袍,抹黑往儁儿休养的营帐而去,他来到门口,并没有立刻入内,而是顺着营帐的缝隙往里看去。
营帐里点着烛火,烛火昏黄,医士围拢在一侧,似乎在给儁儿看诊,扶苏站在旁边,若有所思的盯着儁儿的侧颜,似乎是在出神。
胡亥看了一会子,医士们忙忙碌碌的,他也不想进去捣乱,干脆转身离开,又回了自己的营帐,将自己往软榻上摔,抱着被子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咳咳……咳——”胡亥嗓子发痒,是被自己咳醒的。
睁开眼目一看,已然天亮了,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是虎贲军在巡逻。
哗啦——
帐帘子打起来。
胡亥惊喜的看向营帐门口:“哥哥?”
来人却不是扶苏,而是韩谈。
韩谈端着承槃走进来,上面摆着朝食,一样样放在案几上,道:“不是长公子,很失望么?”
胡亥翻了个白眼,本想回怼韩谈两句,一开口竟然“咳咳咳”的咳嗽起来,嗓子干痒的厉害。
韩谈蹙眉道:“幼公子怎么咳嗽起来了?”
他说着,凑过去试了试胡亥的额头温度,松了口气道:“并不发热,真是万幸。”
胡亥浑身没劲儿,懒洋洋的道:“哦,可能是昨晚歇息没盖被子。”
胡亥睡到半夜跑出去一圈儿,回来没有盖被子,直接趴在被子上睡的,谁成想这具身子如此羸弱,禁不起半点子的折腾,这便咳嗽起来,怕是感染了风邪。
韩谈叹气道:“小公子身子如此不好,还不注意着,这会子长公子还在儁儿那里,怕是无法分身。”
胡亥眼眸动了动,道:“儁儿怎么了?”
韩谈道:“发热了,昨夜发热一晚上,都不见好,长公子半夜过去的,一直守到现在,医士还在团团转呢。”
“这样啊……”胡亥托着腮帮子道。
韩谈挑了挑眉,又道:“长公子那神仙般的人物儿,心肠又好,儁儿救了长公子与您的命,他指定不能放着儁儿不管,幼公子其实也不必多想。”
“多想?”胡亥道:“我可没多想,谈谈,你不要瞎说哦!”
韩谈一笑:“是么?那幼公子用膳罢。”
胡亥盯着膳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
韩谈笑道:“怎么?没有长公子陪着,幼公子连朝食都不想吃了?”
胡亥咂咂嘴道:“只是没胃口,看着都一般般。”
“幼公子!”章平从外面大步走进来,似乎是听到了他刚才的话,道:“你想食甚么,我去吩咐膳房重新准备。”
胡亥摇摇头,道:“如今扈行在外,还是不要如此张扬才好,本公子要做个乖宝宝。”
韩谈似乎是被他“乖宝宝”三个字,恶心坏了,嫌弃的蹙了蹙眉。
胡亥托着腮帮子,又是“唉——”长长叹了口气,呢喃道:“你们说……如果总是盯着一个人发呆,这是甚么意思?”
“发呆?”韩谈奇怪:“谁总是盯着谁发呆?”
胡亥心说,当然是便宜哥哥总盯着儁儿发呆了,他已经看到了第二次,而且每次发呆出神,眼神都十足的复杂,仿佛包含了甚么。
胡亥道:“你只管说,这是甚么意思?”
“嗨!”章平笑道:“总是盯着一个人,那不就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么?”
“喜欢?!”胡亥吃了一惊,睁大眼眸。
章平信誓旦旦的点头,道:“是啊!决计是喜欢没错了,我以前也总是偷偷盯着韩谈发……”呆。
他的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便见到韩谈惊讶的望向自己。
章平一愣,腾地闹了一张大红脸,磕磕巴巴的道:“我我我……我好像还有急事,我先走了!”
豁朗——
章平打起帐帘子冲出去,还撞在帐门的柱子上,发出一声巨响,恨不能将柱子撞断,好像一头大笨牛,绝尘而去……
韩谈还保持着微微纳罕的表情,眼睁睁看着章平逃跑,眨了眨眼目,喃喃的道:“他……他方才是不是……是不是说喜欢我?”
胡亥:“……”谈谈真会抓重点呐!
胡亥摆摆手道:“是,他说总偷偷盯着你发呆,是是是,他喜欢你,你们俩这一顿狗粮猛如虎,塞得我更是食不下朝饭了。”
韩谈白皙的面色微微发红,道:“我……我也先告退了。”
章平与韩谈先后离开营帐,营帐中只剩下胡亥一个人。
他向后一仰,干脆重新躺下,伸手摸了摸心窍的位置,出神的道:“喜欢……”
哥哥是喜欢儁儿么?
儁儿长得乖巧可爱,精致又漂亮,为人懂事本分,说话细声细气的,还总是喜欢脸红,的确甚好。
“那我也很好啊。”胡亥自言自语,说罢一愣,脑海中一片空白,自己在想甚么连七八糟的。
胡亥赶紧摇摇头,把古怪的想法晃出去,坐起身来,没有食欲,干脆不用朝食了,大步离开营帐,准备去看看儁儿。
胡亥来到儁儿的营帐跟前,正好有医士急匆匆走出来,看到胡亥赶紧作礼:“拜见幼公子。”
“儁儿如何了?”胡亥问道。
“回幼公子,”医士道:“小君子身子羸弱,发热了一晚上,这会子总算是退热了。”
“那便好。”胡亥点点头,打起帐帘子,刚想走进去探看。
便看到营帐之中,儁儿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竟是要从软榻上掉下来。
“当心!”扶苏伸手接住,正好将儁儿接了个满怀,儁儿似乎没有醒过来,兀自沉睡在梦境之中,浑浑噩噩的低喃:“哥哥……别走……不要丢下儁儿……哥哥就在儁儿身边,再也不要走了……”
胡亥进入营帐的脚步顿住了,皱了皱眉,心窍中古怪的感觉慢慢扩大,又是那种钝钝的刺痛,似有若无仿佛针扎。
手腕微抖,胡亥最终放下帐帘子,没有走进去,反而退了出去。
哗啦——
帐帘子轻微的晃动着,因着医士出来进去,跫音嘈杂,扶苏并没有注意甚么。
浑浑噩噩说着梦话的儁儿,却突然睁开了一丝眼眸,唇角带着笑意,看着胡亥落寞离开的背影,无声的轻笑了一声……
胡亥没用朝食,午膳随便对付了两口,只觉得没甚么胃口,吃甚么都干巴巴的。
韩谈皱眉看着胡亥的午膳,道:“幼公子食得这么少,又咳嗽起来,要不要让医士来看看?”
章平道:“是啊,叫医士来看看罢!是了,医士都在儁儿那面儿,我去给你叫过来。”
“啧!”韩谈横了一眼章平,似乎觉得章平说了不该说的话。
胡亥懒洋洋的道:“不必了,就是嗓子有点干痒,没事儿。”
章平道:“幼公子若是不舒坦,还是别忍着才好。”
韩谈道:“都是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章平迷茫:“甚么话?”
韩谈抿了抿嘴唇,道:“你早上说了甚么话,这么快便忘了?”
“我……”章平着急的道:“我当然没忘!我说的都是、都是真心肺腑之言,可以对苍天起誓,我章平便是喜欢你,那又如何?”
韩谈没想到他这般坦然的承认,面色微微殷红,他本就生得精致,只是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面,摆出生人勿近的疏离,如今面色殷红,竟犹如桃花的花瓣,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娇艳之感,把章平看得痴痴然,浑浑噩噩。
“我……”韩谈说不出口。
“啊喂,你们够了!”胡亥打断了二人互诉衷肠的旖旎气氛,挥了挥手,将半空中不存在的粉红泡泡毫不留情的戳破。
胡亥不雅致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你们若要调情,请回自己的营帐,本公子难道是你们调情中的一环嘛?”
【面红耳赤的章平】
【不好意思的韩谈】
韩谈:“……”
章平“……”
“走走走,”胡亥催促:“本公子困了,要歇午觉,你们二人回去腻歪。”
韩谈有些担心,道:“幼公子当真没事罢?”
章平拉着韩谈的手,道:“我有话与你说。”
二人离开了营帐,章平迫不及待的道:“你呢?”
“甚么?”韩谈反诘。
章平认真的道:“我说喜欢你,中意你,你呢?你对我到底是个怎么想法?”
韩谈张了张口,想说甚么,但被章平抢了先,章平突然低下头,含住了韩谈的嘴唇。
“唔!”韩谈大吃一惊,生怕被巡逻的虎贲军看到,略微有些挣扎。
章平沙哑的道:“你不要回答我,我怕你会拒绝。”
说罢,再次吻下去,紧紧搂着韩谈的腰肢,仿佛要将人揉入骨髓,满满都是强烈的占有欲。韩谈浑身酥软,起先还能反抗,而后手臂勾住章平的脖颈,有些青涩的回吻着章平。
“喂!”营帐中传出胡亥的嗓音:“走远点再亲!”
胡亥无奈的听着外面轻微的呻*吟声,经过他的提醒,那二人终于走远,跫音远去。
胡亥翻了个身,把锦被蒙在头顶,他没甚么胃口,身子还懒洋洋的拿不起个儿来,闷在锦被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唔——”等胡亥醒过来的时候,营帐中黑压压的一片,天色竟已经黑透,仔细一看,怕是过了子夜,这一下午愣是被自己个儿给睡过去了。
胡亥从软榻上爬起来,嗓子更是刺痛,疲懒的感觉没有褪去,反而愈演愈烈,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不知发热没有。
口渴的厉害,胡亥摸黑下了榻,浑浑噩噩的走出去,营帐门口没有寺人,合该是在换班。
胡亥没看到扶苏,不知他是不是又在儁儿的营帐中,干脆自己走出来,一面揉着眼目,一面往前走,想要找寺人端些水来饮。
唰!
胡亥以为是自己眼花,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去。
仔细定眼一看,甚么黑影,竟然是一个黑衣之人,合该是刺客,竟混入了扈行营地!
胡亥连忙打起精神,偷偷跟过去,便看到那黑衣人没入了扶苏的营帐。
扶苏有自己的营帐,但他之前都夜宿在胡亥这里,这两日则是夜宿在儁儿那处,扶苏的营帐自然空置着,也没有寺人宫女伺候。
黑衣人窜进去,看起来鬼鬼祟祟,胡亥立刻拢着手大喊:“有刺客!抓刺客——”
虎贲军瞬间被惊动,快速朝着胡亥聚拢而来,那黑衣人听到动静,反应迅捷,从扶苏的也营帐中窜出,正好与胡亥打了一个照面。
“抓刺客!”胡亥大喊。
黑衣人眯起眼目,出手如电,一把推开胡亥。
咕咚——
胡亥只觉得眼前发黑,被刺客轻轻一推,也不如何重,竟是膝盖发软,一头栽倒在地上,浑浑噩噩爬不起来。
胡亥迷茫间看到了刺客头顶的标签,可是头晕目眩,标签的字体都是双影的,扭曲在一起,模糊成一团,他努力的睁大眼睛,最后也甚么都没看清楚。
“亥儿!!”
胡亥好似看到了扶苏,扶苏从远处冲过来,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是那种熟悉的体温。
“哥哥……”胡亥虚弱的拉住扶苏的袖子,艰难的道:“哥哥,我好……难受。”
胡亥说到这里,陷入了昏厥之中。
“亥儿!亥儿醒醒!”扶苏抱着胡亥,怒喝道:“关闭辕门!务必将刺客给予找出来!”
“敬诺!”
“快!封锁辕门!”
扶苏又道:“医士何在?!”
医士风风火火的赶来,扶苏已经将胡亥抱入营帐,轻轻放在软榻之上。
医士检查了半天,胡亥只是短暂的昏厥,朦朦胧胧醒来,头晕目眩的恶心感已经退去,心口还有些憋闷,若有似无的针扎,还是那般懒洋洋,浑身没劲儿的感觉,其余的也并没甚么不好。
扶苏沉着脸色,道:“诊看了这般久,还没看出所以然么?”
“这……这……”医士支支吾吾。
“哥哥……”胡亥张了张嘴,“咳咳咳”的咳嗽起来。
扶苏见他醒了,握住胡亥的手,道:“亥儿别怕,哥哥在呢。”
说着,赶紧端来一耳杯温水,小心的喂给胡亥,道:“润润嗓子,还难受么?”
胡亥饮了一口温水,缓解了嗓子的干痒与疼痛,稍微好转一些,摇摇头。
医士战战兢兢的道:“敢问幼公子,身子可是有甚么不适?”
胡亥道:“没甚么胃口,有些发懒,还觉得胸口憋闷,哦……有点咳嗽,其余也没甚么。”
医士又是诊脉一溜儿,道:“可能……可能是幼公子身子羸弱,有些子水土不服。”
“可能?”扶苏道:“医看了如此半天,只是可能水土不服?”
医士跪在地上磕头,道:“长公子恕罪,下臣当真……当真没有诊出甚么不好,小公子只是身子虚弱。”
扶苏蹙眉道:“只是虚弱,便能昏厥过去?”
胡亥拉住扶苏,道:“哥哥不必担心,亥儿无事,兴许真是水土不服呐。”
…………
章邯扶着重伤的冯无择一路踉踉跄跄的前行,冯无择的伤口被简单包扎,血迹蔓延出来,湿透了包扎的衣袍。
章邯皱了皱眉,道:“在这里歇一歇罢。”
他的话刚说完,冯无择“嘭——”一声跌倒在地上。
“没事罢!”章邯冲过去扶他,冯无择微微摇头:“现在还死不了,但……”
他说着,侧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箭伤,伤口发黑,苦笑一声:“这越毒厉害的紧,只是一时半会子死不了,还要把人折磨得不成模样,这才精疲力竭的死去。”
章邯道:“便……没有解法么?”
冯无择道:“越毒歹毒,若是能解,也是越人才能解。”
他说到这里,因着失血过度,脸色已经惨白下来,吐息越发的急促。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章邯坚定的道。
冯无择轻笑一声:“章衣丞,若今日便是我冯无择的大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章邯道:“不管是甚么问题,等回去再问。”
冯无择摇头:“我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章邯心头一紧,垂下眼眸。他也听说过越毒,只有百越之人才能解毒,章邯生在雍城,长在咸阳,根本无法解毒,这是头一次,除了章氏之外,他还有无能为力的时候,那么无力,那么绝望……
冯无择深深的看着他,道:“章衣丞可曾在意过冯某?”
章邯略微有些吃惊,没想到冯无择会问这个问题,他抿着嘴唇没有言语。
冯无择自嘲道:“也是,冯某与章衣丞,本就不是一路人,那日在女闾,也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做不得数的,其实冯某心里头清楚……”
不等他说完,章邯双手攥拳,微微用力,沙哑的道:“我在意你。”
冯无择惊讶的抬头看向章邯。
章邯的嗓音还是淡淡的,轻轻的,犹如羽扇一般瘙痒着,道:“你是头一个关心我的人……那些日子,平儿刚刚离开咸阳,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身为章氏的宗主,我必须挺起来,撑住整个章氏,但那时候真的太累了、太累了……你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的人,我章邯自问从不需要旁人的庇护,可当时我才知晓,被人庇护是这样的感觉……”
章邯慢慢抬起头来,也对上冯无择的眼神。
冯无择起初是惊讶,随即眼眸中充满了笑容,那笑容令章邯有些狐疑,笑得莫名像是在算计自己的狐狸。
冯无择轻笑:“章衣丞,你原这般在意冯某?”
“你……”章邯惊讶。
冯无择道:“即是如此,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甚么?”章邯心中隐隐有些被耍的错觉。
冯无择沙哑的道:“越毒虽然霸道,但我中的越毒,只是磨人疼痛,合该不致命。”
被耍了!原不是错觉。
章邯脸色一沉,一把放开冯无择,道:“武信侯竟是诓骗下臣?”
“嘶!”冯无择抽了一口冷气,道:“我没有诓骗你,是你先入为主,觉得越毒会致命的,我以前受过这样的伤,不是活的好好儿的?你放心好了,我死不得。”
章邯冷声道:“下臣并不担心。”
冯无择笑道:“你担心,你方才担心的险些哭鼻子。”
“武信侯……”章邯想要辩驳,便听冯无择突然“嘘”了一声,道:“有人来了。”
章邯也是习武之人,立刻便听到了动静,赶紧扶起冯无择道:“是水匪的追兵!”
“走。”冯无择咬着牙关,撑着身子往前走。
“有血迹!”
“在那边!快,追上!”
“大宗主有令,不论死活!”
追兵从后面赶上来,冯无择的箭伤虽然不致命,但一直在流血,失血的无力感让他的体力大打折扣。
嘭!
冯无择摔在地上,连带着章邯一起带倒在地。
“快起来!”章邯死命架住冯无择,冯无择喘着粗气,道:“你先走,我随后跟上来。”
“扯谎!”章邯笃定的道:“你根本不想追上来。”
“呵呵……”冯无择沙哑一笑,道:“章衣丞,你怎么该糊涂的时候,总是如此聪敏,怪不得在朝廷中混不下去。”
“少废话!”章邯扶起冯无择,道:“一起走,我章氏的祖训,没有放弃同袍的道理。”
“放箭!!放箭!”
“大宗主有令,不论死活,带尸体回去便可!”
嗖嗖嗖嗖——
身后乱箭齐发,箭矢仿佛下雨一般,冯无择眼睛一眯,猛地将章邯扑倒在地。
唰——
箭矢蹭着冯无择的面颊掠过去,瞬间留下一道血印。
两个人倒下的地方正好是个斜坡,冯无择抱住章邯,将他的头压在自己怀里,咕噜噜便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咕咚!
两个人一滚到底,冯无择被一块大石撞到,这才停了下来,疼的他根本无法爬起,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冯无择!”章邯被冯无择死死护在怀里,是一丁点儿也没有受伤,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冯无择的粗喘声,还有沙哑的闷哼声,透露着一股拼命的架势。
“快走!”冯无择缓了口气,挣扎着爬起来,章邯面色纠结,道:“你为何又护着我?”
冯无择道:“都到这个时候了,章衣丞竟还在意这个问题,为何?你权当我是想拉拢你罢!”
“这边!包抄!快——”
杂乱的跫音又从前方传来,冯无择警戒的蹙起眉头:“糟了,水匪是要两路包抄,前面的路也被堵死了。”
他说着,苦笑一声:“想我冯无择自负如此,今日竟然死在这把子假水匪手中,真真儿有些不甘。”
章邯咬了咬后牙,道:“不过是鱼死网破,我章邯许久都未练手,的确是手痒了。”
果不其然,身后追兵不断,前方竟然也冒出一队人来,看那模样是水匪同伙无疑,穿着水匪同样的衣衫,手中拿着水匪同样的兵刃。
领头的合该是个小头目,他身材高大,面容冷硬,乍一看说的上俊美,但一只眼眸被黑布遮着,竟是个独眼。
独眼的水匪分明看到了章邯与冯无择,他的眼眸微动,仿佛没看到一般,抬手制止了身后跟来的水匪,道:“那二人朝北面跑了,追上去!”
“是!”
“快追,往北追!”
后方的水匪听到声音,也跟着改变了方向,往北面追去。
独眼的水匪回头看了一眼冯无择和章邯,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冷漠离开……
…………
夜色浓郁。
胡亥昏昏沉沉的睡着,医士虽没有检查出甚么大问题,但胡亥有些嗜睡,睡得又不安生,半梦半醒的,嘴里呢喃着:“哥哥……哥哥……”
“亥儿。”扶苏握住他的手掌,感觉胡亥的掌心凉丝丝的,还覆着一些薄汗,轻声道:“哥哥在呢,哥哥不走,乖乖歇息罢。”
胡亥根本没醒过来,听着扶苏温柔的嗓音,渐渐安心下来,又陷入了昏睡中。
哗啦——
儁儿休养的营帐突然发出一声轻响,一条人影从营帐后门钻了出来,身形微动,犹如燕子一般灵动,展开轻身功夫,熟练的避开虎贲军巡逻的耳目,来到扈行营地偏僻的一角。
是儁儿……
儁儿来到角落,昏暗的角落已然有人等在那里,乃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
那男子只露出眼目,根本分辨不得面目,但他其中一只眼睛用黑布遮住,只有一只眼睛可以视物。
高大的黑衣人跪下来,拱手道:“拜见大宗主。”
儁儿只是看了他一眼,双手负在身后,与平日里怯生生动不动便脸红的模样大相径庭,面容中透露着一股薄情与狠戾,幽幽的道:“冯无择……死了么?”
黑衣人垂首道:“回禀大宗主,卑将无能,今日本找到了冯无择与章邯,但叫他们跑了。”
“庸才!”儁儿低喝道:“冯无择乃是秦人的武信侯,手握大军,齐地粮草丰厚,他必须死!”
“敬诺!”黑衣人道:“卑将这便加派人手。”
“也不必慌张,”儁儿轻笑出声,收敛了面上的怒容,道:“有的是功夫对冯无择下手,毕竟……秦狗最宠爱的小儿子,秦廷的幼公子胡亥已然中了越毒,命不久矣,秦廷……也该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