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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不演渣受就会死 佐润 5436 2024-06-11 13:59:56

程澄本就不太明白谢洵突然走过来抱住自己的原因,在对方突然松开以后,就更不清楚了。

难道是自己说错了?

谢洵的那句话好像跟他从前对自己说过的所有的话都不一样。

他好像真的想要听到一点什么,而自己给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但他的手还放在谢洵背上,为了表示自己其实真的对谢洵没有敌意——又或许是一点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原因,程澄下意识想问个明白:“宝贝,怎么了吗?”

问是真的想问,但前面两个字也是真的顺口。

然而谢洵好像也是这一刻忽然冷静了下来,向后退了一步,直视着程澄:“你对所有的人都叫宝贝吗?”

他的手明明都被划伤了却要来抱他,可抱完之后又要问这个。

“啊?”

程澄没想到问题会忽然拐到这上面来,一下子被问得怔住。

“你对婚礼上那些所谓的前任、跟你出去一起玩的朋友,都会脱口而出叫宝贝吗?”

“当然不会啊!”程澄立刻反驳道,“我只这么叫过你!”

唯一一次对田昕说,还是因为自己叫谢洵叫多了太顺嘴,说完以后还被田昕嘲笑一阵。

谢洵因为这个答案,原本绷着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只是声音没变,目光一刻也没从程澄身上移开:“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程澄见他还要问,可是两人之间已经没有可以勉强说真话的媒介了,他低下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什么什么意思……”

他还是有点心虚,但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候,也不能解释,他蓦地生出一点无力,蹩脚地转移着话题:“这里没有监控,但程厉出去的时候应该还是持刀的,来的时候公司其他人告诉我已经报警了,不然我们先处理一下伤口——”

“程澄。”谢洵没逼问刚才的问题了,只是说,“你今天下午不是说要去画室么,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是秘书找到刘叔,刘叔告诉我的。”这件事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我那时候正巧在车上,刘叔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离这边不远,就直接让司机开过来了。踹门的人也是司机临时拉的,我都不认识呢。”

“也是。”

程澄听见谢洵应了,然后低声说了一句。

警察也在这时候赶了过来,脚步声遮住了谢洵后面的半句话,程澄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他看见谢洵站在他两步之外,跟平日里相比,脸色有些发白。

但他被程厉威胁的时候明明还毫无惧色,也能在一瞬间制服对方。

“没什么。”他听见谢洵忽然看向自己,然后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来。

除掉一开始对自己曾展露过的嘲弄的笑,他的表情好像从来都很淡,生气的时候是平静的,谋划计策的时候是平静的,至于笑容则更是少之又少。

但程澄再怎么混沌也知道这个笑容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笑是真切的、诚挚的,绝没有一点恶意。

“没……没什么就好。”他忽然不想继续问了,囫囵地说了一句,然后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有警察过来查看现场,两人很积极,问到什么也都如实告知。

新来的警察过来询问他们的关系,公事公办地走过来,说了一些需要配合的话后:“对了,您二位的关系是?”

“夫妻。”

“是合法伴侣。”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程澄其实不担心谢洵会对警察说漏一点什么,只是刚才的气氛总让他觉得怪异,等警察问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抢着说了。

谢洵好像朝他这边投来视线,但程澄没好意思求证,便没转头。

小警察看了他俩一眼,友好地说:“看得出来你们感情真好。”

“还好。”

“谢谢。”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地说了。

“还很有默契。”对方于是又加上了一句。

后续还要去警局做笔录,不过效率很高,并没有耽误两人太长时间。

程澄和谢洵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刚暗下来。

“真的到秋天了啊。”程澄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他缩了缩脖子,浪了这么久,终于感受到了一些骤然而至的秋意。

不过还没等他把哆嗦打完,身上就多了一件衣服。

谢洵的外套上还带了一点很淡的冷香,但包绕着更多的是温暖。

程澄没拒绝对方的好意,因为忽然觉得,要是再说些什么,不仅会有触发机制的风险,更关键的,是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表达。

而谢洵还在看他。

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程澄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呼吸被攫住了,好像就是从那个笑容开始,他一下子觉得按照后面的人设走这个任务都变得艰难。

他希望谢洵不要问,不要问。

不要问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就过来,不要问他又为什么要说出什么“是朋友”之类的话。

但还好谢洵没有。

程澄松了一口气,故意把脚步迈得大了一些,走在前面,拢了拢身上比自己大了一号的外套,也没看他,只是仰起头说了一句:“回家吧。”

谢洵跟在他身后,明明人比他高了不少,却非要踩着他的影子走,也附和了一句:“嗯,回去吧。”

-

今天发生的事,两个当事人接受良好,倒是把刘叔吓得不轻,听说程厉带刀以后更是仔仔细细检查了两人身上有没有伤,看见谢洵手臂上的血痕后紧张得不行,觉得他们在警局包得太简单,于是一边叫人过来处理伤口,一边心有余悸。

“刘叔,”程澄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谢洵,“今天的事能不能不要跟我外婆说啊?”

听见他的话,刘叔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不瞒您说,我知道您肯定会这么嘱咐我,因此我确实还没告诉老夫人,但是这件事瞒不住的,她迟早会知道。”

程澄脸上悻悻:“行吧,我到时候等她来问我了再想想怎么解释。”

他又忍不住去看谢洵手上的伤口,正好有第三人在场,还是没忍住:“疼不疼啊?”

谢洵抬眸与他对视了片刻,淡淡道:“还好。”

“程厉可真是……真是……”刘叔以前向来对程厉还保有一点尊敬,现在看到谢洵受伤就全没了,只是温和惯了也不会说些粗话,最后只能又看向他的伤口,“哪里还好,看着都疼。”

谢洵的伤口不算太深,但是很长,是跟程厉争夺的时候被顺着一刀划下来的,那时候手臂又是绷直的,几乎伤到了三分之二的胳膊,在警局处理的时候还流了不少血。

程澄看着刘叔心疼的眼神,忽然想起谢洵刚来的时候,刘叔对着他还一副恭敬但客套的样子,现在不到半年就真把他当成了家里人,眼里流露的情绪也都是真切的。

是啊,谢洵本来就是一个挺好的人。

也许他在原本的书里,所有的人设都是作者设定好的,但当自己真的身处这个世界,即使是因为所谓的任务不得不绑到一起,他也还是感受到了不一样。

对方的情绪是真的,呼吸是真的,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真的。

他不是两个浅薄的铅字,不是一个脸谱化一般的贴上去的人物,也许之前之所以不按常理出牌、不按原著剧情推动,恰恰也说明了这一点。

他是真实的。

私人医生正在给谢洵做最后一遍消毒,程澄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白色的棉球被镊子夹住,在谢洵胳膊上掠过,就被鲜红色瞬间染透。

然而谢洵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怕程厉那种威胁呢?

程澄有些看不下去,视野里仿佛都被刚才的红色洇开了,呼吸也变得有些紧。

可他就是不移开目光,就是要看着医生把长长的伤口处理完。

“别看了。”他眼睛眨得发酸,忽然听见谢洵叫了自己的名字,开口说道。

“真的不疼。”谢洵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又道,“有什么好看的。”

这句话说完,安慰似的,又对他笑了一下。

程澄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僵住,没说下去。

这一次谢洵又对他笑了。

像在公司时那样。

“哦。”程澄胡乱低着头,从瓷白色的精致果盘里拿了颗葡萄,掩饰一般塞进嘴里,牙齿咬破了果皮发出含混的声音,“我就随便看看。”

“手伤了,可能不太好剥皮。”

谢洵看着自己包好的右手,说道。

程澄脸猛地一红,霎时反应过来谢洵说的是给自己剥葡萄的事情。

两个月前的事忽然就清晰起来,想起自己和对方说的话,程澄勉强提起力气“啧”了一声:“好好养养吧你。”

谢洵的手臂重新包扎完,私人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刘叔和程澄听得都比谢洵认真,倒是受伤的本人一副“再关注一下真的就要愈合了”的表情,看上去总有些不自然。

等医生走了,刘叔看着正准备上楼的谢洵:“谢先生,您的伤口不能沾水,如果需要帮忙的,可以叫……”

他最后一句有些迟疑,大概是知道谢洵不太喜欢这样。

谢洵语气很淡:“还是能活动的,没关系。”

“可是如果您要洗澡,不能屈肘的话还是不太方便……”

“我来吧。”程澄没抬头,声音有点闷,插嘴道,“刘叔你去准备别的就可以。”

对方没有异议。

毕竟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还是消耗了一些体力的。

程澄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谢洵:“走吧。”

谢洵也站起身,刚要说什么,就被程澄打断:“你别说什么你不用哈,要是你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就把这事儿告诉你妹妹。”

“……”听他这么说,谢洵终于没再开口。

两人的房间离得很近,程澄走到自己门口的时候,对谢洵说:“你等一下,我换个衣服。”

结果没想到门开着,谢洵跟着自己走了进来,程澄一回头吓了一跳:“怎么了?”

“昨天不是说了今天晚上给你留一小时的画画时间么?”谢洵却一副坦然的模样,“正好我现在想休息一会儿,不太想动。”

“那也不用自己主动当模特吧……”程澄听了小声嘀咕,毕竟这也不算是什么轻松活。

“但你之前的不是没画完?不继续了么?”

“我……”谢洵好像知道怎么样能让他答应,事实上程澄被他这么一说的确也心动了,可总觉得现在让个手上有伤的人继续做模特似乎实在过分,“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谢洵自己坐在之前的位置上,“你想画就画吧。”

-

大约还是不好意思,这次程澄没用多少时间,就说“好了好了下次再画吧”。

他还觉得谢洵受了伤想要帮他擦一擦,不过这次倒是被对方拒绝了。

“愿意给画画不愿意人帮你是吧……”程澄看着他说了一句,但最后实在没办法,也只能由他去。

而谢洵从程澄的房间走出来,因为不方便淋浴,便给浴缸蓄了水,一件一件脱掉身上的衣服,走进去。

浴室很大,但因为热气的关系还是聚起不少水珠,凝在玻璃上,让一切都变得半透明。

谢洵看着上面的水汽,忽然想,如果是程澄的话,估计会用手指在水雾上画画吧。

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也才终于找到机会重新思考。

他从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也对程厉恼羞成怒的结果非常满意,甚至自己挨了这一刀也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他没想到程澄会听到消息就不管不顾地过来。

他其实是喜悦的,尤其是听到程澄不假思索地做出“选择自己”的决定之后。

他那一刻的所有情绪也都是真实的,他的确控制不住想要抱他,也愿意正视自己的想法。

可他唯一觉得意外的是程澄的那一句话。

朋友?好兄弟?

把自己抱得那么紧,却说出那样的话。

他那一刻都顾不上伤口,只想问一个明白。

可是程澄却忽然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

谢洵不是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但也记得程澄焦急的表情。

一些蛛丝马迹也在告诉自己,程澄没有说实话。

他的确不会叫其他人宝贝,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没有掺假。

一些新的枝桠重新自他心底生长出来。

也没事的,他想,没有关系。

他还会在旁人问起时立刻就承认他们的关系,说明程澄只是还无法正确地面对自己。

谢洵从小独立惯了,没觉得一点伤能有什么,但程澄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很担忧,还在不停地问自己疼不疼。

他画画的眼神很专注,看着自己的时候也一样。

自己应该给他一点时间,谢洵不断地在心中催眠自己。

他应该、应该没有把自己真的当朋友。

没人对朋友叫“宝贝”。

没人给朋友送玫瑰花。

可是为什么……

自己都这样回应了,他还是不肯承认?

谢洵原本一直笃定的答案,在这一天终于有了松动。

一些问题一直萦绕着,谢洵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手机早就被他放在了一边,因为手受伤了就不想拿起来。

可是他心烦意乱,第一次觉得这种事如此复杂。

不如直接问程澄算了。

也许面对面说他会紧张,那也没关系,他们可以先用文字交流……

这么想着,谢洵还是拿起一旁的手机。

也是现在他才看见上面有一条不久前的消息,应该是自己洗澡时对方发的。

【orange:真的没事吗?需要帮忙叫我一声。】

他明明还是在关心自己的。

谢洵原本松了一口气,又忽然怔住,而后有些执着地往上翻,看着他们两人的聊天记录。

【orange:宝贝!我六点到公司楼下,你记得早一点!】

【orange:宝贝!我想吃岭北路的烤鸭,你回家的时候要是顺路给我买一份!你一定会顺路的吧!】

【orange:宝贝!下周看展吗?】

程澄在社交软件上说话好像一直都要比生活中更活泼些——如果硬要说的话,也许更自然些,有些贴近他跟他朋友的说话方式。

谢洵一条条翻上去,一直翻到所有记录的最顶端。

那时候程澄要带着自己去见他的外婆,在去之前给自己发的。

他记得当时自己不太想回复,但程澄好像一直很热情,不停地给他发消息、发链接、发文章,硬塞给自己看。

谢洵目光落在第一条上。

时间是他跟程澄结婚的几天后。

【orange:嗨,宝贝!】

他退出软件,原本想闭着眼试着入睡,可再一次失败。

说不清是什么情愫作怪,谢洵又重新点开了程澄最新发的这一条。

是关心自己的话。

可是这句话里没有加称谓。

要是放在半年前,有人告诉他自己会因为一个人给自己发消息不带称呼而纠结摇摆,谢洵肯定只会嗤之以鼻且不放在心上,而现在的他却……

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谢洵自嘲地笑了一下,他第一次觉得茫然,而自己朋友又太少,甚至找不到一个倾诉的对象。

而夜也越来越深了。

-

晚上十二点,整个城市陷入寂静,而深夜工作的人们还醒着,为了生计奔波的出租车疾驰在公路上,大约是太无聊安静,司机随手点开了一个还在播着的电台。

“深夜的星辰亮晶晶,迷人的月儿静悄悄,每晚十二点总是一个有着丰富思绪的时间,我们欢欣又忧愁,我们怅惘却喜悦,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夜来香姐姐,在今晚,我们倾听您每一种心声——”

“师傅,您晚上还喜欢听这个啊?”刚上车的乘客打趣道。

“随便听听,”司机带着方言笑着说,“除了路况信息,大晚上的也没得撒子广播好听,而且这个节目我夜班的时候常听,还多有趣的。”

这是现在还留存着的为数不多的情感电台,主持人从业多年,声音甜美温柔,仿佛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好的听众朋友们,我们已经解决了上一位听众的问题,也祝她和她的爱人宝宝幸福健康,那我们下面接听下一位听众的热线。”

“喂,您好?能听见吗这位听众?”主持人声音潺潺,“这位听众朋友名叫‘强颜欢笑’,让我们一起来听一听他的困惑……”

“嗯。”

广播里传来一个男声。

尽管电磁把声音割裂得有些失真,但依然能听出这个人音色低沉悦耳。

“您好,您就是‘强颜欢笑’对吗?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告诉夜来香姐姐的。”

“……”

广播里沉默了几秒,主持人和蔼地开口:“喂?您好?”

“嗯。”男声应了,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似的,“我……”

主持人循循善诱:“没关系的,我们是匿名电台,您不需要担忧。”

“是这样的。”那个好听的男声终于试着开了口,“我觉得我老婆不爱我。”

大约是这种电话接得太多,主持人很温和,也没有表示出惊讶,只是和颜悦色地顺着他的话应下:“您是为什么这么觉得呢?”

“我今天抱了他,可他好像把我当朋友。”

“嗯,那他平常都是怎么对您的呢?”女主持开口。

说到这里,原本寡言犹豫的男声,语速终于快了一些。

“他……他脾气不太好。”

“他会叫我给他剥荔枝。”

“哦,他只有一个亲人了,他带过去见过他的外婆。”

“嗯……他在飞机上会靠着我睡。”

“喝醉了会抱着我,说我很好看。”

“我们出去度假,他明明一点西班牙语都不会,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还傻乎乎信了。”

“遇到卖花的小姑娘时,会想要买一枝玫瑰。”

“我受伤了,他看着我的表情,好像都要哭了。我应该再小心一点的。”

“啊,他还喜欢以我为灵感画画,有时候灵感来了,说什么都不应,就要画出来才肯走。”

“画面上好多主角都是我。”

“噢哟,这个人怕不是上来炫耀的咯。”听着电台的司机打了一个方向盘,对乘客说,“你说这种人嘛,来打撒子情感电台嘛,一开始我还以为这个人真的失恋了嗦!”

“就是,要不是声音好听,我都想叫师傅您换个台了。”乘客附和。

在广播里,女主持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打断:“呃,所以您是觉得……他把您当朋友?”

“是的。”

“……”这次连电台主播都沉默了一下,“对了,冒昧问您一句,所以你们现在是朋友关系吗?”

“哦不是,我们五个月前就领证结婚了。”那名声音很好听的听众说。

“……”

“换台吧师傅!大晚上的怎么还能听到这种!”乘客骂骂咧咧,“什么人啊,无不无聊跑到深夜电台秀恩爱!”

而在电台里,女主持顿了顿才终于开口:“那……夜来香姐姐在这里祝您和您的爱人幸福美满,百年好合。”

“不是,可我觉得他——”

“看来这位听众的困惑已经解决,下面我们接听下一个热线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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