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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人心桎梏

红尘审判 贰两肉 2985 2024-01-03 10:10:13

白尽泽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帮着擦去余羡鼻尖蓄起的汗珠,半哄半是命令:“再泡半炷香。”

“白尽泽...”余羡憋得喘不过气,那句‘不要’在看到白尽泽清淡如水的视线后,生生咽了下去。

他挣不开肩上的手,亦如突然就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的那抹渴望,甩不开了。

余羡说:“白尽泽,我没用。”

透过雾气浸湿的长睫,黝黑的瞳孔里含了一抹委屈之色。鼻尖熏得粉红,仿佛下一刻,眼泪就要从眶中滑出来了。

白尽泽轻轻拍他的背,汤池的水纹荡漾,“莫要胡说,这并不是你本意。”

余羡难压住这道噬骨挠心的痛,和肿胀不堪的太阳穴,便抬手一嘴咬在手臂上。

白尽泽眼疾手快将他的手臂解救出来攥在手里,把自己地送了出去,“难忍便咬我的。”

余羡不肯,别开脸闷声憋着,硬生生挨了半炷香。白尽泽说能出来的时候,余羡刻不容缓快速往外爬,顾不上考虑会不会被白尽泽看到身上的伤痕。

这样的迫不及待,白尽泽轻笑一声,忧心他受寒,将大氅重新裹回他身上,“若我说下回还要来,你是不是要躲着我了?”

“还要来?”余羡望一眼池水,泡完过后身子舒坦许多,有点用处,但比不上那点痛。他不乐意来了。

“罢了,你怕那就不来了。”

余羡将衣物穿戴好后便不需要白尽泽搀扶,自己站稳,认真给大氅的两根长带打结。

而后又仔仔细细整理了身上的褶皱,把玉佩好好地别在腰间,他问:“骸骨在云挽苏那,云挽苏又在哪?”

白尽泽不急着回答,帮他把系的乱七八糟的大氅带子解了,重新打结,说:“有人擅闯十里荷境,他去处理了。小公主的骸骨被存在了客栈,我们去取。”

两人一同回到客栈,瓷罐中的那缕魂魄不敢出来,躲在倒出来一堆白骨上。

白尽泽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木棺,渐渐放大后将白骨放入其中,合上盖子。

以往都是白尽泽亲自进去审,这次余羡也想跟着一起,便道:“我想一起看看。”

白尽泽看他一眼,点头答应了,“那是别人地盘,你待久了损耗内力,若扛不住了,及时同我说。”

“好。”余羡听话地闭上眼睛,就像前几次那样,随入棺者的意识,跟着他将生平快速走一遭。

溯方国君信鬼神,极其迷信,任何事在做之前必定先算上一卦,就连想宠幸哪位嫔妃也要算。

小公主李姝出生没能住在王宫,皆是因为国师算出李姝与皇帝的命格相冲,十五岁之前不能留在宫中。

原本小公主没命活了,她的生母努力求情才保住了女儿,痛心送到乡下。

这一年满了十五,被皇城来的人接回宫。

余羡的神魂落在还算宽敞的破旧马车中,白尽泽坐在他身侧。而他们对面正是鲜活的小公主,疲惫地靠着车壁小憩。

不多时,有人轻轻撩开马车的门帘,坐了进来。

是余羡收到绣囊中的男子,狍鸮要救的人。

生得仪表堂堂,光外表,像个斯文的书生。他蹲小公主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姝妹,醒醒。”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又轻唤了几声。

外头小解的士兵边栓裤腰带,从林子里跑出来,窸窸窣窣一阵响动过后,车轱辘继续滚动。

最后三日时间需得赶到王城赴命,剩下大半路程,夜里也得赶路了。

马车内,李姝抬起脏兮兮的脸,头发几日未梳,打了结蹭得乱糟糟,宛如一个饿了几日的小乞丐。

男子虽急切,却没胆子直接上手碰她,关切问:“姝妹,你可有哪里伤着?”

饿得头晕眼花的小公主这才看清楚来人,伸手就要抓住男人的手,近在咫尺时又立刻缩了回去,垂下来放在双腿之上,紧紧地攥成拳。

李姝收敛了思念,镇定自若问:“灵梵,你不在家背书习字,怎么跟着来了?”

“我担心你……”灵梵鼓足了勇气,帮小公主整理干净面上的碎发,“姝妹,你同我说,是愿意回钩吾村,还是跟他们入宫?”

“入宫。”

“我不信!”灵梵压低了声,“你不愿入宫,我知道你怎么想。姝妹,你不愿被囚在那堵高墙内,你分明肆意惯了。”

李姝沉默了,看着他无声地淌眼泪。

马车的车轱辘撞上了硬石头,颠簸了一下。灵梵便就势将人搂到怀里,“念书习字皆是为了让你不再颠沛流离,姝妹,是我没用……”

李姝紧紧抓住他肩膀上的衣衫,压抑着哭声:“是命,不可违。灵梵回去吧,考取了功名,娶一个清白女子。”

灵梵帮她擦了泪,宽慰道:“我此番来,并不是想同你说这些惹你不开心的话。姝妹,我有办法让我们永远在一起,你且安心随他们入宫,我自会来找你,很快。”

入夜后,灵梵偷偷下了马车。

余羡跟着下来,回身望着月光里的神,“白尽泽,我跟灵梵去,你跟着小公主?”

“不,都跟着他。”白尽泽快了他一步。

余羡跟上他,细心地注意到二人并排的月影竟然贴到了一起。

余羡看着影子,边走边问:“白尽泽,小公主同灵梵相爱着吗?”

白尽泽不答反问:“小雪凰觉得爱应当是什么?”

“陪伴?”

白尽泽摇头。

余羡接着猜:“拥抱和舍不得?”他看到小公主同灵梵拥在一起,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是相爱的。

白尽泽还是摇头。

“可他们二人那样,就是爱。”余羡这样说道。

白尽泽轻笑几声,看着模样认真的少年,“你还不懂,罢了。”

他走了。

余羡落在后边一动不动,气了。走了的白尽泽又折回来,点点他皱起的眉,“总有一天你会懂,不急一时。”

余羡问他:“你什么都会教我,为何不肯这个?”

“爱是与生俱来,如果有天,爱也需要教了,那它本身就不存在,教了也无用。”

“你有吗?像小公主同灵梵那样的爱,有吗?”余羡并不觉得逾矩,问完便故意不看白尽泽,迈的步子同他一般大。他嫌月光太刺眼,想躲进树的阴影里。

“有。”

余羡的心里有一串铃铛动了,脆脆地击在心窝,只因这一个‘有’字。

灵梵到了王城,便在各个街角给人算命,不要银钱只要吃食。

光是算命就算了三日。

起初余羡不知他要为何要为这点吃食这么费心费力,后来路过茶馆时,偶然听得谈天的人提起这件事。

说是王城来了一位道行极高的道士,任何事只需他动手算上一挂便立刻见分晓。

余羡才恍然大悟。

溯方国君迷信,灵梵在投其所好。

思索间,灵梵算命支起的摊子停了一位老者。

他身上一个铜板也掏不出来,但灵梵愿意接待他。

老人布满沟壑的脸庞结合了受宠若惊和不知所措,愣愣走出队伍,小心翼翼把土鸡蛋放在方桌上,“我想让您帮我算算,安宁村的河神是真是假,若违背了河神意愿会不会真的天降灾祸?”

灵梵看着他随即掐指算,扮像和昨天的书生模样截然不同,刻意的装扮使得他真像一个修仙的道士。

不一会收了手,灵梵神情凝重道:“老人家可否带我去看一看这条河?”

“好!我带路!”老人家激动地搓着手,道:“过几日我女儿就要被献祭给这位河神,实在没办法了,若道士您肯帮一帮,拿我的命换也行。”说着老人家就要跪下,黑白参半的发丝在风里凌乱,许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灵梵弯腰将他扶起来。

“老人家无需这般,我不过尽自己所能罢了。”

余羡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白尽泽,我有不懂。”

白尽泽说:“跟上便知,此人聪慧过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去村庄的路上,老人家大致说了安宁村近几年发生的事。

河神这说法是安宁村祖上传下来的,两百年前安宁村曾遭遇天灾大旱,环村唯一条活水红河因半年未落雨干涸见了底。

人尚且喝不上水更别说田地里未长成的庄稼粮食。存粮殆尽眼见就要啃树皮嚼树根,绝境之时村里冒出个山野乞丐。他运气好,饥荒遇上好心人家得些干粮饱腹,聊表感激那乞丐一本正经又言辞凿凿为村长指点迷津。

他让村长寻个未出阁的貌美女子,收拾打扮好送给红河里神,所有问题自当迎刃而解。古往今来祭天祭地祭祖宗,还从没听说河也需祭奠。

先不论这褴褛乞丐话的真假,村中谁家女儿不是十月娘胎里出来的,如何愿意舍出来献河神?原以为这事儿就此不了了之,谁知三天后村里竟有孤女自告奋勇愿献身一试。

她一袭嫁衣纵身跳入干涸河中,只刹那河水倒灌将那抹红色卷入其中。

天未降雨红河中莫名有了水引渐渐潺潺灌满堤坝,自此永不绝。春能种,秋有收,世代孕育村中白户人家。

祭新娘的习俗就这样从祖上传下来,至今两百年余。

平久必乱,变故发生前几月。

村中正常嫁娶,新娘连同红花轿一齐失踪。第二日红花轿停在红河祭坛前,新娘依旧不见踪影。

不是河神吞了又是谁?

三月一连失踪八个新娘闹得安宁村日日不得安宁,求神告祖宗什么法儿都用尽了都阻止不了。村里不敢再办喜事,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村中元老商议,恐是不慎惹恼了河神,那就再风光献一个新娘子以求安宁。

灵梵问:“所以,他们选中了老人家您的女儿?”

老人点头,“我老来得子,她母亲生下她后不久于人世,若连萍儿也去了,我该怎么活....”

余羡借着灵梵提的明灯看着水光粼粼的河水面,想起了神娶亲凡人。

他问:“白尽泽,红河里的真是河神吗?河也能成神?既然是河神又为什么要娶亲?书中常说人鬼殊途,人和神难道就不殊途了?”

“我同你说过,有志者事竟成。这话适用万事万物。”说完白尽泽忽然抬眼看余羡,他对余羡“殊途”一词的理解不甚满意,便郑重其事对他说:“这世上人、鬼也好,妖、神也罢,不分高低,唯论善恶。是人心桎梏不怪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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