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呗，你妈是个什么样的人。”许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两条腿一起搁在了办公桌上，对一旁没眼色的秘书一个劲挥手劝退。

秘书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又是在听哪家八卦了，翻个白眼就拽着刚进门的新人走了。

“我妈……挺知书达理的，她以前家里富裕，重视学习，一直供她跟我舅舅上学，读到大学，供不起了，他们把我舅舅送进了大学，她自己工作后挣了钱又去自考了大学。”刘志伟在车里慢慢地说。

“那好说，道理讲得通。”许愿说。

“没有，她比我爸还严，”刘志伟有点儿头疼，“我爸严在读书，她严在品格，给我的第一个巴掌是她甩的。”

许愿和一旁的乔恩：“……”

“不过我自己拍的第一个小电影也是用她给我买的摄像机拍的。她是个……很独立要强的女人，她教会我性别平等，教会我不要懦弱……周围所有的人都反对，只有她支持我，我就考了。”刘志伟挠了挠脑袋，“她的主意很强，所以我根本不能扭转她的想法。”

许愿：“……这怎么就搁你爸身上了。”

刘志伟抹了一把脸：“她比同辈人思想先进点儿，但是传统观念也重，我爸当年霸王硬上弓，给她拿下了。”

乔恩用中文插嘴问：“什么叫霸王硬上弓？”

“……”刘志伟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以防许愿听见，可许愿已经听见了。

“霸王硬上弓就是指他爸强上了他妈。”许愿在那头大声说，“你好男朋友，我叫许愿。”

“你好许大哥，我叫刘小明。”乔恩友好建交。

刘志伟：“……”

“哎，这么说吧，我觉得你妈比较容易攻略，”许愿说，“她这么讲道理讲原则，这几年来肯定没少研究你的事，只是面子上放不下去，不会把家丑外扬，也不会主动来跟你亲近。你带男朋友回去，先把她的底线拉大，再告诉他你出柜很抱歉，她优先考虑的就不是你出柜这回事，而是你男朋友够不够格这回事了。”

刘志伟：“……怎么算是够格？”

“这我哪儿知道，”许愿翻了个白眼，“就比如我妈吧，看上去说是认清了我是个同性恋，给我对象的要求高上天，她怕不是要我找个英俊潇洒的亿万富翁——老妈们永远不会满意的，就笃定你找不到对象，期盼你有可能回心转意。”

刘志伟默默地看向了一边坐着的“英俊潇洒的亿万富翁”。某位富翁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领。

刘志伟又问：“那我爸呢？”

“看情况吧，这个说不好，”许愿挠了挠脑勺，忽然想到什么，“他这么重面子，要是你能抓到他什么小辫子，让他自知理亏，虽然跟你的事儿没多大关系，但是在面对你的态度上可能就不会那么硬了。”

“什么小辫子？”

“这我哪儿知道，”许愿说，“比如什么赌钱输了一大笔你给他付的，什么他生病了住个院，你给他找的vip病房啥的……让他自己心里内疚、理亏，硬气不起来。”

“然后呢？”

“然后？见机行事啊，挨打功夫要好，不够好就跑，”许愿丢了颗花生扔进嘴里，“不要怂，等你好消息——本次咨询不收钱。”

刘志伟挂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挂上了档，对乔恩说：“你知道在中国有一句话，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什么话？”

“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乔恩：“？？？”

刘志伟木着脸开车驶向了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回去的家。

-

家就在镇上，开过去的路不远，可刘志伟保持着五码的速度慢吞吞挪了很久，让乔恩差点以为车坏了。

“就是这里？”当刘志伟将车停下时，乔恩忍不住问正在做心理建设的刘志伟。

“就是这里。”刘志伟好不容易做完了心理建设，终于准备下车了，却看到刘书迎正提着一袋东西往外走。刚离开的时候，他的脸色还很气愤，似乎和家里吵了一架，可一边走他一边用手抹头发，将衣着整理笔挺，脸上的晦气一扫而空。

刘志伟愣了一会儿，总觉得有点儿怪异，脑中突然想起了许愿的话：“……他这么重面子，要是你能抓到他什么小辫子……”

刘志伟跟家里很久没有联系了，以前也没有什么钱能寄回去给家里，自己能活得下来就不错了，根本承担不上支援这个义务。他本来打算硬碰硬，却没想到刘书迎下了车之后没有回店，而是回了家，回了家之后也没有停留，又衣冠端正地出来了。

“你在等什么？”乔恩有点儿奇怪。

刘志伟鬼使神差地说：“我想看看他去做什么。”

乔恩古怪地看着刘志伟，放低了声音：“这跟那个什么‘见公婆’有关系吗？”

“能请你先别说话吗乔恩？”

乔恩做了个往嘴上拉拉链的手势。

刘志伟没有下车，保持着低于五码的速度不远不近地跟着刘书迎。他租的这辆车不够干净，车身上都是灰尘，连牌照都看不清晰，不过也因此没有引起刘书迎的注意。

刘书迎提着东西走进了一个公寓楼，在下面按响了门铃。有一个孩子来开门，按照速度来看是住在一楼的住户。

“家教啊……”刘志伟莫名有一种松了一口气又掺杂失望的感觉。

可紧接着，那个孩子往后退了一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走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刘志伟看到刘书迎伸手扶在对方上臂上，带着满脸的笑意走了进去，眼神甚至没有落在孩子的身上。

若有所觉的乔恩碰了碰刘志伟的胳膊，用不发出声音，却又很大声的气声说：“我觉得这看上去很奇怪……”

“……我也觉得很奇怪……”刘志伟轻轻地说。

“现在你妈妈一个人在家，你不觉得是个很好的机会吗？”乔恩又说。

刘志伟看向了乔恩：“你说得对。”说着他掉头回到了原来的公寓楼下。

“我没有带礼物。”刘志伟下车时又禁不住停住了步伐。

“这是中国的传统习俗吗？”

“是的……我、我想是的。”

乔恩像是变戏法一样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本来打算送给珊娜的。不过现在我想她不需要。”

“为什么送给珊娜？”刘志伟东西都还没看，先下意识地问。

“天哪Zeo，”乔恩睁大了眼睛，“这是你第一次因为我吃醋！”

刘志伟：“……我没有。”

“珊娜和陆易要去度一段蜜月，她问我要了一个蜜月礼物，”乔恩解释说，“上个星期刚从卡地亚寄过来，这是猫眼石。”

刘志伟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镶钻猫眼石项链。他立刻合上了盖子：“这太贵重了。”

“一点都不，”乔恩轻描淡写地说，“我送给你的东西只会更贵重。”

刘志伟：“……”那当然，他已经送了一个飓风给刘志伟了。

“而且你的母亲值得这个，”乔恩说，“我对设计师提出的要求是‘适配于一位聪明坚强而独立的女性’，她完全值得这些。”

刘志伟默默地接过了那个盒子，重重地说：“乔恩，谢谢。”

“你不用谢我，我们的财产是共享的，”乔恩托着腮说，“哪怕物质上我比你富有，在精神世界你却比我富有十倍。”

刘志伟抿了抿嘴唇。

“而且你知道，我是个商人，投资是有回报的，”乔恩眨了眨眼睛，“我期待你的母亲能够顺利接受我，这件事的难度远比我定做一个项链高多了。”

刘志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把盒子收进掌心，说道：“我母亲很喜欢首饰，但是她非常节俭，习惯控制自己的欲望。她会很喜欢的。但这是你的礼物，我得送她一些别的。”

十分钟后，刘志伟捧着一束玫瑰，紧张地按响了楼下的自动门铃。

楼上还没有回应，下面已经有一个妇人连叫着“那东西坏了”，踩踏着拖鞋打开门探出头来。

当看到手捧鲜花的刘志伟时，她的不耐烦忽然变成了愕然和愣神。“哎，小伙子，你找谁啊？那个铃坏了，光一楼响，传不上去的。”

“301的，”刘志伟忐忑地微笑了一下，“能帮忙开个门吗？”

“哎，姑娘快来给人家开门……”那妇人连连催促，视线一直盯着刘志伟，似乎生怕一个不注意给刘志伟溜了。

一个少女不耐烦地甩手甩脚地出来，嘴里说着：“干什么呀……”可当一看到刘志伟，她瞬间瞪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跳下了楼，礼貌而拘谨地给刘志伟拉开了门。

刘志伟冲那个少女尴尬地笑了笑，扶着乔恩走进了门。

少女看到乔恩的时候眼睛瞪得更大了，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一边不住盯着乔恩，一边帮忙搀扶着他上楼。

乔恩走了半层楼就满头大汗，刘志伟看不下去了，干脆将乔恩背了起来，一口气走上了三楼。

楞在自家门前的少女好一会儿才嘀咕着说：“不会吧……那人长得好像乔恩啊。”

“乔恩是谁？”她妈靠在门边八卦地问。

“就我们家电脑啊手机啊里面系统的创始人，哦，还有那个我经常玩的游戏机和VR设备也是他的公司做的……估计认错了吧，长得有点像……”

“哎，你说那个外国人啊？”

“是啊。”

“我让你看那个中国的！长得多帅！还是301的……”

“没兴趣没兴趣……”那姑娘说着走进了门，一进入自己的卧室，就飞快坐下，在电脑面前疯狂打起了字：“仙女们！！！！我看到Zeo走进了我们单元楼！！！”

“？？？？？？？？？？”

“什么情况？！”

“WTF”

“他最近有活动吗？”

“不是！！！我以前不是说过我们楼上三楼的阿姨儿子就叫刘志伟嘛！！当时我还嘲笑这个名字土！我的妈呀真的是他！！”

“卧槽？！”

“你说啥？！”

“我表哥还叫刘志伟呢！他怎么不是Zeo！我要去打死我不成器的表哥！”

“为什么别人放个春假回家能看到爱豆，我放春假回家只能看到作死的弟弟？？”

“不行了，我很想保密……但是我憋不住！！求后援群的大家保密，他背着乔恩上楼的！就是那个乔恩！乔恩·威廉姆斯！我妈还想给我拉郎配……妈呀，我都看到他俩戴手上的对戒了[哭泣][哭泣]！！”

“卧槽！！！！”

“为了我的爱豆我要保密……”

“我以前还以为你们都是瞎扯的……没想到是真的！！！”

“对戒什么情况！！！他们结婚了吗？！啊？！我都还没开始热恋我Zeo结婚啦？！”

“不要怕！可能只是情侣对戒！我们还有暗恋的希望！”

“呜呜呜呜我爱豆真的好优秀啊……”

“我、我现在还是不敢相信……那真的是乔恩·威廉姆斯吗？”

拼命打字的姑娘立刻打了鸡血一般回复道：“千真万确！我五六年的飓风粉了！比起Zeo，我先是乔恩的铁杆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