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伟晚上回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乔恩就在客厅里看电影，从刘志伟进门开始到厨房做饭再去清洗家里的衣物，乔恩都能看到那种微微上翘的嘴角，他甚至在做饭的时候还哼起了歌。

乔恩就像个向日葵一样，目光和脑袋随着刘志伟走到哪儿就转到哪儿。就那么看了好一会儿。

晚饭后刘志伟坐在客厅里看起了白天小卢替他录制的视频。虽然不是从相机机位录制的，但是这些视频还是反应出了刘志伟当天的拍摄姿势。

乔恩观察了刘志伟好一会儿了，此刻见他似乎总算恢复了正常，于是自己推着轮椅来到他的沙发后面，探头看刘志伟在看什么。

“这是谁？”乔恩一眼看到个女郎的身影，见刘志伟还看得那么专注，登时叫了起来。

刘志伟被身后的乔恩吓了一跳，却没有生气，他扭头乐了一下，将手机递给了乔恩：“你觉得呢？”

乔恩皱着眉接了过来，趴在沙发上仔细盯了一会儿，眼神渐渐变得惊讶：“Zeo，你有姐妹吗？”

刘志伟“噗”地笑出了声。

乔恩又瞪了一会儿，眼睛渐渐睁大：“这是你？！不——这不可能，告诉我这不是你。”

刘志伟忍着笑说：“这是我，乔恩。”

乔恩瞬间把手机又拉近到了面前，仔细放大看刘志伟的面孔。“我的老天，这就是你的新电影？”

刘志伟说道：“没。我是个变性人，争取性别自由的代价，就是受到职业，社交和其他任何方面的限制和歧视。”

“听上去很悲哀。”乔恩说。

“是个很现实的作品。”刘志伟说。

“但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乔恩又立刻叫道：“我是说，我根本没有认出这是你！”

“我观察了身边的女性很久，”刘志伟一条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说道，“为了准确描摹她们的神态，我必须得反复回看这些镜头，好做出改进。”

乔恩一字一顿地说：“我完全没有看出这是你。”

刘志伟笑了起来，说道：“还是有一些破绽的，比如这里……”

刘志伟指着一处他喉结鲜明的地方：“范锦一直认为自己应当是个女性，这个女性不仅仅是生理性别意义上的女性，也代表他所认同的社会文化和社会性别，因此他的一切举动都尽量符合一个人们公认的完美的女性形象，他会尽量隐藏住自己身上遗留的男性特征。我这里就没有注意到，不知道镜头里会不会太明显……”

如果刘志伟不说，乔恩压根儿不会意识到那是个破绽，他对刘志伟对细节和演技的揣摩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当刘志伟滔滔不绝地说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乔恩一直盯着他看。

“……怎么了？”刘志伟忍不住问。

“你认真的样子很帅。”乔恩耸了耸肩。

刘志伟忍不住笑了一下。乔恩看着他的笑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那和刘志伟平常的笑区别在哪儿。

刘志伟的眉毛被刮细了，面部看上去没有以前那么硬朗，而他微笑起来的时候两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带着一种亚洲女性的细腻的含羞。

乔恩看着刘志伟，忽然缓缓凑近了他。刘志伟笑着笑着意识到了什么，可乔恩来得既快又慢，让他的大脑来不及做出任何回应。

乔恩的嘴唇一贴上刘志伟的，气氛就变化了。

他侵入式地靠近刘志伟，双手撑起了自己的身体，舌头撬开了对方的唇缝和齿列。

刘志伟被迫向后倒去，斜靠在了靠枕上。他每退一点，乔恩就前进一点。

乔恩的手越过沙发背撑在了刘志伟的腰侧，嘴唇大面积地紧贴刘志伟的唇舌，一次又一次缓慢而霸道地攫取对方口中的空气。

刘志伟的心跳快得失衡，倒下的几秒钟像是经历了严重的晕眩，睁着眼睛却看不清面前的一切。

接着那个过于深入的吻忽然断了。

乔恩突然从沙发背上摔下来，摔在了刘志伟身上。

空白的两秒之后，两人都因为这意外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应该多锻炼我的臂力。”乔恩脸朝下，闷在刘志伟的腹部大笑。他的上半身一越过沙发靠背，下身的重量就让他失去了平衡。刘志伟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捂住了眼睛闷笑了好一会儿。

气氛散了，乔恩再次撑起自己说道：“帮我一把，my boy（我的男孩）.”刘志伟于是将乔恩扶了起来。

“你吃了樱桃吗？”乔恩一边起身一边问。

“没有，我偷吃了冰箱里的冰激凌。”刘志伟说。

“我就知道！”乔恩说，“我的嘴里肯定都是肉的味道……”

“不错，排骨的味道……”刘志伟含糊地说着。

乔恩将刘志伟的手机递还给他，干脆躺在了沙发上，将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再度看起视频的刘志伟。

“你还是要跟以前一样排练明天拍摄的戏份吗？”乔恩打岔道。

“是的。”刘志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他。

“明天的剧情是什么？”

“回忆和现实穿插的剧情。我被辞退了，说是去别的地方，有新的工作，其实只是闷在家里，”刘志伟抬头回忆剧本，“穿插一些幼年经历什么的，然后会拍摄找工作遇到的困难。”

见乔恩还看着他，于是刘志伟又解释说：“你知道的，打扮得再像一个真正的女性，有些特征还是会被看出来，他们能选用我这个身高的演员就——嗯——一般女性也没有那么高，还有声音之类的……”

刘志伟像是完全将自己当成了范锦，无论说剧情还是考虑人物心理，都是从“我”出发。

“说实话，”乔恩说，“虽然我是queer（酷儿），却不太能理解变性者。”

刘志伟抬起头看向了他。

“我能理解那些想变成男人的女性，但我不太理解想变成女人的男性，”乔恩看着天花板说，“如果是我，我是不可能放弃身为男性的特权的——我知道我有特权。”

刘志伟哼笑了一下，说道：“白人，男性，受过良好教育，hmm，你的确有很多特权。”

乔恩耸了耸肩：“我也明白其他人的受到的歧视和压迫，我同情他们，我愿意帮助他们提升地位获得权力，但是要我走下来，我可不愿意。我的意思是，这可不是交换，我走下来不会让任何一个在下面的人走上去。”

刘志伟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我有个朋友，她是个黑人，女性，还是个gay，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的了。她不认同自己的性别，但是她也并不想变性成为一个男人。因为她觉得她的现状很有助于她反抗，”乔恩说，“如果她变了性，就不站在原来的立场上了。”

刘志伟对乔恩的话思考了好一会。

“不过我承认这是一件很勇敢的事，起码我没有那么做的勇气。”乔恩又说。

刘志伟想了一会儿说：“也许有些人只是想要回属于自己的性别，跟特权没有任何关系。”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我认为我应当是个女性，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尝试变性的。”

乔恩抬起了上身，凑近刘志伟，说道：“如果你变了性，那么我的性取向很有可能也会改变。”乔恩生动形象地用左手将右手弯曲的食指掰直了。刘志伟笑着砸了他一个枕头。

半个小时后刘志伟开始了对第二天拍摄戏份的练习。他让乔恩在一旁观察，指出那些乔恩认为的可以做改进的地方。

“你认为一个公认的完美的女性到底完美在什么地方？”乔恩看了刘志伟的表演说。

“外貌，行为举止，态度……”刘志伟想到什么说什么。

“不，我认为如果她将自己当做一个真正的女性，那么她最大的女性魅力归根结底就是她的性吸引力。”乔恩说，“任何能增强她性吸引力的地方都是体现她女性化的地方。这就像通常女性认为完美的男性有一幅她们理想中的锻炼得当的身材，因此当男性展现出某方面的力量时，就是他表现自己性吸引力的时候。”

刘志伟点点头说：“很有道理。”

乔恩忽然拎起了电话，挑着眉说道：“所以是时候问问一个直男他所认为的女性最性感的时候都是哪些时候了。”

刘志伟楞了一下：“谁？”

“Hello， my old friend（喂，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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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易已经被一天的工作量搞得焦头烂额。乔恩是个甩手掌柜，告诉他们不要让飓风惹上麻烦就不再管事，这让飓风的那些程序员都纷纷找上了陆易。

虽然他们找到了那条视频证据，但是到底是怎么获得那个视频的解释却很关键。如果是非法取得，这个证据很可能作废，而飓风也会蒙受侵犯用户隐私的罪名，陆易正试图想出一个解释得通的理由，就接到了乔恩的电话。

而乔恩也并没有良心发现替他们开动大脑，他问的竟然是：“你觉得女人性感的地方和时刻都有哪些？”

陆易很想穿过电话线对着乔恩的屁股狠狠踹上一脚。

“你想干什么？”

“我只想采访一个直男，问问经验，”乔恩说，“毕竟我从来没get到过女性的性吸引力。”

陆易的头上暴出了青筋。

“朋友，你有好几个女朋友，我觉得问你再合适不过了。”

“我没有。”陆易下意识地反驳。

“好吧，你没有，”乔恩敷衍地应承他，“考虑考虑这个问题。”

陆易回想了一遍乔恩的问题，脑海里不觉闪过了珊娜的影子。他说道：“女人的腿……交叠的时候挤压的腿部形状很美，还有小腹……用手指摸嘴唇的时候很性感，从下往上看你微笑的时候……头发在锁骨上的时候也很性感……”

乔恩忍不住打断陆易说道：“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女人全身都很性感。”

“差不多。”陆易说。

乔恩：“……拜拜。”

刘志伟听完了全程，忍住笑说：“我觉得很有用。”

“真的吗？”乔恩满脸狐疑。

“真的。”刘志伟说着坐下来，很自然地交叠起双腿，将手肘搁在桌子边沿，托着下巴尖冲乔恩抿了抿嘴唇轻笑了一下。

“我现在只感觉到了男性的性吸引力，”乔恩认真地说，“非常强烈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