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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乱世桃花源(22)

这份“鸿门宴”的请帖,是郡守府的管家亲自送来的,因为当时言白他们不在,就交到了留守的人手里。若是言白他们晚一些回来,怕是这场宴会都会错过了,偏偏就是这么巧,在宴会举办的当天,他们回到了南溪郡郡城。

“既是这样,应该不是专门冲着咱们来的吧?”陈狗子一边翻看着这份精美的请帖,一边皱着眉说道。

这宴会举办方就是南溪郡的郡守,请帖上写了时间,开始时间是在酉时,地点位于郡城东面的惜花别院。根据陈狗子这段时间的情报收集,南溪郡郡守似乎在城内跟近郊有着好几处专门金屋藏娇的别院,位于城内东面的惜花别院,就是其中一处。对方会在这里举办宴会,倒也不让人奇怪。但堂堂一个郡守,竟然派人主动向自家族长递了请帖,这事就让人感到惊愕了。

难道族长扮演的“严公子”,已经知名到了让一郡之守都为之倾倒的程度了?

不,想也知道,若不是有别的隐情,从不曾亲眼见过自家族长的一郡之守,基本不会做出这样自降身份的事。所以……“族长,您是不是早就发现,有一些人将您误认成了另一个人?”

这样一想,之前的种种不解,顿时就豁然开朗了。

那些大商人难道就只凭着许九郎的一番作态,就对“严公子”另眼相看?他们后来之所以蜂拥而至,无非是牙行魏管事的态度,给了他们一个猜测的方向,越是聪明人就越容易想得多,然后就朝着一条彻底歪了的方向狂奔下去了而已。至于真正推波助澜,将事情推向了荒诞喜剧方向的那个牙行管事,又是为什么会那么脑补,以至于将族长误认为是某位可以吓到一郡之守的大人物?陈狗子想,这大概就是巧合外加族长的确外表很能唬人吧。

也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回来时遇到的那个城门小吏,根本不必被吓成那样。陈狗子之前就隐隐有了这样的猜测,但一直没有将其特意扯出来捋一捋,直到现在,才能百分百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其实,如果不是非常确定,族长的确还是原来的那个族长,人没变,就连陈狗子都要怀疑,是不是他们真的半路救下了一个贵公子,然后被对方带进郡城了。但关于这样的感慨,并没有在陈狗子的脑海中停留太久,当初进了大山,进而发现了那处世外桃源后的种种画面,形成了更为深刻的关于族长的高深莫测、无所不能的印象,让这一切,都被当做了理所当然。这大概也是其他跟着出来的年轻人,都没有露出不解惊骇表情的原因。他们最初的惊讶,早就丢在了看到神迹的那一刻,发现仙种的那一刻。既然族长是受老天眷顾之人,那么,现在这点变化,又算的了什么,对不对?

言白倒的确是早就发现城内的人,一个两个的,都似乎将他当成了另一个人,而他在发现了被误认后的确好处多多,就自然而然地默认了。

“是不是,又有什么要紧的?我们出来这么久,也该收网,准备回家了。”

丢下这句让陈狗子再次沉思起来的话,言白就起身,推开了旁边的木窗。

窗外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干旱的气候里,依旧有着不少大户人家的公子乘车出行,再艰难的时节,似乎对于这些上层人士来说,都无关痛痒,最大的影响,大概也不过是以往还能去城外踏青,而现在,只能呼朋唤友,去朋友家的大棚子里赏花了。

在这浮华的郡城表象下,是整个国家都已在内里腐烂了。

南溪郡惜花别院

已过五十岁,却仍喜欢二八少女,并且以着一两个月就会抬进一个美娇娘的速度,迅速让可以住进几百人的豪华郡守府在距离上次腾空了一些位置后再次人满为患的郡守吴仲阳,此时就正躲在惜花别院里。他一边让两个最近还算受宠的通房给他摇着扇子,一边苦着一张脸,对跟过来的老管家说道:“哎!你说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老爷,吃。”在他腿边还趴着一个刚刚纳进来还没有名分的妙龄美人儿,纤纤玉手剥了一颗葡萄,直接喂进了他的嘴里。

吴郡守顿时一张嘴,顺势吃了。

就听到老管家说:“大人,这严公子到底是不是那位殿下,还未可知呢。万一不是,您说您这样担惊受怕,该有多冤吶!不如先放宽心,等回头见了人,确定了的确是那位殿下,再担心也不迟。”

吴郡守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从内心深处来讲,他是希望来人不是那一位的。当初离京时,还是十年前,他作为家族的弃子,被赶出了朝堂,来到了南溪郡,在这个不算多好的小郡作为一郡之守,一干就是十年之久。要说心里不怨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可要说怨恨,胆小如他,也只敢偷偷怨一怨将他舍弃了的父亲、兄长以及吴氏一族,但明面上,他能在南溪郡站稳脚跟,还是要依仗着吴家的招牌。

吴家,好歹也是老牌的世家,哪怕渐渐没落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作为曾经的世家公子,皇室子弟,吴郡守年轻时就接触过一些,但要说怕,他其实最怕的,反倒是离京前还不到十岁的九殿下。只因为他离京那天,恰好就赶上这位九殿下闹着要出城玩,结果在城门口与其他几个与吴郡守出身差不多的大家族的庶子撞到,几辆车不小心碰到,有了一点摩擦。而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不知道九殿下真正身份所以冒犯了对方的几个小郎君,就活生生被九殿下命人当街给打死了。那一地的血污,被吴郡守看了个真真切切,更成了他之后一整年的梦魇。

当年那样小的年纪,就这样手段残忍,杀人不眨眼,如今已过去十年,天知道对方是不是更变本加厉了。

作为当今天子的第九个儿子,这位九殿下的生母其实出身卑微,但因其容貌极盛,又惯会用些手段,竟在以宫女身份入宫的第二年,突然如一匹黑马一般,扶摇直上。而那时候怀上的孩子,便是后来的九殿下。在怀着九殿下时,曾经偶遇贵女出身的嫔妃,遭到对方嘲讽呵斥,结果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就导致了令朝野震惊的杖杀嫔妃事件。

皇帝被美色所迷,为给新欢撑腰,直接下令杖杀了那个挑衅的高位嫔妃。这还不算,在次日,面对着一众老臣的痛哭流涕模样,皇帝更是一意孤行,将九殿下的生母,从婕妤之位,直接提到了贵妃之位,自那以后,便成了皇后之下第一人。而几个月后所出的九殿下,更是一出生,就得到万般宠爱。

若不是很少有幼子挤掉前面几个哥哥上位的例子,最前面几个皇子的岁数都能做九皇子的爹了,怕是以这位九殿下的圣宠,都活不到成年。但正因为皇帝曾亲口承诺,将来会让九殿下成为天下最无忧富有的王爷,反倒令其成了其他想要争位之人拉拢的香饽饽。而这一切,都使得那一年才六七岁大的九殿下,就已是养出了任性无比、暴戾好杀的性子。

前年的时候,荣宠十几年的贵妃去世,九殿下就更是像脱了缰的野马,肆意的玩乐,偏偏他的父皇跟皇兄们,或真宠溺,或故意将其养废了,一贯是惯着他。光是偶尔收到来自京城的信笺,上面时不时就会提到,又有哪家的小郎君无意中被这位九殿下所恶,被用鞭子活活当街抽死了,又或者,这位九殿下看上了哪一家的少女,直接就掠了回去,如今后院都快塞满了,比你还更风流云云。吴郡守是万不敢跟这样的人物比风流的,对来信这样的调侃,都往往看了直流汗。

而现在,这个让他流汗的人,很可能出现在了他的地盘上,无论是对方故意找茬儿,还是在他这里出了事,结果都可能是拖着他一起下地狱。

想到不久之前收到的,来自京城那边的密信,吴郡守忽然觉得嘴里的冰镇葡萄都变得没滋味了。

挥手让几个美人儿下去,他在自我安慰了一番后,还是又交代了一句:“记住,在没确定他不是之前,就按照他是的标准来迎接,知道吗?如果真是九殿下,他既然是化名严公子出京,那就是想玩一玩这微服私访的乐趣,谁要是打扰了他这种乐趣,等着的,绝对是可怕的报复。但如果顺着他,却不尊重他,给了他气受,等他算起后账来,那就要报复得更狠了。千万要把握好这个度!”

“是!老奴一定让人小心伺候着!”老管家忙道。

随后就走了出去。只是都走出老远了,才忽然一拍脑门儿:“哎哟!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

就在今天,他来见郡守之前,刚刚才见过了三公子。这个在外人眼里每天就不干正事的郡守三儿子,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改了兴趣,以前总喜欢装成穷书生,去调戏良家女子,而这几天,却突然对调戏良家女子不感兴趣了,非要闹着组建个全郡最别致的戏班子。而且,就跟当初喜欢装穷书生调戏良家女子一样,他想组建个由好人家出身的郎君充当戏子的戏班子,出身起码是良民,气质要好,若是能带着一点贵气,就更符合这位三公子喜欢折辱人的乐趣了。可这事,若是不跟郡守说一声,容易引起民愤来。这做戏子可是贱业,哪家的郎君若是被逼着做了这事,以后焉能见人?这可是要惹出大.麻烦来。

结果因为另一个大.麻烦,老管家心情焦虑,愣是将这个麻烦给忘了。

但现在回去再说,又觉得自己每次过来带来的都是这样不好的消息,怕是要被郡守呵斥。

“算了,等先熬过去今晚的宴会,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再解决下一个吧。”老管家自言自语着,“只是差了一晚,应该不至于就这么巧,一定能闹出事来吧?”

当晚,还没到酉时,惜花别院的门口,已是上百个灯笼一字排开,高高地挂起,将这一片地界照得亮如白昼。而几十辆精美的马车,已是陆续到了,停到了一旁,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个个都是衣着光鲜。

这些人中,大多数是官员,或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公子,出身不俗,哪怕是那些表面有着一流大商人身份的人,实际上,也并不是真的商籍。

反倒是如许九郎这样的普通大商人之子,他们这样的家庭,才是真正的商人家庭。

这次意外接到来自郡守夜宴的请帖,让许九郎简直欣喜若狂、受宠若惊,他花费了足足一天的时间,来对自己的外形以及赴宴可能遇到的细节进行反复的设计、排练,就怕到时候失礼。

但原本预想到的所有意外,都还没来得及发生,他就先在前往惜花别院的路上,被人给拦住了。

这还不算,被个看起来挺熊的年轻人拦下,调戏什么的,作为长相的确不错的许九郎,其实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倒也算不上令他惊讶。但在这边纠缠的时候,后面一辆马车忽然停下,有人掀开车帘看向他,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时,那个纨绔子弟猛地亮起来的眼睛,就让许九郎立刻感觉到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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