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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蜜桃咬一口 九升君 9275 2024-04-28 16:27:33

怕明朗等得不耐烦, 谢长风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换好衣服, 出来时明朗已经在门外的车里等着了。

“走吧!”

谢长风上车坐好, 伸手捋着头发,她赶时间只胡乱吹了几下,发梢还带着湿意, 水珠顺着手腕往下流,浸湿了袖口。

明朗沉默着发动车子, 随手把空调温度打高了些。

短发长得快, 个把月不修就漫过了眉毛, 谢长风觉得挡视线,抓了几把嘟囔着:“晚上回来我要剪头发了, 这么长……”

“不行!”明朗断然喝止。

从谢长风上车,他就没正眼看过她,双手抓住方向盘,牢牢盯着前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考驾照。

“什么不行?”

谢长风没听明白,转头瞥见后座上有块毛巾,高兴地抓来擦头。

“明朗哥,这是你的?回家后我洗干净还你啊。”

她在明朗一臂之外动来动去, 暖风把她沐浴后的馨香蒸腾开来, 盘旋在车厢里,怎么也散不开。

明朗梗着脖子目不斜视, 被那香味搅得心烦意乱,想开窗又狠不下这个心, 偷偷狠吸了几口,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根都开始泛红。

天色渐暗,路上行人渐稠,红绿灯也多了起来。

车子在一个亮红灯的路口停下,明朗拉起手刹,犹犹豫豫地转过头。

谢长风正歪着脑袋专心呼噜湿发,细细的脖颈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外,明朗仔细看了看,的确没有喉结突起。

这个年纪的男生喉结不突出也是常事,但谢长风那么瘦,几乎就是皮包骨,脖子线条细润流畅,没有丁点起伏。

明朗不自觉地皱起眉,眼神再往下滑,触到校服拉链时,像是被烫到似的,陡然弹开,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房间里看到的那玩意儿,像一枚深水炸|弹,把明朗彻底炸懵了。

从一开始,明朗就被告知要来家里住的是个男孩,严宝华还给他看过谢长风的资料,性别那一栏明明白白写着‘男’。

如今只有两个解释。

第一,谢长风谎报性别,瞒天过海得到了进城高考的名额。这事儿不是闹着玩的,很可能她的校长跟村长共同参与了瞒报。

第二,谢长风是个异装癖的变|态。

这两个解释,明朗都无法接受。向来不爽就骂,有火就发的大少爷,这次被一团乱麻堵了胸口,憋得气儿都不顺了。

“别剪头发。”

在车子重新起步的档口,明朗突兀地冒出这样一句,“你短发很难看。”

“?”

日常被嫌弃的谢长风觉得这次的要求有点超纲:“不剪怎么行,难道还能留长?你看我前面刘海都能扎起来了。”

说着,她揪了一撮头发给明朗看,明朗瞥了一眼,点头道:“扎起来也行。”

“??”

谢长风觉得这位仁兄很有想法,“何老师应该会生气吧。”

明朗没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你手上的冻疮好了吗?”

“好了!”

谢长风开心地把手摊开给明朗看:“谢谢哥的药,今年好得比往年都快。”

那双手谈不上白嫩,关节略显粗大,指甲全是光秃秃的,新伤旧伤叠在一起,甚至有些丑。

女生会有这么难看的手?

明朗皱起眉,咽下了满腹狐疑。

*

简家的晚宴设在酒店宴会厅,加上亲朋好友,有十来桌,还搭了个小舞台供来宾发言。

出了这么一位名人,一中从上到下与有荣焉,几个副校长都来了,在台上对简书瑶赞不绝口。

最后,老何上台把简书瑶三年来获得的荣誉全部念了一遍,谢长风仔细听着,觉得自己跟别人有天堑般的差距。

其他同学就没那么认真了,简书瑶的厉害他们早就习以为常,这次都是来蹭饭吃的,上面吹得天花乱坠,下面也只是打打闹闹,像野餐一样快活。

谢长风早被一帮女生拉到了她们那桌,她仰着头认真听讲的乖巧模样,引得女生们嘤嘤乱叫,剥虾、剔骨、切块,源源不断的食物把她面前的菜碟堆成了小山。

两个多月的时间,谢长风已完全适应了大城市的生活,跟班里同学相处融洽,快手上的粉丝也越来越多,还教会了她不少网络用语。

当她穿着整洁的校服,双眼闪着神采,笑嘻嘻地说着“我酸了”,“小姐姐你往后稍稍”这些话时,没人能看出,她就是之前电视上,那个邋遢得像流浪狗的乡下傻小子。

明朗隔了几桌,穿过人群远远注视着谢长风,看她熟稔地跟同学们谈笑,有种如鱼得水的快乐,那脸上的笑容感染了明朗,让他也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唇角。

“你还在这儿傻乐?”

方文正瞥见明朗的笑,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气糊涂了吧?女朋友就要走了,你还笑得出来?”

“滚,”

明朗打开他的手,认真纠正道:“别张口闭口女朋友,小心告你诽谤啊!”

“几个意思?”

方文正的眼神在明朗跟简书瑶身上打了几个来回,捂着嘴对明朗大声耳语道:“表白失败了?”

“鬼个表白,闭嘴!”

明朗恨不得抽他一个大耳刮子。

“我跟明朗就是纯粹的友情。”

简书瑶终于听不下去了,亲自出面澄清:“别传谣言啊,影响我在美国找男朋友。”

正说着,台上在叫简书瑶,她用手点了点方文正,丢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后再快步朝舞台走去。

方文正看着在舞台上侃侃而谈的简书瑶,用手肘撞了撞明朗:“怎么回事啊,你们?”

“什么怎么回事,本来就没事。”

明朗也在看简书瑶,今天她是主角,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条白裙子,看起来清新又可爱。

但明朗只觉亲切,心中毫无波动,像看自家表妹一样。

“真的假的?”

方文正见没戏看,颇有些失望:“前阵子你不是还想跟她一起去美国吗?”

“有吗?”

明朗挑眉,一脸无辜:“美国连个放孜然的烧烤都没有,去那儿干嘛!”

随着简书瑶发言完毕,掌声后晚宴正式开吃。

方文正一见能活动了,转头就往陈潇那桌扑去,把明朗身边的座位空了出来,简书瑶下台后,很自然地走过去坐下。

“牛啊你!”

明朗冲简书瑶偷偷比了个拇指,倾过身子小声提醒她:“看,你把老何说哭了。”

主桌上,七班班主任老何果然泪眼婆娑,不停地用餐巾擦拭眼角,时不时朝简书瑶这桌投来慈爱一瞥。

“有什么稀奇,他家猫感冒了他都会哭。”

简书瑶无情吐槽,抬眼看了看老何,笑道:“他估计是在心疼,少了个理科状元的苗子。”

这倒是事实,高中几次全市联考,简书瑶就没掉下过前三十。

“不过,正好转了个好苗子进来,老何也不亏啦。”

说这话时,简书瑶朝谢长风那桌望了望,再转头看向明朗:“还有三个月,你有什么打算?”

“只剩三个月了?”

明朗往嘴里送了块鱼肉,毫无高三生的自觉,“难怪听张婶说,那小子现在越睡越晚,天天熬夜做题。”

在座的同学中,可能就你没有熬夜做题!

简书瑶压下吐槽,顺着明朗的话接道:“他的成绩如果没有加分,上top10还是有点吃力,不过从他的教育背景来看,已经非常优秀了。”

这话明朗爱听,就跟自己受了表扬似的,嘴角扬了扬,又矜持地压下来,淡定回应:“还行,脑子不笨,也知道努力。”

简书瑶听见这毫不见外的谦虚,笑了笑,眯着眼打量了明朗片刻,转头开始夹菜。

“以后他去北京了,希望你们的感情还是这么好。”

北京?

明朗手里的筷子一顿,没明白:“他去北京干嘛?”

“这个成绩应该都想去北京吧,或者上海?”

简书瑶偏头一笑:“他应该对自己的未来有明确规划,你可以问问。”

未来?规划?

这两个词骤然闯进明朗的脑子里,让他有片刻的愣怔。

明朗是典型的富三代,家里娘有钱爹有权,像大部分富家子一样,他的人生常年处于‘三无’状态:无忧无虑无目标。

得到得太过容易,也就不懂珍惜二字。

明朗从小就活得洒脱,做事全看心情,学习自然是七零八落,好在他没有不良嗜好,课总是要去上的。

大学在哪儿念,家里早有了各种计划,要等外公和他爸最终定夺,他只需要在九月乖乖打包入学就成。

长到十八岁,能激起他斗志的,似乎只有游戏了。

方文正在邻桌缠着陈潇,再三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跟她考上同一个大学;简书瑶的美国之旅就在眼前,好像人人都有方向,都在朝着目标努力——

除了明朗。

在回家的车上,明朗问了谢长风想考什么大学,她的答案果然在简书瑶的意料之中。

“我想学新闻,会在人大跟复旦之间挑吧。”

谢长风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明朗想了想那两个大学,人生头一次品味到了哀愁。

*

第二天,班级排名倒数的明大少爷转性了。

他停了睡觉,戒了游戏,上课认真听讲,随时拉着学霸同桌问问题。

简书瑶没问他是怎么想通了要学习,只是默默拿出了自己各科的笔记本,“高中三年的都在这儿,我一直盼着有天能传给你。”

明朗掂量着笔记本,真诚发问:“你觉得我三个月能学到什么程度?”

简书瑶看着他的眼睛,默默地又加了几套真题集:“往死里学,估计能擦线上二本?”

明朗沉默着收下了来自学霸的所有馈赠。

严宝华对明朗态度的转变当然大力支持,虽然这转变来得有点晚,但亡羊补牢总未为迟。

她赶紧找了金牌补习老师,一三五数学、二四六语英,周日理综,把明朗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的。

于是每晚明朗晚自习上一半就得去补课,回家时间不定,早上他又是迟到大户,向来没法准点起床,所以跟谢长风同班以后,除了开学第一晚,两人竟再没有同过路。

山里散养长大的孩子,身体机能都不差,谢长风只用了两个下午,就学会了骑自行车,每天晃晃悠悠的迎着朝阳去上学,披着星辉归家来。

她过得充实又快乐,连身高都窜了两三厘米,唯一的不完美,就是每晚骑车回家放空大脑时,隐隐觉着缺了点什么。

行道树挺拔依旧,但少了个人,路灯下的影子就带了几分寂寥了。

进入三月,简书瑶离开了学校,明朗身旁的座位空了出来,不少眼睛都盯着那个黄金位置,但他不开口,没人敢妄动。

谢长风也动了心思,期期艾艾的,犹豫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周末逮住了明朗。

“哥,等等!”

守在客厅的谢长风,一见明朗回家,立刻把他叫住了。

明朗最近一直避着谢长风,学渣忙起学习来,要比别人多花好几倍的功夫,脑子塞得满满的,也就没时间东想西想,加上两人碰面的机会少,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他没想到长风会主动找上门来,怔了怔,一脸漠然地站定。

“哥,我能搬去和你同桌吗?”

说这话时,谢长风咬着点下唇,眼神纯良得像落在窗台上跟你讨瓜子吃的小松鼠。

艹!

明朗在心里骂了一句,移开目光不去看谢长风。

一个男人他妈的咬什么嘴唇!

那是什么眼神,卖萌求抱抱吗?

妈的!你到底是个什么?男人女人还是人妖?

明朗维持了大半个月的冷酷,被长风一句话轻松摧垮,短短十几秒,他已经在脑子里咆哮出一篇小作文。

好在他还能沉住气,开口时恢复了冷淡:“干嘛,你跟班长不是坐得好好的?”

说完,他不给长风反驳的机会,抬腿就走。

长风一愣,也不知这话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正琢磨着,已走上楼梯的明朗又开口了。

“周一早点去。”

他站在楼梯中间,侧过半个身子,一幅爱答不理的模样:“搬座位时别打扰其他同学!”

长风眼睛一亮,爽快回道:“遵命!”

到了周一,谢长风果然起得很早,等明朗到校时,她已经吭哧吭哧地把课桌调整好了。

明朗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带着一脸‘他非要跟我同桌我也没办法’的漫不经心,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回到座位上。

“上课别讲话,也不许吃零食,如果我睡着了你要负责叫醒我……”

明朗正敲着桌面,跟新同桌约法三章,就见谢长风提笔刷刷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哥,这是你数学试卷的错题分析,你先看看,其他几科的我还在总结。”

谢长风把本子推给明朗,用笔尖点着分析文字:“整篇试卷看下来,感觉你还没形成完整的知识框架。哥,高一高二的书你在看吗?有什么不懂的你都可以问我。”

明朗看着整整五页的试卷分析,一口气有点提不上来。

“你就是为了给我讲题才搬来的?”

“嗯。”

谢长风回答得干脆又利落:“我看了你一模的成绩,加上明伯伯以前也说过,让我帮帮你,所以我就不请自来了。”

明朗那口没提上来的气,直接落回了肚子里。

谢长风还在继续:“没关系,哥你就是基础弱了点,咱们就像在补渔网,把那些大大小小的洞都补好就行了。”

还大大小小的洞……

明朗磨着牙根,“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别这么说,”

谢长风就像收了热心群众锦旗的民警,笑得淳朴又不好意思:“能帮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明朗对着那张笑脸,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只能把屈辱嚼碎了往肚里吞。

不过很快,明朗就体会到了跟谢长风同桌的好处。

那小子(丫头?)是真聪明,脑子转得快,思维又缜密,什么难题到他手里,都能用最简单易懂的方向讲解出来,还很会举一反三,问一道题,由这个知识点衍生出的一系列题目都能给你讲个遍。

除此外,她特别热心,几乎是有求必应,不管谁来问题,谢长风都是热情有加,常常搞得自己没时间上厕所,踩着上课铃百米狂奔。

明朗没见过如此实诚的傻子,忍不住骂他:“你不知道先去上厕所啊,这些人的问题少回答一个他们不会死!”

“漏一个知识点,高考可能就少3-10分,说不定就是线上线下的事儿。”

谢长风被骂也不恼,笑得憨憨的,“高考太重要了,谁也输不起啊。”

明朗怔了怔,没再接话。

下课后,有同学再来找谢长风问题,老觉着头顶凉飕飕的,一抬头,人狠话不多的朗哥正冷冷地瞅着自己,眼神清楚明白地写着:扰我清净者,死!

慢慢的,来问题的同学越来越少,到最后都只敢趁明朗不在时来找谢长风。

渐渐的,有奇怪的流言从七班传出来——简书瑶转学后,明朗相思成疾,一不小心就弯了!母鸡孵蛋一样地守着自己新同桌,谁看挠谁!

流言传遍了宣城一中,两个当事人却还被蒙在鼓里。

等方文正把流言当笑话讲给明朗听时,明朗嘴角一抽,恨声道:“谁他妈说我弯了?”

方文正拍着大腿笑:“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说朗哥就算要弯,看上的也应该是我啊……咦,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没人告诉给谢长风这事儿,她整天乐呵呵的,过得开心,学得也开心。

自从上传了几次考试的试卷后,她的快手已经演变成了在线答题号,不少慕名前来的初、高中生,都抱着作业来找这位‘高颜值学霸小哥哥’,甚至还有不少人求长风开直播刷题。

-小哥哥你开直播吧,一定能成为网红的!

-小哥哥人美心善,比那些网红好多了!不要用那个词侮辱我们宝藏哥哥!

-美丽的人就请多发自拍好吗,每天九宫格不要停!

-讲真,小哥哥讲题的思路比我们老师简洁多了,你要是真开直播,我要叫我们全校师生都来看!

谢长风不善拒绝人,尤其是面对网上这些能言善道的网友,她总是回个傻笑的表情,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每天窥屏的明朗不高兴了:怎么,你还真想直播?

于是每晚11点以后,明家的网络莫名其妙就断了,时间就在谢长风上快手回复留言之后的两分钟内。

开始几天,没人注意,后来严宝华发现看不了视频,打电话投诉,电信的师傅来检查了好几次,都没找到原因。

直到有一晚谢长风也发现了不对劲,偷偷摸摸上楼去找了明朗。

“哥,睡了吗?”

谢长风趴在明朗卧室门口,敲门声堪比蚊子叫,虽然没明说,但她知道严宝华不会乐意见到她跟明朗太过亲密,所以蹑手蹑脚的,像在做贼。

她敲了几下见没人回应,正想离开,门却打开了。

明朗穿着睡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不耐烦地问:“干嘛?”

平时大家都穿校服,丑得千篇一律,这会儿突然看见明朗穿了件浅灰的短袖衬衣,纽扣还开得低,露出锁骨跟一小片胸口,让长风简直不知该把目光落在何处。

他还刚洗完澡,皮肤有些泛红,发梢湿哒哒的,正在往下滴水。

“我、我……”

长风蓦地变口吃了,连带着脑子也不大清醒起来,‘我’了半天愣是没想起自己干嘛来了,尴尬一笑,转身就要溜。

明朗哪能让她逃得这么容易,长手一伸,把人抓进了房间里。

“大晚上不睡觉,找我做什么?”

明朗把长风困在门后,双手抱胸,审视地打量着她。

房间里没开大灯,只有书桌的台灯和打开的电脑屏幕照亮,谢长风缩在门后的阴影里,无端地紧张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进明朗的房间。

这屋子有她住那客房的一倍大,家具床铺多用灰白二色,像明朗本人一样干净利落,东西不少,但还算整洁,墙上贴了些她看不懂的卡通人像,屋里有种淡淡的青草味,也是明朗的味道。

当她眼珠子乱转四处打量时,明朗也在看着她。

自从知道了谢长风的成绩,严宝华对她的态度转变了不少,每月给零用钱,衣服也买得多了,算是把她从里到外换新了一遍。

这会儿她被包在宽大的睡衣里,瞪着一双大眼懵懵地看向明朗,过长的刘海耷拉下来,扫得她眉间痒呼呼的,不时伸手抠两下。

“说话!”

明朗不耐烦地催着,眼神却掠过她遮了半腮的发梢,是有些太长了。

“哦,那个网络好像有问题。”

长风像被戳了屁股的小青蛙,问一句答一句。

“什么问题?”

“就、就是我一打开快手,就会断,连着好几天都这样。”

“你一天不好好复习,上快手干嘛,真想当网红?”

明朗俯视人也要微仰着头,用下目线给人逼迫感,不过他向来是这个调调,长风看多了早就习以为常,倒是对着他的下颌线吞了吞口水。

“有人问我题……好几个,还有初三的,天天都来问,我得回复他们。”

长风的眼神有点飘,回话也不利索,心思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个解释让明朗满意了,但他还是要鸡蛋里挑骨头:“谁问你都答复?你靠这个赚钱?自己马上要高考了,还去救济别人!以后不许玩快手了,删掉!”

“不行,”

长风执拗地摇摇头,“还得发东西给小肖老师看,爷爷奶奶也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

这话让明朗没法反驳,他转过头,咳了一声,道:“那行吧,你别玩太久。网络我打电话叫他们修。”

“谢谢哥!”

长风一高兴,眼睛就会发光,虎牙露个头出来,又乖又萌。

明朗一时没忍住,上手揉了把她的头发,“我周末去剪头,Mike还问起你。”

“啊?”

长风突然有些紧张:“他问我什么?”

明朗笑了笑,略过这个问题,收回手下逐客令:“下次这种事直接在微信里告诉我,不用特意跑上来。”

“嗯。”

长风点头,抬手整理被明朗揉乱的刘海:“明天我一定得剪头发了,张婶说帮我找一把锋利的剪刀……”

“不准!”

明朗飞快截住她的话头,威胁地眯起眼:“说了不准剪,留着。”

这要求太不合理,长风不愿妥协了:“为什么?你自己都剪了!”

“那是我,”

明朗挑起眉,蛮狠又霸道地威胁:“你要是剪了,我就让你再也上不了网!”

挺好看一男生,心肠也不坏,怎么就那么爱欺负人呢?

长风气鼓鼓地撇了撇嘴,转身就要出门,门把手拧了一半,想想还是回过头,不情不愿地跟明朗道了声晚安。

等她的身影消失后,明朗才长舒了口气,那小矮子即使生气也要礼貌道别的模样太过可爱,让他心口都变得软绵绵的,这时候她如果再吵着要做什么,估计他能眼睛都不眨地答应。

太可怕了,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明朗走回书桌边,拿出手机给方文正发信息:有人能让你无条件答应事情吗?

阿正:有啊,我女神潇啊!她要月亮我得把金星也摘下来,好让她有个比较!

阿正:不对,你不是在问我吧?卧槽,几个意思?朗哥你有情况了?

阿正:还是终于意识到简妹妹对自己的重要性了?难怪人家说小别胜新婚,人走了,你才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对吧?

阿正:没事儿啊,朗哥我跟你说,你们俩肯定是郎有情妹有意,你也不用玩命学习了,下半年追去美国吧!

明朗耐着性子看方文正唠叨了半天,见他越说越离谱,一个心烦,随手拉黑了。

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对简书瑶跟对长风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

那是一种,兵败如山倒的无力。

*

进入四月中,毕业班没了开学时的兵荒马乱,像是进入了贤者时间——大部分学生对自己的成绩都有了底,就剩一个多月,不眠不休也挣不来分数了,索性放下包袱,享受最后的高中时光。

所以,整个高三年级对于即将到来的运动会,都给予了高度关注,每个项目报满不说,各班还暗中较劲,势必要在开幕式上留下最辉煌动人的画面。

体委陈潇忙得团团转,安排这个布置那个,为入场式的闪亮登场绞尽了脑汁。

每天晚自习前,她总是跟一堆女生聚在一起商量,不时还有探子把打听到的消息传回班里——

“一班的全部穿汉服!靠,下血本了他们!”

“三班要让他们班那个小有名气的coser举班牌,不知道会打扮成什么样!”

“五班要跳鬼步!”

“十班要反串!”

“反串就反串!”

陈潇猛地一拍课桌,豪气挥手:“我们班男生长得又不差,个个都能当女装大佬!”

此话惊起周围一圈男生,他们惶恐地看向陈潇,纷纷夹着书本落荒而逃。

就连舔狗方文正,在听说了女神的计划后,也面色一僵,打着哈哈“不亏是潇儿,这主意太猛了!那啥老何找我谈事情,我先走一步”,转身没了影。

“一群没用的东西!”

陈潇恨声骂道,叉着腰站起身,环顾教室,剩下的男生如惊弓之鸟,吃了一半的晚饭都顾不得拿,屁滚尿流地全溜了。

还剩一个谢长风。

谢长风!

陈潇跟那帮女生交换了一个‘我看可’的眼神,笑眯眯地朝谢长风围了过去。

“长、风!”

陈潇甜腻腻地叫了一声,成功让谢长风从试卷里抬起头来。

她头发太长了,又被明恶霸威胁不许剪,只能找女生借了个黑发夹把刘海别起来,但她显然没什么整理头发的技巧,刘海稀稀疏疏地散落搭在额前,平添了几分妩媚。

这颜值,太合适了!

陈潇看得双眼放光,脑子里已经给长风换了N套女装,每套都是力压全校的惊艳!

“长风啊,我们下周开运动会你知道吧?”

陈潇笑眯眯地循循善诱,语气亲切和蔼。

“知道,你们是想让我参加项目吗?”

谢长风有些为难,她运动不算差,但跟男生比起来,差距就大了,她一直没报名就是怕给班里拖后腿。

“不用不用,”

陈潇笑着摆手,“体力活就交给那些四肢发达的去吧,你有更特殊的任务!”

“?”

谢长风跟陈潇不熟,但面对她越来越诡秘的笑容,心里也不禁打起鼓来。

“说起来,这是我们班最后一次参加运动会了……对了,你们那儿的运动会是怎么开的啊?……哦,没开过啊,没关系,这就是你的第一次运动会,意义更加不得了了!

“是这样,我们想请你做代表,在入场式的时候举我们班的班牌!对,这是非常荣耀的一件事,你看过奥运会吧?给各个国家举牌的都是奥运冠军!

“哈哈,别谦虚,你就是有这么好,大家都觉得你举牌是最合适的!

“哦对了,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举牌人肯定不能穿校服嘛,所以我们就准备了别的服装给你。”

……

给明朗补课的老师感冒了,这几天他便空了下来,能在学校上完晚自习。

他本来还打算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跟谢长风一起回家,可长风却被人拉着准备什么运动会,晚自习都不上了。

真是莫名其妙!

晚自习上到一半,在操场练长跑的几人回来了,一进教室就咋咋呼呼地叫着:“卧槽,你们快去看看,大家在操场练入场式,都他妈拼了,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弹民乐的,拉小提琴的,还有丧尸和绝地求生的主题!”

其他人听着有趣,围着他问东问西。

“就数咱们高三的玩得最疯!光是女装大佬就看见了三四个,不过都没我们班的好看!哈哈哈,我艹,你们没看见,谢长风太适合穿女装了,他……”

刺啦——

教室后排传来椅子倒地的摩擦声,同学们一怔,纷纷回过头去,就见明朗绷着脸,一步步逼到说话人的面前。

“谢长风穿女装?”

他的语气倒是挺平静,但周身流动着一触即发的气流,让被他逼视着的同学不安地咽了口口水。

“嗯,穿、穿的是旗袍,高、高叉的……”

*

在休息室里第一眼看到那件赤金绣龙凤的褂袍时,谢长风是拒绝的。

“这、这、我、我……”

谢长风被华服闪瞎了眼,支吾了好半天才抖落出一句顺畅话:“这太贵重了,我不能穿!”

“给你穿的,当然不能是便宜货。”

陈潇饱含深情地摸了摸挂起来的凤褂,向长风介绍道:“满绣的褂皇,前后共九龙九凤,重20多斤,市场价在10万以上。”

谢长风彻底吓呆了。

陈潇添油加醋地又补了一句:“大话不多说,放眼相邻的三省,只有我爷爷能做出这样的褂皇,这件是给我家小姨定制的,不过她……唉,你只要知道这衣服有多贵重就行了,好好穿啊!”

谢长风太过震惊,以至于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潇轻轻把褂袍展开,缓缓地给长风套上,一边穿一边叹息:“也是巧,你的身高跟我小姨差不多,要不然我还想不到穿这件。”

长风僵着四肢,动也不敢动,任凭陈潇给她穿好上裳系好衣扣。

陈潇身高170以上,比长风高半头,系衣领扣时有些困难,她凑近了使劲,眼神滑过长风平顺的脖颈,心中微微一跳,但很快把疑惑压了下去。

“太完美了!”

陈潇退后两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谢长风,又伸手拉了拉腰线,感叹道:“你腰居然比我小姨的还要细!这世道真没天理,你每天吃饭了吗?”

凤褂的衣领硬硬地戳着长风的脖子,她低头都困难,只能小幅度地点头:“吃了的,有时还会吃夜宵。”

陈潇被她的实诚逗笑了,“吃那么多还不长胖,真是气死人哦!来,伸手,我帮你脱下来。”

长风脱下上裳,见陈潇在整理衣服,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道:“你家小姨……请你节哀顺变。”

“啥?”

陈潇顿时睁大眼睛,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噗嗤笑出声:“我家小姨跟她男朋友结婚前闹崩了,你在脑补些什么啊!”

长风也怔了,随即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难怪大家都那么喜欢你。”

陈潇笑吟吟地看了看长风,下一刻秒变脸:“所以你要不负我们的喜爱,走出风采走出姿态!穿着战袍去把全校师生的眼睛都闪瞎吧!!”

龙凤褂如此贵重,陈潇当然不可能让谢长风穿着去排练,她从自家礼服店里还顺了条旗袍,让长风套着去操场亮相,迷惑敌方队员。

那旗袍是便宜的出租品,所以尺码偏大,套在谢长风的小身板上,松松垮垮的,陈潇用夹子把后腰收紧,又给了长风一双高跟鞋。

这是谢长风第一次穿高跟鞋,走在略有弹性的塑胶跑道上,跟踩高跷似的,左歪右倒。

其他班的学生凑过来,对着谢长风指指点点。

“七班也是反串啊?这个旗袍太low了,输了输了。”

“而且他们找的男生像女生一样,没笑点没看点。”

陈潇听了轻蔑一笑,拍着手示意大家继续练习。

“来,后面的队员跟上节奏。没到主席台时,大家就按照一二三、一二三的节奏走,经过主席台时再换步伐!”

谢长风踩着高跟鞋举着班牌,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才走出五十米,蓦地看见主席台下方站了个有点眼熟的人影,她眯起眼一步步走过去——果真是明朗!

还是生气的明朗。

单手插兜,嘴角绷成一条线,似乎还咬着后槽牙。

没由来的,谢长风陡然打了个哆嗦,想到自己穿的什么,心里一慌,脚下绊了绊,‘哎唷’一声摔了。

“没事吧长风!”

陈潇赶紧把她扶起来,一回头也看见了明朗。

“哟,大少爷也来了?”

因为方文正的关系,陈潇跟明朗还算熟悉,笑着跟他打趣:“怎么,想来走方阵吗?我可以给你个头排的好位置。”

明朗阴沉着脸,目光扫过谢长风露了一半的腿,再转向陈潇,出口毫不客气:“有病吧你们,这他妈穿的什么?”

陈潇的笑容一滞,谢长风也吓得一愣,她反应快,立刻想要解释:“明朗,我们是……”

“什么穿的什么?”

陈潇在家也是大小姐,几时被人骂过,火气蹭地窜了上来,她扯了扯长风的裙摆,质问道:“正经的旗袍裙,百年老店的手艺,穿这个怎么了?”

陈潇不扯还好,一扯,本就偏大的旗袍被她提了几寸上来,两侧的开叉口几乎快到长风的大腿根了。

明朗看得火冒三丈,指着旗袍下摆厉声道:“哪个正经女生会穿这玩意儿?你们他妈的就把他当傻子折腾对吧?打狗他妈的还要看主人呢!”

“你跟谁说话呢!嘴巴放干净点!这旗袍怎么就不正经了!”

刚才那一跌,谢长风崴了脚,这会儿见明朗跟陈潇吵了起来,急得她单脚跳着上来劝架:“不是的,陈潇姐不是这样的!”

方文正也飞速从方阵队伍里跑出来,用身体隔开两人,抱着明朗往后退:“消消气朗哥,潇儿不是那种人,你知道的!”

走方阵的又冲出来几个劝架的,女生拉着陈潇,男生拉着明朗,明朗狠狠瞪了谢长风一眼,甩开拉他的胳膊,转头走了。

众人劝了陈潇好一会儿,她仍是气不过,转身问谢长风:“你觉得让你穿女装受侮辱了吗?”

“没!”

谢长风坚定地摇头:“能为班级出力,我觉得很荣幸!明朗他、他误会了,晚上我跟他好好解释,陈潇姐你别生气。”

等大家排练完回到教室,谢长风抬眼一看,明朗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她发了条微信给明朗,直到下了晚自习也没等到回复,只好拖着痛脚慢慢踩着单车回了家。

崴到的是脚踝,才过了一个多小时,就有些肿了。

谢长风回到自己房间,按照土法下手揉了揉,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时,有人在敲她的房门,估计是张婶来问要不要吃夜宵。

长风像袋鼠一样跳到门口,拧开门锁,“谢谢张婶,今天就不……”

话到一半,她看见门外来人,顿时没了音。

明朗臭着一张脸,不耐烦地凶人:“回来这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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