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夜隧心狠手辣,可是他当下这副模样,还是轻易就勾起了代占的怜悯之心。
但代占无能为力。
夜隧紧紧地抓住代占的手臂,紧闭着双眼,血水不断地从里面流出来。
代占于心不忍地说道:“我们先找个位置处理一下您的伤势好不好?”
夜隧却不断地摇了摇头,语气悲怆道:“我要去接阿叙了……”
血水流得太多,致使夜隧不得不松开代占的手,用自己的双手去捂住了眼睛。
他看起来好难过,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毕竟是能力强大的吸血鬼,哪怕是这副模样,夜隧还是能在古堡行走自如。
他慢慢地向前走,一直走……虽然身形不稳,但都能避开面前的障碍物。
代占命两个仆人跟在夜隧身后,不久后仆人来报,说夜隧去了刑房底下的地牢。
那个曾经关押白则叙的地方。
接下来,夜隧每天只待在那个地方不肯离开,代占无心顾及他,只能派人守在外面。
又一个周末,楚杭带楚念安过来了,出门前被江植深知道,也嚷嚷着要跟着,今天时久需要出诊,所以楚杭便把他一起带了过来。
江植深一过来就被冥栖驱赶:“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出这里!”
冥栖只是针对江植深而已,他并非是一个不讲理的孩子。
可江植深紧紧地挨在楚念安身侧,两人还手牵着手,江植深说:“你又不是这里最大的人,你做不了主,代占叔叔说了,这栋古堡是安安的。”
有一次代占开玩笑地说着,被小孩子听了去,便当真了。
不过这话也不无道理,古堡是夜迹森的,唯一的继承人自然是他当下唯一的小宝贝了。
冥栖气结,却无法拿他怎么样。
接着,夜迹森从寝殿里面出来了,楚念安便挣开了江植深的手,又跑过去抱住了夜迹森的腿。
这么一抱,夜迹森就猜到是他了,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宝贝,你来了。”
因为知道楚念安周末可能会来,夜迹森提前服用了双倍的药物,这会儿身体的温度没有那么冰冷。
“今天我和小深哥哥一起来的。”楚念安软软地说,语调间不免流露出对江植深的喜爱之情。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两人现在朝夕相处,一起长大,加上江植深对楚念安极其照顾,楚念安在无形之中也形成了依赖。
“今天还想吃鲜花饼么?”夜迹森宠溺地问道。
楚念安奶声奶气地回道:“老师教我们做蛋挞了,今天我做给叔叔吃。”
此话一出,炽焰便去准备了材料让楚念安大显身手。
成品出来时,虽然模样不算完美,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夜迹森尝了一口,感觉甜到心里去了。
楚念安自己也咬了一口蛋挞,然后趴在夜迹森的耳边问道:“您开心么?”
夜迹森嘴角不住地上扬:“当然开心。”
接着,楚念安望了楚杭一眼,对着夜迹森的耳朵继续说道:“那我告诉您一个秘密。”
夜迹森“嗯”了一声,有好奇也有肯定。
楚念安的身体软绵绵地挨着夜迹森的身体,轻声说道:“除了小深哥哥,爸爸……也来了。”
楚念安软糯的声音好像一道惊雷炸响,夜迹森的思绪被炸得七零八落,他不可思议地确认道:“你、说什么……”
楚念安说:“其实,爸爸一直都在。”
实情被揭露的这一刹那,夜迹森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空茫,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既然被楚念安说破了,楚杭也不打算继续遮遮掩掩,他走近了两步,只说了一句:“别在意,专心养病吧。”
夜迹森的眼睛不知觉地泛红,他很想看楚杭一眼,哽咽地说道:“我很想你。”
楚杭没有接话,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从旁人的角度看去,总算有一家三口的味道了。
因为楚杭的不抗拒,夜迹森更是觉得伤了、瞎了根本不算什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江植深第一次来古堡,忍不住对着周围的环境左看右看。
而冥栖总对他充满敌意,一直跟在他旁边盯紧他。
楚念安把实话说出来之后,这会儿整个人比较轻松:“爸爸,手机,可不可以给我手机?”楚念安商量道。
他平时没有玩手机的嗜好,楚杭猜测他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便把手机递给了他。
只见楚念安打开了听歌模式,在里面找了一个小故事,播给夜迹森听:“叔叔,这是安安最喜欢的一个故事,您听一听。”
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夜幕降临时,楚念安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楚杭或者时久给他讲故事。
然而楚杭和时久最近都比较忙,偶尔没办法抽出时间,就拿手机播放。
这种模式,楚念安也十分享受。
所以,他认为看不到光明的夜迹森也会喜欢。
“好听,谢谢安安。”夜迹森说。
正在这个时候,从花丛边上突然窜了一个身影出来,来到楚杭面前抓住了他。
“阿叙!阿叙!你在这里!”
夜隧从前被愤怒蒙蔽了心和眼,其实,楚杭和白则叙是有七分相似的。
这会儿疯了,眼睛反而清明了不少,他将楚杭看成了白则叙。
夜隧的突然闯入将楚杭他们都吓了一跳,代占连忙过来把楚念安抱在身上,然后命了骑士过来。
“阿叙,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躲着我?”夜隧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
夜迹森极力根据声音的线索,一把抓住了夜隧的手臂:“你不要碰他!!”
可夜隧苦苦哀求:“阿叙,我错了,跟我回家吧……”
楚杭一开始确实被吓到了,但他逐渐意识到夜隧并无恶意,才将心情放松了些。
他示意夜迹森不要冲动,然后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颓唐的男人。
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男人就算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没办法改变他英俊倜傥的事实。
“你错了什么?”
“你高高在上,何错之有?”
但楚杭不会同情他,他是杀人凶手!
他把白则叙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他不配向白则叙忏悔。
夜隧急了,他将楚杭的双手抓得更紧,卑微地说道:“都错了,阿叙,我全都错了,你别生气……”
楚杭始终恶狠狠地盯着他,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庞,冷笑了一声,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我不要你了!”
两句简单的话,就足以将夜隧所有的防线击垮,他这段时间靠着白则叙临死前浓烈的爱意挺了过来。
可如今这个人对他说——他不要自己了。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是这样的……
继而,楚杭看到夜隧松开了自己,然后对着自己跪下,用力地磕头,他果然是疯了,磕得头破血流都没有停止动作。
嘴里不停地请求“白则叙”原谅他。
楚杭面上无动于衷,但到底不是一个心狠的人,根本见不得这样的场面。
他加快速度逃离了现场。
夜隧还陷在悲痛中无法自拔。
楚杭找到了代占和楚念安,代占看到他眼睛红红的,便问:“怎么了,心软了?”
楚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代占让楚念安到旁边去玩,继而向楚杭说起了夜隧父母的事。
“他母亲背叛了父亲,抛下他们父子俩,据说小时候过得很惨很苦,所以他非常厌恶背叛。”
楚杭反驳道:“这不能成为他伤害别人的理由!”
他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给白则叙冠了背叛的帽子,夜以继日地折磨,如今一声忏悔就想让矛盾纠葛烟消云散,这不可能。
“这是他罪有应得的下场。”
楚杭已经不去计较夜隧曾经伤害自己的过往,但他替白则叙不值。
一个人最大的伤痛不过就是被所爱之人质疑和伤害了。
可代占却告诉楚杭:“但你父亲白则叙却不会舍得看到他这样。”
一句话,就足以让所有恩怨消泯。
因为最大的受害者,他从头到尾都是爱的,很爱。
楚杭顿住了,其实他赞同代占的说法,却坚持说道:“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没有人能够代替他说原谅。”
“而且,已经不重要了。”
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变得一文不值。
代占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楚杭,两个人相爱不容易,珍惜眼前人吧。”
说完,代占就走开了,去处理夜隧的事。
夜迹森在确认夜隧没有伤害楚杭之后,便离开了现场,来到楚杭的身边。
他安抚道:“刚刚受惊了吧,你放心,我会让他离开这里,不会再吓到你和安安。”
楚杭却道:“没关系,他想要忏悔就随他去吧。”
或许,这才是对夜隧最重的惩罚。
夜迹森摸索着走回寝殿,楚念安担心他摔着,一直牢牢地牵着他的手。
其实夜迹森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没什么问题,这会儿被身边的两个宝贝分了心,在跨入寝殿内的时候,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
而这点小挫折也伤害不到夜迹森,可楚杭已经下意识去护住了他。
夜迹森触碰到楚杭的身体,反而心慌意乱,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