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果。”

齐晖从六楼找到了一楼, 又从一楼找到了六楼，始终没有找到陆果。

在寻找的过程中，整栋楼静悄悄的, 他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

只有昏暗的灯光, 照亮着楼梯间, 提供着微弱的照明。

站在六楼, 齐晖抬头看着还在往上延伸的楼梯。

现在，还剩下天台没有找。

通往天台的那一截楼梯灯坏了，只有从六楼透过去的一些光亮, 让那截楼梯不至于漆黑一片。

齐晖走上通往天台的楼梯。

黑暗中, 能模模糊糊的看到, 这截楼梯的墙上贴着什么东西。

齐晖伸手触碰了一下。

是纸的质感。

结合纸的大小和形状, 齐晖猜测, 贴在墙上的这些也是符纸。

这些墙上的符纸，直到接近天台，才突兀的消失不见。好像贴符纸的人在这里突然失踪了。

天台有些锈迹的铁门打开着, 露出了外面漆黑的世界。

外面漆黑的世界，看起来比无光的楼梯间黑得更加深沉。

这让人在看着黑洞洞的门时, 有一种恐惧。

齐晖向着天台门走去, 踏进了门外漆黑的世界里。

刚刚走上天台，齐晖就感觉到了一种刺骨的寒意，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走到天台, 就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天空黑漆漆的，没有月亮, 也没有星星, 甚至连乌云也没有。地面上也黑漆漆，没有灯光, 没有声音，连那些高楼影影绰绰的影子也没有。

漆黑的天空和漆黑的大地连为了一片，所能看见的只有纯粹的黑暗。

天台冷得像是在冰柜里，让人呆久一点，就开始感觉到手脚被冻麻了。

齐晖没有去管这种寒冷，开始在天台里找人。

“陆果。”

他边走边喊，寂静的世界里，只回荡着他的声音，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怪异变形。

走过了大半个天台，齐晖终于在角落找到了一个东西。

这时候，齐晖的双手已经抱紧了手臂，寒冷刺破皮肤，往他的身体深处钻。

角落里，黑雾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茧，静静的蜷缩在这僻静的一隅。

“陆果？”齐晖抱紧手臂，向着角落靠近。

黑雾形成的巨茧没有动静。

齐晖慢慢走到黑雾巨茧面前，然后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这个黑雾巨茧。

黑雾没有实体，齐晖的指尖轻易地伸了进去。但就在齐晖的指尖，碰到黑雾的时候，一种冰寒吞噬了他的指尖。

温度被冻结，血肉好像也要破碎。

那种寒冷，侵染到灵魂里。

齐晖不由自主地冷到开始发抖。

把手收回来的时候，齐晖能看到，触碰到黑雾的指尖已经变得苍白，过了很久才慢慢恢复一点血色。

“陆果？”齐晖又问了一句。

然后他靠近黑雾巨茧，走了进去。他抬起手，用手挡在面前，艰难的分辨着方向，慢慢走向着黑雾中心。

无数的黑雾在巨茧内流转，随着有人的进入，贪婪的吞噬着来者的体温。

齐晖的皮肤开始变得苍白，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寒冬腊月泡在了寒潭里，动作也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慢慢的，手指的关节已经变得不再灵活。

齐晖终于走到了黑雾中心。

一个人僵硬的佝偻着，站在黑雾中央，沉默而呆滞。

“陆果。”

齐晖尽力靠近。

僵硬呆滞的人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齐晖走到他面前，伸手捧起了他的脸。齐晖的手已经变得极其苍白，感知不到任何温度和触感。

他过长的刘海往旁边滑落，露出了齐晖在幻境中看见过的好看眼眸，只是原本漆黑的眼眸，早已经被血色覆盖。

血色爬满了他的整个眼眶，不时有血丝跳动着，又掉落进眼眶融合。

“陆果。”

齐晖露出一个笑容，额头抵住陆果的额头。

“我找到你了。”

陆果的眼眶铺满了血色，呆滞地和齐晖对视着。

他无法面对喜欢的人的讨厌。

不能强硬的留下喜欢的人，只能看着喜欢的人带着对自己的厌恶离开。

于是他蜷缩在天台。

不时有血丝跳动的眼眶，在某一瞬间，露出了一线漆黑的瞳孔。

然后那一线漆黑的瞳孔，看着面前的人，开始放大，铺满眼眶的血色，迅速被收敛起来。

陆果看到了眼前的齐晖。

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离得很近。陆果注视着齐晖漂亮的褐色琥珀般的眼眸。

突然，他察觉到齐晖的皮肤有点苍白。

围绕在两个人身旁的黑雾，被陆果慌乱的收了起来。

狼狈收好黑雾，站好后，陆果低着头抿紧了唇。

齐晖也站好。

“对、对不起。”陆果低着头道歉，声音嘶哑难听。

他伤害了齐晖。

这让他难以容忍自己。

被过长刘海重新遮挡的眼睛里，血色慢慢爬了出来。

“没关系。”

齐晖说道。他并不在意，伸手去拉陆果的手。

“我来送你了。”

这是之前就说好的事情。

陆果沉默的低着头。

“你……看到了吗？”嘶哑难听的声音迟疑地问。

什么？齐晖有点疑惑的看着陆果。

“我房间里的东西……”

陆果依然低着头，他不敢抬头去看齐晖。

害怕看到厌恶。

齐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抽屉，里面放着他丢掉的一些东西。

反应过来的齐晖，好奇地打量着陆果。陆果是在因为这件事感到害羞忐忑吗？

捡起别人垃圾这种事，好像的确不违反法律法规。

但感到忐忑和害羞也是合理的。

“很温暖。”

齐晖拥抱住了陆果，认真地告诉他。

“谢谢你对我的爱。”

感受不到别人感情的齐晖，从陆果这里感受到了一种温暖。

被拥抱的陆果怔住了，僵硬的站在那里。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的抬起手，拥抱住齐晖。

这个拥抱很紧、很紧，好像要把齐晖藏进自己的骨骼里。

很久之后，这个拥抱才分开。

而在送陆果离开之前，齐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我好像看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齐晖说道，然后眉尾挑起。

“我们先去找你爸妈，然后再去找苏铭他们吧。”

犯下罪孽的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陆爸爸和陆妈妈注定要被送到警局，让法律审判他们。

而苏铭和小团体的人，他们犯下的事情，暴露出来，最多也只是被口头教育一下。现在没有证据，更是连口头教育都不存在了。

好像不需要付出代价。他们依然可以自由自在、快乐的生活。

但是陆果的死，和他们有关系。

哪怕他们没有想过害死陆果，可是他们，的的确确是导致陆果死亡的一个原因。

他们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一楼大门处。

陆爸爸依然在踹门。“砰砰”踹了几脚之后，累得气喘吁吁的陆爸爸不再踹门了，而是走到台阶处坐着休息。

陆妈妈正站在他的旁边，紧张害怕的看着被关住的铁门。

滴答。

突然有什么从上面掉了下来，滴落在地面上。

陆爸爸和陆妈妈都没有注意。

滴答。

又有什么从上面掉了下来。

这一次，坐在台阶上的陆爸爸，注意到了面前地面上的黑色小圆点。

有什么液体掉在了地上。

正在休息的陆爸爸奇怪地看着地面上的小圆点。

陆妈妈还没有发现这件事，她还是紧张而害怕的看着那道铁门，期待着能打开铁门跑出去。

滴答。

一滴液体滴在了陆爸爸的额头上。

陆爸爸感觉额头有点凉，伸手在额头上擦了一下。等他把手放下来的时候，看到手上是鲜红的颜色。

“啊啊啊啊！有鬼！”

陆爸爸惨叫了一声，然后手脚并用的往上跑。

陆妈妈脸色更加惨白，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左右看了看，然后赶紧跟着陆爸爸往上跑。

两个人狼狈的拼命往楼上跑。

楼梯间。

苏铭和小团体的人，已经在原地待了有一段时间了。

“苏哥，三叔公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啊？”坐在地上的范伟问道。

苏铭也不知道三叔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们，他只能说：“等着吧。”

小团体的人也只好继续在这里等。

坐着休息的一群人中，角落里的黄俊华脸色格外惨白。

李明泽也知道他胆子小，用手肘撞了撞他，小声安慰道：“没事，苏哥的三叔公那么厉害，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黄俊华惨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慢慢的，楼梯间里越来越冷。

“苏哥……”陈宇也不想开口，但是他不得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越来越冷？”

苏铭神色不太好。

他也感觉到了，楼梯间越来越冷。

那种寒意越来越浓重，慢慢的，楼梯间的墙壁上出现了白霜一样的东西。

贴在墙上的黄色符纸，开始无风自动，发出像是风吹树叶一样的哗啦啦的响声。

一群人站了起来，聚集在一起，背靠着背，警惕地看着四周。

墙上的白霜越来越厚重，黄色符纸发出越来越大的哗啦啦响声，吵得人耳朵疼。

然后就在某一刻，拼命作响的黄色符纸，在一瞬间全部寂静下来。

楼梯间里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但是苏铭一群人并没有放松下来。

缓缓的，一张符纸从墙上掉落，飘落在地上。

随后，又有几张符纸从墙上掉落，然后飘落在地上。

苏铭的脸色更加难看，握紧了手里的符纸。

昏暗的楼梯间里，灯泡散发的微弱光芒还在发挥着作用。苏铭一群人往四周看去，什么也没有看见。

嗒。

上面一层楼梯的灯瞬间熄灭了，那一截楼梯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