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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爱雨怜云

这事说来也是不怎么凑巧, 当年佛圣刚收舒令嘉为徒的时候景非桐正好回了碧落宫,事先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乍一听说有生人来了, 先就很烦。

结果再等他处理好了碧落宫那边的事回到西天之后,佛圣又外出除魔去了, 只令山上的小沙弥给他带了句话, 让景非桐好好照顾师弟。

高贵的景少宫主想象了一下, 认为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一个上蹿下跳的皮孩子的便宜奶爹,更加闹心了。

后来见了舒令嘉, 他没想到让自己烦心许久的倒霉师弟竟是这么个样子,倒是有些意外了, 不过公平的是, 舒令嘉也很讨厌他,觉得景非桐人坏心眼多, 还特别喜欢高深莫测地装模作样, 简而言之, 挺欠揍的。

于是两人很是不合了一段时间,谁想到,如今倒都成了十分珍贵的回忆。

这时候提起来, 舒令嘉也想到了那些事, 笑着说道:“这能怪我记仇吗?明明是你见了面就摆一张臭脸,看的我就很想揍你一顿。要说你也是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后来咱们在乔家镇上遇见, 虽然没了记忆,但我一看你那副神情,拳头立刻就痒痒了!”

景非桐顺着舒令嘉的话想了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自己两回初见的表现都挺讨厌人的。

他摇了摇头,攥着舒令嘉的手给了自己一下,道:“是该打。”

舒令嘉懒洋洋地道:“你知道就好。要不是那回……”

他俊俏的脸上突然掠过一抹尴尬之色,一顿,又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含糊道:“哼,我哪有那么快就搭理你。”

舒令嘉说着将手抽回来,掩着口打了个哈欠。

景非桐笑道:“那边有床,累了就躺一躺。”

这里原本是他的书房,不过也在旁边安置了一张矮脚小榻,以供人歇息。舒令嘉点了点头,走过去坐在榻上,觉得也挺舒服,便道:“不错嘛,就知道你最会享福了。”

他脱了靴子躺下,景非桐走过来,坐在床畔,刮了下舒令嘉的鼻梁,说道:“损我的也是你,躺下的也是你,总之天底下就你最有道理。”

舒令嘉眨了眨眼睛,道:“这是抱怨吗?”

景非桐笑道:“夸你可……心直口快了,真英雄真汉子才这样。”

舒令嘉似笑非笑,摇了摇头,说道:“师兄,你要没事,明天别在这读诗念佛装菩萨了,跟我出去一趟。”

景非桐也不问是去做什么,痛快道:“成。”

舒令嘉道:“不怕我把你拐出去卖了?问都不问。”

景非桐笑道:“想想这么多年,你真想做什么的时候,只要看我两眼,我一次都没能拒绝的了,问不问的也就那么回事了。不过明天……让我想想。”

他琢磨了一下,问道:“你是想去凌霄山呢,还是想去西天呢?”

舒令嘉笑道:“知我者莫如君也,我确实惦记着何子濯和莲纹紫金钵的下落,我爹娘又总不让我亲自去。”

他想了想:“何子濯是活的会到处跑,紫金钵却是死物,先去西天转一转,说不定有什么角角落落的地方别人没找过,咱们能有所发现。”

景非桐笑道:“西天确实有很多角角落落的地方,而且谁也没你知道的多。只不过这些地方,咱们会藏东西埋宝,师尊一定不会。”

舒令嘉一听他说,想想笑了:“倒也是。”

景非桐道:“不过去看看也好,西天原本典籍万千,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上回我是自己去的,没心思久留,正好这一次咱们可以一起故地重游了。”

舒令嘉点了点头,便听景非桐顺口说道:“正好看看你的小窝还在不在了。”

舒令嘉愣了愣,然后抬手搡了景非桐一下,啐道:“呸,还不是被你逼的!要不然我根本用不着躲起来!”

景非桐无意中揭了他刚才没说出来的短,见舒令嘉脸上逐渐泛出一抹红晕,忽然觉得心情很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最初认识的时候,他以自己身上独有的欠揍特质,迅速占领了舒令嘉心目中的欠揍排行榜的第一位,舒令嘉练剑的很大一部分动力都是要狠狠把他的师兄给揍上一顿。

景非桐性格高傲,一开始没把小师弟的挑衅放在眼里,同舒令嘉打过一场之后便震惊了,这绝对是他平生所见在剑道方面天赋最强的人。

景非桐人生中头一次产生了危机感,不光是不愿意被人真的超过,还因为他发现舒令嘉是个实诚人,说要揍他是真的想揍,并积极为之努力着。

就冲他这个气势,如果自己输了一定会被打的鼻青脸肿,这个面子碧落宫的少宫主丢不起。

——不过景非桐从来没有设想过,有朝一日的师兄弟“切磋”中,自己凶悍的对手打着打着累了,居然会变成一只又白又漂亮的小狐狸。

景非桐当时一剑刺出去差点没收回来,左手紧急在右手的剑锋上弹了一下,才没有刺中它,目瞪口呆地与狐狸对视。

狐狸似乎也傻眼了,蹲坐在原地呆呆仰头看着他,片刻之后,全身的毛慢慢地变粉,然后变红。

景非桐:“……”

狐狸连剑都没要,伸爪捂住脸,气的在地上打了个滚,猛甩去身上的草叶,转头跑了。

丢人!真的丢人!

那时候舒令嘉灵力控制的不好,这次打的太猛体力耗竭,居然整整一天都没恢复过来。

西天正式的入门弟子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但光头小和尚确实着实不少,若是看见多出来了这么一只狐狸,定要问的,如果真被发现了是他,那面子还往哪里搁!

也不知道景非桐这个缺德师兄会不会替他宣扬的到处都知道。

舒令嘉愣是没敢回房,一边暗暗咒骂景非桐,一边在园子里找了个树洞,扒些草叶做了个窝,整只狐钻进去,一头埋进尾巴里,决定在这里睡到能恢复人形为止。

到了半夜,他却生生被不知道怎么找过来的景非桐从窝里掏出来,捡回了房中。

当时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年,同时想到这段往事,两人也不觉都微笑起来。

景非桐道:“我就没见过那么小的狐狸,当天晚上去了你那里四五趟也不见你回来。想着西天虽然吃素,但要是被踩着碰着也不好,总不放心,便出去找找,好歹是找到了。”

他说到这里,笑笑,又补充了一句:“也好歹从那一天起,你也没总是嚷嚷着要揍我了,让我可算是能喘口气。”

舒令嘉抬起一根食指,冲他晃了晃:“那不是因为你救了我,而是因为你没派手下出来找我,也没把我变狐狸的事情宣扬出去……嗯,虽然看着讨厌点,人品还不错。”

景非桐笑道:“还不是因为你这性子,我可是半点都不敢得罪,当时找了你很久,不过后来一回生二回熟,我就总是能找到你了。”

这份找狐狸的本事,直到他后来失忆之后都依然拥有。

舒令嘉微微含笑,叹息般地说道:“是啊,还有那回中秋……”

那回他刚刚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却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会抛弃自己,犹豫着想要回家看看,却又不甘心,便主动变成了狐狸,趴到一处草丛上晒太阳。

晒着晒着,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人从地上捡了起来,揣进怀里带着他回房,放在枕头边上。

那时候,两人的关系早已好了,舒令嘉知道是景非桐,也没反抗,迷迷糊糊趴在他的袖子里。

这时候再提到这件事,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对何子濯将他捡回门派时袖底的香气那样印象深刻,是因为那让他想起了一个内心深处牵记的人。

那个人陪伴在生命中太久,处处都是回忆,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景非桐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俯身捧住他的脸,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轻声道:“以后再不会把你弄丢了。”

舒令嘉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他,眼睛很亮仿佛揉进去了破碎的星光,也有点像那一个晚上。

那天睡到半夜,小狐狸变回了俊俏少年的模样,躺在他的枕边,两人发丝纠缠,呼吸纠缠,目光纠缠,两唇轻轻相触,而后缠绵地融为一体。

景非桐记得那迷醉与混乱间隙中,从舒令嘉眼角落下的一滴泪,他用手指轻轻擦去,仿佛自己的皮肤也被灼伤。

那么多年过去了。

他的眼前突然有些模糊,低下头,像那天晚上一样,慢慢将唇落在了对方的唇上。

景非桐的亲吻从来都不强势,温柔而又缓慢,仿佛随时都能被推开。

舒令嘉微微一震,却随后立即抬起手来,揽住了他的脖子,回应这个亲吻。

他半闭着眼睛,感觉到师兄的手顺着脊椎滑落下去,按到腰间,扯开了自己的腰带。

心里的春风卷过冻土,重重叠叠,开出了那一日的满树早樱。

这世上有多少贪爱,便有多少畏惧离别。

他这一生,在不断地挣扎着摆脱命运,又在不断失去重要的人,但总是有个人,能够每一次都准确地找到他,从不欺骗,从不背叛,将那些悲伤和痛苦都一点点平息下来,融化在悠长陪伴的岁月里。

舒令嘉闷哼一声,咬住唇,手按在景非桐的后背上,感觉到他的紧实的肌肉在掌下绷紧,又放松。

扔在床下的红衣映着在风中晃动的烛火,竟有种洞房花烛一般的喜意。

舒令嘉隐隐觉得窗外东方的天上已经有些发白了,才朦胧睡去,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时茫然,有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抬臂挡在眼前,稍缓了一会,这才逐渐想起昨晚的事,向着旁边看去,便听见景非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醒了?睡的好吗?”

舒令嘉转头看着他,见景非桐正靠坐在床头,身上也只穿了寝衣,将手中正在打量着的一柄长剑扣在膝盖上,正目光温柔地垂下眼来望向他。

舒令嘉“嗯”了一声,脑子还有点睡眠过度的那种眩晕感,景非桐将他的胳膊从额前拿下来,给舒令嘉揉了揉太阳穴,笑问道:“怎么了,傻啦?”

“去你的,你才傻了。”舒令嘉的半撑起身子,越过景非桐,朝着床外侧看了看,问道:“什么时候了?怎么这么黑?”

景非桐笑着将床前的帐子一卷,月光顿时倾泻而入,洒的遍地成霜。

他转头吻了吻舒令嘉的额头,说道:“晚上啦,太阳下山,当然很黑。”

舒令嘉惊道:“我睡了一白天?!”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结果腰上一阵酸痛,为了表示自己也很威猛,一夜翻云覆雨完全不当回事,脸扭曲了一下,硬是若无其事地忍了回去,一声没吭,坐直身体。

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环在他的腰间,让舒令嘉借了一下力,稳稳当当地托着他用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随即景非桐将手收了回去,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拿了件新衣服给他披上。

“……”

舒令嘉外强中干地挺了挺腰,说道:“咳,怎么没早点叫醒我?不是说好了今天还要去西天的,这不就耽误了。”

景非桐道:“左右也不差这一天,我看你难得睡的好,也舍得把你吵醒。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天也就亮了,到时候你若不累,咱们再走也正好。”

舒令嘉没说什么,心道这家伙,根本不是睡了一个白天,再加把劲这一夜都睡过去了。果然躺在景非桐床上睡觉的时候,变狐狸才是最安全的。

景非桐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披衣起身,亲自走到外面,没一会,端了两小碗阳春面回来,放在桌上。

这面用的是上等的雪丝面,汤则是用鸡汤吊出来的,也没加大多的配料,热气腾腾的却让人很有食欲,以往舒令嘉就最爱吃。

舒令嘉伸了个懒腰,醒了这一会,觉得身上的酸痛感也少了很多,又来了精神。

他看看桌上的小碗,说道:“昨天晚上我来你怎么没张罗,原来,还得要卖身了才能给饭吃啊?”

他们修行的人自然是用不着一日三餐的,吃东西有时候不是因为肚子饿,而是为了让心情好。

景非桐是怕舒令嘉劳累之后又睡了这么久没精神,特意让人准备了吃的,听他这么说便笑了起来,走到床边,弯腰道:“可不是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兄向来最会算计人。那……两碗都给你,咱们再来一回?”

他侧头在舒令嘉的唇角上轻吻了一下,舒令嘉却被这话说的一个激灵,立刻把景非桐推开了,说道:“不不,不来了,再过七百年再说吧。”

景非桐失笑,也不再闹他,便直起身来,舒令嘉正想下床,就突然有一张传讯符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被子上。

舒令嘉随手拿起来,坐在床边一边穿靴子一边看,草草扫了两行之后,整个人的动作便顿住了。

景非桐原本没当回事,看见舒令嘉的神情,稍稍一挑眉梢,先低头帮他把穿了一半的靴子提好,这才问道:“怎么了?”

舒令嘉抬起眼来,面色有些凝重:“是殷宸给我回的信。你看。”

景非桐将传讯符接过去,草草一扫,眉心也逐渐聚拢了起来。

先前舒令嘉给殷宸发信,同他说了何子濯入魔,以及气宗有意让他接任掌门的事情,这封信便是殷宸回的。

不过他并没有怎么提到舒令嘉所说的这两个大消息,而是告诉他,目前自己根本就不好脱身离开,更是无心处理门派之事。

因为之前发生在殷国的那场奇怪怪病,非但没有得到控制,反而还越来越严重了。而怪病的源头,昨日刚刚找到。

“在民间一处住宅之中发生了灭门惨祸,其中二十余人无一生还,尸体从外貌来看并无半点变化,一如生着,只是魂体全部腐烂残破,即无法离开躯壳,也不能再轮回转世。而从他们身上检查出来的毒素,正和那些得了怪病而亡的百姓们一样。”

景非桐将殷宸的话念了一遍,说道:“这就太奇怪了,魂体腐烂残破,那应该是接触了死灵体,或者以活人之躯下了地府所导致的,但如果那样的话,躯体又怎么会不受到伤害呢?”

就像是人死了之后会留下尸体,魂魄不能及时投胎转世,死亡之后也会留下死灵体,但大多数这样的魂魄往往见到阳光之后也就灰飞烟灭了。

所以死灵体基本上都应该出现在地府,对于活人来说,这种东西乃是剧毒之物,万万不能接触。

殷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怪病?难道是国君失德,天降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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