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起身掀开帐篷,制止了冉白鹭继续的声音,免得晏桦被吵醒。
“怎么了?”江野压低声音问道。
冉白鹭和叶从鸢站在外面问:“你们怎么睡这么早,现在还不到十点。”
江野小声提醒:“明天不还要看日出爬山吗?”
“那也还早啊。”两人兴致勃勃。
江野疑惑,“有什么事?”
“玩狼人杀,就差一个人。还好你没睡。”冉白鹭指了指空地处围坐一圈的人。
江野拒绝:“我不会。”
“学学就会了。”
冉白鹭催促说:“你快出来玩,我们在这一直说话,等会就把你哥吵醒了。”
江野不想吵醒晏桦,他喝了药正是要休息的时候,只好无奈地钻出帐篷,而后又把帐篷拉好,仍嫌不放心频频回头。
“没事,我们就在前面。”
这一块露营的人很多,除了他们六个外还有七八人。
大家围成圈聚在一起,峰子见只有江野一个人过来,奇怪道:“你哥没来?”
江野挑了个正好能看见晏桦帐篷的位置坐下,兴致不高道:“他喝药睡觉了。”
峰子突然想起来,嘿嘿笑道:“对,大郎喝药了。”
加上江野过来,刚好十个人,三狼三神四民。
江野说不会玩其实是敷衍冉白鹭的,没晏桦,他觉得没意思。
他只想和晏桦躺在帐篷里睡觉。
江野第一局就拿了狼人牌,剩下两狼一个是峰子,一个是不认识的女生。
这种桌游,江野接触两局就摸清规则,一心二用,视线盯着晏桦的帐篷,顺便带两狼躺赢了。
峰子作为第一局就被投出去的狼,叉着腰骄傲道:“不愧是保送清华的啊,有大腿抱就是不一样。”
其中一个女生也捧场道:“多亏有江野在,不然我们肯定输了。”
江野天生一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眼,似乎看谁都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向来游刃有余地处理人际关系,很快就和周围人熟络起来,但这都只是表面应付走过场,他视线时时停在帐篷处,满是牵挂不放心。
冉白鹭作为预言家,根本没人相信,还被猎人一起带走了,握着牌愤愤不平:“江野你这叫不会玩?”
而猎人正是叶从鸢。
冉白鹭毫不留情地吐槽:“你自己死了就算了,还非要带着我一起。”
叶从鸢牵着冉白鹭的手微笑说:“这就叫同生共死。”
冉白鹭嫌弃地咦了一声。
很快又开了一局,江野还是赢得那一方。
其余人抽牌前笑道:“这次一定要保佑我和江野一组。”
冉白鹭再次作为狼,和叶从鸢前后脚被江野这个民投出去了。
叶从鸢安慰道:“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江野已经不想再玩,出来半小时,他很想晏桦了。
“这一局结束我先睡了,明天还要爬山。”江野说道。
不管别人结束不结束,江野必须要结束回到晏桦身边。
随着时间推移,江野抬头看向帐篷的频率越来越高。
旁边的女生好奇问:“江野你在看什么啊?”
冉白鹭拆穿道:“看他哥呗,能看谁?”
另一方露营的人问:“哦,你哥就是你旁边的那个男生?”
江野视线盯着帐篷嗯了一声。
“他怎么没来一起玩?”
江野解释道:“在睡觉。”
“这么早?”
“嗯,感冒喝药了。”提到晏桦时,江野的眼神更加温柔几分。
“我还以为是他不愿意来呢,他看上去不太爱说话。”
其中一人不好意思说:“他长得太好看了,我都不太敢和他说话。”
晏桦的相貌在人群中过于出挑,加上眉眼冷漠疏离,常常给人一种难以接触的想法。
峰子替自己发小解释:“晏桦人很好的,你们熟了就知道了,他就是看着高冷,让你们有这么多误解。”
“不像我,这么平易近人。”峰子自恋地甩了甩头发。
冉白鹭嫌弃道:“长得丑就是平易近人了?”
峰子毫不客气地回怼:“我这么帅,你赶紧借叶从鸢的镜子,好好看看吧。”
“哼。”
江野不想在闲话上浪费时间了,尤其是他们还在讨论晏桦,这让他有一种自己的宝贝被觊觎的感觉,无法忍受,催促道:“继续玩吧。”
游戏又进行了两三分钟,露营地突然有人惊呼道:“卧槽,有蛇。”
“好像有人被咬伤了。”
在听到有蛇的一瞬,江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起身,神色焦急地向帐篷奔去。
晏桦还在睡觉,他又怕蛇。
会不会被蛇咬伤的就是晏桦?
江野一时六神无主,责怪自己为什么非要出来。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应该陪在晏桦身边才对。
明明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但是对江野却过于漫长。
他心烦意乱,恨不得被蛇咬伤的是自己,内心祈祷晏桦千万不要有事。
晏桦被帐篷外的吵闹声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看到江野的身影。
他不高兴地坐起身体,皱眉盯着帐篷入口处。
江野掀开帐篷的瞬间,正好对上晏桦不满的眼神。
“你没事吧?”
“你去哪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一人不悦,一人担忧。
江野又重复了一遍,同时视线打量着晏桦身体,检查有没有受伤。
“你没事吧?桥桥。”
晏桦很不高兴,“我能有什么事?”
“你去哪了?”晏桦眉头皱起,对于自己醒来没有看到江野这件事情很不满意。
江野解释道:“刚才他们喊我去玩狼人杀,你在睡觉,就没把你喊醒。”
“好吧。”
对于这个解释,晏桦勉强接受。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玩了?”
“有蛇。”
晏桦几乎是跳起来的,惊慌失措地问:“哪?!”
江野安抚道:“桥桥,别怕。我只是听别人说有蛇,我担心到我们帐篷来了,你出去站会,我检查下帐篷。”
晏桦嘴硬道:“我没怕。”
“嗯,我知道,我害怕。”江野刚才是真的害怕,怕晏桦一个人遇到蛇,怕他被蛇咬,
晏桦挪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帐篷外,还不忘叮嘱江野:“你小心点啊。”
晏桦刚走到门外,峰子等人也都赶了过来。
“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冉白鹭嘴上不饶人:“怕你被蛇咬死,我们回来看看要不要收尸。”
峰子无语道:“我都还没反应过来,江野人都没影了。”
晏桦垂下眼,眼底情绪不明,看向在帐篷内一寸寸检查有没有蛇的江野。
江野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里里外外检查了三遍,又在帐篷附近扫了两圈驱蛇粉。这是他来露营之前,特意买的。
刚才和江野一起玩狼人杀的女生,走过来问道:“这个有用吗?”
江野仍嫌不放心,“可能有用吧。”
留着齐肩发的女生问道:“能借我用下吗?我也想在我帐篷附近撒一撒。”
江野嗯了一声,把剩下的驱虫粉递给女生。
女生自我介绍道:“我姓周,你叫我周琦就好了。”
江野示意自己听到了,对着晏桦说:“桥哥你去睡吧。”
“你呢?”晏桦问。
“我等会。”
江野还要再检查下附近,确保没有蛇。
涉及晏桦的事情,江野会有强迫症,反反复复好几遍都不够安心。
“那我先进去了。”晏桦目光在周琦和江野之间流转,收回视线转身钻进帐篷。
周琦握着驱蛇粉问道:“直接撒就可以了吗?”
江野嗯了一声,“是的。”
周琦停顿半秒问道:“你方便去我帐篷附近帮我检查下有蛇没?我有点怕蛇。”
江野转头问:“你一个人来露营吗?”
“我和我朋友们,不过他们都是情侣,我不太方便找他们对象来。”
“没什么不方便的,他们不会在意这些的,安全第一。”江野义正言辞。
“你不方便吗?”周琦鼓起勇气问。
江野丝毫不嫌丢人道:“我怕蛇。”
周琦不可思议地啊了一声,“真的?”
江野点点头,“不然我为什么要带驱蛇粉?”
言之凿凿,无法反驳。
周琦拿着驱蛇粉转身回了自己帐篷附近,撒了好几圈后才回来。
此时江野刚进帐篷,周琦在外面道:“江野,驱蛇粉还你,多谢啊。”
“没事,你放外面吧。”
晏桦躺在睡袋里若有所思地看着江野。
周琦没有走,犹豫半秒道:“江野,我也在北京读书,能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一起出来玩?”
江野诚实道:“我手机被偷了,还没补办手机号。”
“好吧,早点休息。”周琦默默离开,不再多说。
等人离开后,江野才掀开帐篷,迅速拿回驱蛇粉,避免蚊子钻进来。
晏桦撑着脑袋打量着江野。
江野低头将驱蛇粉塞回包中,关掉露营灯,躺回睡袋,“早点睡吧,桥桥。”
只有他们两人独处时,江野对晏桦的称呼已经潜移默化地变成了桥桥,而不是桥哥。
晏桦还毫无察觉。
漆黑的帐篷内,晏桦盯着江野在的方向,问道:“你为什么不给人家女生联系方式?”
江野闭上眼重复道:“我手机被偷了,没有补办手机号。”
寂静的帐篷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林外青蛙呱呱的叫声此起彼伏,惹人心烦。
“你又不是只有手机这一个联系方式,你们俩都在北京读书,认识一下不好吗?”晏桦声调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江野转过身,躲避着晏桦的视线,尽管伸手不见五指,可他能感受到晏桦看向自己眼神,仿佛看穿了他的所有心事。
江野沉默片刻后,说了实话,“我不想给。”
夜色之中,晏桦直视着江野的背影问道:“你改好了吗?”
时隔一年,晏桦询问着选项一的结果。
江野没有说话。
帐篷内寂静的情绪逐渐吞噬着两人,让他们无法逃离。
晏桦语气冰冷,厉声喊道:“江野。”
江野无法再装睡了,他还是没逃开这个问题。
他喉结微动,指尖都透着紧张,声音僵硬道:“在改。”
“还要多久。”
江野无措地回答,“我不知道。”
晏桦也没指望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是我在改,桥哥你别赶我走。”江野急切地恳求。
桥哥这时候比桥桥好用。
“还要多久能改好?”晏桦追问。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江野给不出一个具体的答案,“你别赶我走。”
晏桦用手背无力地遮住眼,问道:“还能改好吗?”
江野嘴唇微张,“我……”
夜色之中,晏桦长长地叹气,放下手,看着漆黑的蓬顶。
他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说:“改不好就算了。”
江野没来由地慌张,他坐直身子紧紧看向晏桦问道:“你要赶我走吗?”
晏桦视线转向江野,清冷的月光透过一丝间隙倾洒至帐篷内,映在江野脸上,显得他尤为可怜悲伤,像只没人要的小狗。
晏桦停顿片刻轻声道:“不赶你走。”
短短的几个字足以让江野安心。
他身子稍微往晏桦身边倾靠,心底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试探性地问道:“那我还用改吗?”
晏桦阖了阖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离开南江的前一天我遇到了李和。”
“李和?”
晏桦喉结滑动,语气中多了一丝不宜察觉的悲伤。
“他当时一瘸一拐,还被人追。我刚好开车路过,带他甩开了那群人。”
江野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晏桦讲。
“你知道他从哪里逃出来的吗?”晏桦问。
江野诚实道:“不知道。”
躺着说话让晏桦有些呼吸困难,他撑起身子,坐在帐篷内,直视江野的目光道:“戒同所。”
离开南江的前一天,晏桦临时有事要去一趟文阳,在开车回来的路上,他在南江和文阳两市的交接处遇到了李和。
他从一条小路跑到马路上,走路一瘸一拐,平日梳的整齐干净的发型,此刻也显得潦草狼狈,身上更是沾满了灰尘泥土,不断地回头张望。
晏桦对江野的同学都有印象,看到李和慌张的样子,在路边停下车,喊着李和过来。
李和看到晏桦的瞬间,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说的第一句话是,“晏哥,你救救我。”
晏桦顾不上其他,只能让人先上车。
李和不断回头。
晏桦看着后视镜有几个人追上来问道:“追你的?”
李和嗯了一声。
“什么人?”
李和挣扎半响后,痛苦地说道:“戒同所的人。”
晏桦愣了会,怔怔地问道:“你是同性恋?”
李和紧张道:“晏哥,你别把我送回去,我求你了。”
“不会。”晏桦下意识地说道。
“你现在要去哪?”
李和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手机和钱都被没收了。”
晏桦开车甩开那群人,问道:“回家?”
李和声音突然提高,“不回,晏哥你别送我回去。”
“你也别跟我爸妈说,也不要说看到我了,我求求你了。”
平日里晏桦见到的李和就是一只打扮精致的小孔雀,此刻语气低沉,浑身脏兮兮,一只腿还断了,不断地央求着自己,像被折断了翅膀。
“不会说的,你放心吧。”晏桦不忍心看着李和如此哀求的模样。
听到这样的话,李和才稍微安心了许多,解释道:“就是我爸妈送来去的戒同所,如果我回去了他们肯定还会送我来的。”
“晏哥,我真的不想再去那个地方了,如果再去,我真的会死在那的。”
晏桦之前听说过戒同所,他也了解过,在知道江野是同性恋后。
据说是药到病除。
这种宣传让晏桦觉得很不可信,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送江野去这样的地方。
他亲手养大的小孩不放心交给任何人。
回忆起那里的经历,李和陷入痛苦道:“他们一直电我,打我,不让我吃东西,逼着我看A.片,让我承认我自己变态,恶心。”
李和说到最后已经情绪崩溃了,坐在车后排失声痛哭。
晏桦成为他逃出来后的第一个情绪宣泄口。
光是听到这样的描述,晏桦心底就一阵颤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从来动过送江野去戒同所的想法。
如果江野遭受李和所遇到的痛苦,晏桦会先疯掉的。
李和声音哽咽,不知道是在问晏桦还是在问自己,“我只是同性恋,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晏桦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沉默地在街上兜圈,静静地等着李和平复情绪。
等李和情绪渐渐稳定后,晏桦说道:“前面有家医院,你先去看看腿,不然时间久了骨折的地方会长歪。”
“钱你也不用担心,我先帮你垫着。”
李和没想到晏桦会帮自己这些,吸了吸鼻子感激道:“晏哥,谢谢你。”
“怪不得江野之前说我。”
听到江野的名字,晏桦心脏像是被突然捏了一下。
“小野说你什么?”
李和擦着眼泪道:“说我没哥哥真可怜。”
李和现在确实体会到了自己的可怜,被亲生父母送到戒同所,无依无靠,只能暂时求助同学的哥哥。
晏桦无奈道:“他逗你玩的,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李和擦干眼泪,攥着被泪打湿的纸巾问道:“晏哥,我能借用下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晏桦将手机递过去,没有多问。
很快电话那边就接通了。
“是我。”
“我用的晏哥手机。”
晏桦扶着方向盘,似乎对面还认识他。
“我逃出来了,你要来找我吗?”
“你能出来吗?”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
李和用力地嗯了一声,“那你到文阳汽车站等我,我晚点来找你,别被发现了。”
“晏哥现在带我去医院。”
“没什么事,跳下来的时候腿折了。”
“见到你再说吧,我先挂了。”
李和将手机递给晏桦,“晏哥,谢谢你。”
晏桦想了下,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男朋友?”
李和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晏桦犹豫道:“我认识?”
“认识。但是你不要跟别人说,江野也不行,晏哥,除了我和他知道这件事,全世界只有你知道了。”李和为了表示感激,决定分享这个秘密给救了自己的晏桦。
突然要知道一个重大秘密,晏桦不由得有一丝紧张,正准备让李和别说了。
但是李和嘴太快了,晏桦已经听到名字了。
“你们打算去哪?”
李和摇摇头,“等他出来了再说吧。”
晏桦操心江野习惯了,不由得说道:“高考成绩快出来了,你们还要回学校填志愿,不要耽误这个。”
“不会的,我要离家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了。”李和决心道。
晏桦短暂地沉默:“同性恋这条路很难走。”
李和笑了下:“难就难吧,自己选的路自己走。”
“成年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止李和成年了,江野也已经成年了,晏桦不能再替他做决定了。
晏桦的思绪从几天前拉回帐篷内。
江野听到戒同所三个字后,惴惴不安问:“桥哥,你是要送我去戒同所?”
“你是傻子吗?”晏桦不解地看过去。
“我要是想送,你现在还能在我面前?”
晏桦觉得江野有时候很聪明,不然怎么会高二就保送大学,帮他追回被骗的钱,想出办法对付裴家。
但是在他面前,就像没脑子一样。
笨的要命。
只有笨蛋才会选一条最难的路走。
听到晏桦骂他,江野才安心地带着撒娇的语气道:“我怕嘛。”
“那我不用改了吗?”江野尾音雀跃地问。
晏桦移开眼,不再去看江野,盯着虚无的空气,怔怔道:“这是能改的吗?”
李和被打被电击都改不回来,何况好端端的江野?
晏桦也不愿意让江野承受同样的折磨。
江野偷偷地往晏桦身边又靠了靠,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到他继续说:“你想当同性恋,你就继续当,路是你自己选的。”
“但是我不可能陪你去当同性恋,你喜欢谁都可以,除了我。”
江野刚以为自己被释放出大牢,但是转眼之间又被判刑,他愣了一会,嘴角泛起苦笑道:“你这跟我让改有什么区别吗?”
晏桦是男人,江野就是同性恋。
晏桦是女人,江野就是异性恋。
重要的不是性别,只是晏桦。
“你要是觉得没区别,我无话可说。”
承认江野是同性恋,已经是晏桦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他不能再退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野走进一条狭窄的小路,与他所期望的广阔人生背道而驰。
江野可以跟任何人在一起,除了相依为命的哥哥。
同性恋这条路已经够离经叛道的了,晏桦不能再陪他肆无忌惮地疯下去。
江野垂着头无力地躺下,靠在晏桦身边,不放弃地追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在一起?”
“你说呢?”晏桦反问。
江野不死心,“可是我们两无论从血缘还是法律意义上来说,都不是兄弟啊。”
他小声嘀咕道:“况且桥桥你自己还说了,你不是我哥。”
不得寸进尺就不是江野了。
晏桦稍微放宽一点,江野就恨不得多进一丈,巴不得晏桦马上就成为自己爱人,再也不分开。
况且放宽的不是一点点,而是江野想都不敢想的让步。
这让江野难免痴心妄想,想入非非。
晏桦白了他一眼,躺在睡袋里不想再和笨蛋说话,“那你滚吧,反正你也不是我弟。”
“我不。”江野死皮赖脸地贴着晏桦的睡袋。
他已经不是十八岁那年,晏桦让他滚,他就再也不敢出现的高中生了。
晏桦藏在睡袋里只觉得头疼,这人越长大,脸皮越厚,之前让他滚,话都不敢说一句,只会偷偷丢眼泪。
现在让他滚,他只会凑过来抱着你说不。
晏桦在睡袋里蜷缩身子,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想理会紧紧抱着自己睡袋的人。
可是当他动了动身体时,意识到身旁有一硬邦邦的触觉。
他愣了会坐起身子,拉开了和江野的距离,骂道:“你是人吗?”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反应。
江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也坐起来不好意思道:“抱着喜欢的人有反应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我正常你个大头鬼。”晏桦掀开帐篷,大步朝外走去,不想再和这人说话。
好在帐篷之间的距离够远,大家也都钻进去睡觉了。
没人能听见他们说话,不然晏桦今天晚上就要把江野揍一顿。
色胆包天的家伙。
江野在后面追道:“桥桥,你别往树林走,里面有蛇。”
晏桦果然停住了脚步,走近溪边,伸手在兜里摸了摸,没带烟出来。
江野在后面默默提醒道:“可能有水蛇。”
晏桦又后退了几步,确保自己在一个安全范围内。
夜晚的溪边习风阵阵,吹在人身上凉飕飕的。
江野不放心道:“要不回去吧?晚上这里比较冷,你还在感冒。”
晏桦瞥了他一眼,痛快应道:“行,我回去,你在这好好冷静下。”
“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清干净再回来。”
晏桦转身进了帐篷,留江野一个人吹着晚风。
江野站在溪水边,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他确实需要冷静下,年轻气盛火大反应多。
今夜繁星密布,铺满了整片天空。
江野到现在也分不清哪颗星星是什么。
但是他也不想分清。
有星星就够了。
江野在外面吹了十几分钟冷风才冷静下来,默默叹气。
道阻且长。
江野掀开帐篷时,晏桦已经缩在睡袋里了,闭着眼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睡着。
江野毫无睡意,只是躺在睡袋里静静看着晏桦。
至少晏桦现在能接受他是同性恋了。
晏桦尽管闭着眼,但是他依然能清楚感受到江野灼灼的视线,像是要把他看穿。
晏桦抬眼,狭长的眼眸微眯,“还不睡?”
江野视线不肯从晏桦身上移开,老实回答道:“睡不着。”
“我不是让你冷静好再进来吗?”晏桦无语。
江野破罐子破摔道:“桥桥,你和喜欢的人躺在一起,你能冷静吗?”
“我没喜欢的人别问我。”晏桦不耐烦道,他向来清心寡欲,养江野已经够累了,他分不出别的心思给别人。
江野又偷偷挪了挪位置,犹豫半响,压低了声音不好意思道:“那你会对我有反应吗?”
晏桦真的不想理江野了。
他严肃又认真道:“我要是能对你有反应,我就不是人。”
正常人谁会对自己养大的小孩有反应?
江野似乎被这一句话伤到了,垂着眼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晏桦以为江野今晚就要安静下来时,他又贴近问道:“那你对别的男人会有反应吗?”
“老子喜欢女人,别问了。”
越长大话越多,越难管。
江野对别问了三个字置若罔闻,继续问道:“那我要是女人,你会对我有反应吗?”
晏桦转身换了个方向,面对着帐篷睡觉,不再搭理江野。
江野似乎真的安静下来了。
但这只是晏桦的错觉。
江野得寸进尺地靠近,压低声音贴在晏桦耳边,悄悄问道:“桥桥,你是不是阳.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