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唐决敏锐地察觉到了屋外的声音，精准无比地扭过头，循声望了过去；但尸骸龙却毫无所觉似的，戳了戳唐决的胸口：“唐决！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在说整本书最劲爆的传闻诶？！”

谨慎的龙王殿下显然没听见。他微微捏紧了拳，迈着蹒跚踉跄的步子匆匆地跑到了门口，倚在木板上，从夹缝之中瞥了一眼屋外。

一只猫咪“唰”一下从屋外窜了过去。

尸骸龙满意道：“你看，就是只猫而已，你那么担心干什么？！”

唐决冷酷地扭过头，重重地将门板给甩上，然后才一瘸一拐地踱回了沙发旁，提高了声音：

“那你下次别再在我面前吐槽那些武侠剧里的人全是傻呗，认不出那些猫全都是偷听的人。”

尸骸龙：“……”

“好了好了，咱们说正经的好不好，”尸骸龙的语气带了些许讨好，“我要跟你说的，是有关于你穿越过来的真相。”

虽然在这个世界当中已经待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甚至待得很高兴……而且他还拥有了一个爱人云叶寒，但……他到底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就算现在不想要找天道报仇了，也总有知道自己为何穿越的权利吧？

唐决颔首，看上去有了几分兴趣，点头道：

“那你说说看。”

屋外的云叶寒赶走了小猫。他垂下眸，有点无助地站在墙角，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把一把逐渐捏紧，一股难以言述的酸涩流淌了出来。

尸骸龙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了：

“发现这件事情的契机其实还挺简单的。因为上次你把那件女装丢到我旁边，我一时间没忍住，就……就自己上身试了试。”

唐决：“咦唷。”

“那裙子有点小，还是红色的，不过我现在是灵魂状态嘛，给自己按了身体还能穿，你还别说那小裙真挺不错，就有点短，羞死人了。”

唐决：“唔，真的这么好穿？”

尸骸龙：“可不吗？比咱们衣服好看多了。”

云叶寒：“……”

他有点痛苦地捂住了头，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站在外面偷听的这个必要。

“当然，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穿上之后发现，”尸骸龙终于正经了一点点，“那些曾经被我忘掉了的事情，我都记起来了。”

尸骸龙曾经跟唐决说过，自己因为轻信了人，将自己的身份和弱点都彻彻底底地同那个人说了，却没料到有一整个组织——张家人在那人的背后，竟然对祂产生了好奇，并开始一点一点蚕食祂、坑害祂……而那人从此之后不知所踪。

这个版本没有错。只是有一部分细节不太准确。

“……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以为是那个人背叛了我，是她将我的一切弱点暴露给了张家，让我承担了如今的痛楚，”尸骸龙的声音带着莫大的哀恸，“但其实，你知道吗，事情的真相不是这个样子的。”

唐决默然一瞬，安静地收敛了脸上的神情。

我们生活的世界是多维度的。无数个世界经过多年的运转，在某个节点上会重叠然后分散，相交之后相离。

在这个节点的动荡中，不少A维度的人会离开原本的世界，失落到B维度之中。

——所以，唐决莫名穿越到这个世界当中的原因很简单。

他的能力太强，在动荡之中被精准捕捉到了，失落了。

“……我大概知道了一点，”唐决微微抬头，“所以，你也是穿越——不，失落过来的？她对你做出这一切……是想要送你回去？”

尸骸龙看上去很难过。

“不。”

“我不是失落过来的。”

“她才是。”

唐决微微一愣。

“作为同样是穿越、失落过来的人，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你的能力非常强悍，你在这里虽然没有那么轻松，但到底可以混得如鱼得水，”尸骸龙不知何时垂下了脸，痛苦道，“她也一样。她可以过的特别好，可是她遇见了我。”

“我跟你不一样，你是真正的龙王，可我只是一条蛟龙，是无法跟你一样呼风唤雨、无法同你一般超越维度的。”

“她舍不得看到我这样，所以她想了一个办法。她知道张家这里是超维度的人会接触到的地方，便与他们达成了协议。她宁愿用自己的力量去滋养张家的人，只要他们可以信仰我，供奉我，让我拥有成为真龙的机会……”

不知何时，桌上的水被唐决的手给震翻了，淅淅沥沥的水珠顺着桌沿流淌下来，弄得地毯上一片狼藉。

“我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

唐决仍然有点不解。

她既然已经选择留下了，为什么又执着于让尸骸龙成为真龙？

“明明即使不那样做，你们也可以在一起的，不是吗？”

尸骸龙顿了很久才开口：

“不。不可以。”

不管是唐决还是云叶寒都一愣，顿在原地。

尸骸龙再度开口，祂说，“失落”也是不一样的。

用通俗一点，能被大众理解的说法，就是“快穿”和“穿越”。

像唐决这种意外被捕捉到、暂时失落的人，最终大多数都会回归原本世界，也就是进行短暂穿越。

而像那女孩那种，已然同原本世界失去联系的家伙，便如同无根浮萍一般，只能在各个世界之中穿梭，以扮演一些反派或炮灰角色的方式生存下去。

“她留不下来，她即使努力了，也留不下来。因为她注定要离开的，”尸骸龙惨惨地笑了一下，“她已经完成了她在这个世界中的使命和任务，所以在那之后，她很快就要前往下一个世界。我没能力，我没有办法跟她一起！！”

有些时候，生离比死别还要痛苦。

死别还尚且有着一个最终的归宿，可若他们这次生离了，以后便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我们一起在山谷底下接触到的那些东西，不管是龙王App，还是那里面的秘籍宝物什么的，”尸骸龙笑了一下，“都是她想留给成了我的，留给成了真龙的我。可惜，我完全辜负了她的期望。我没有成功。她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大约也想不到我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你……”唐决气息有些不太稳，有点不知该说些什么似的，“你可以找到她的。”

“……”

尸骸龙沉默着，罕见地，他没搭腔。

过了好半晌，他才吐出了一口气，声音重新回到了平常状态，无所谓之中带了些许的戏谑：

“所以，龙王殿下啊，我想先走了。这么多年挣扎下来，感觉也挺没意思的。如果当时我笑着看她离开，还能好好地跟她道个别。”

“至于你吧，龙王殿下，”尸骸龙复而抬起头，“我能够感觉到，你的任务也快要完成了吧？如果完成之后，你就好好地去下一个世界，别跟我的那个她一样，执着于要把我给带着，最后落得这个……最后一面都没见上的下场。”

唐决深吸了一口气，心脏突然针扎似的痛：

尸骸龙说的倒是轻松，可祂告诉了他这些，又怎么让他装作无事发生似的继续跟云叶寒在一起？

唐决怎么可能不找机会让云叶寒跟自己一块走？！”

屋外的云叶寒也捏紧了拳。

他以前……从来没在某个世界停留过，依恋过。

他不知道，原来他这样的人，是无法停留下来的！

而且，如果未来唐决完成了全部的剧情，要回归到他原本的世界里，云叶寒要怎么办？

他从来都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做什么任务都好似听天由命，数以亿计的世界，他要如何才能找到唐决？

“你别用这副表情看着我嘛，”尸骸龙有点悻悻，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我都快走了，你不给我个好脸？”

唐决勉强挤出来了一个很僵硬的笑容，半点都不狂拽酷炫。

“喂，你怎么笑得这么难看。对了啊，我是不是一直没跟你说过我名字，我本名叫蛟川，小名叫小花……一头龙叫这个，很丢人是不是？”

“但这是她给我起的名。”

蛟川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几乎听不见：“我再嫌弃也不能改，万一以后她找不到我了，可怎么办呢？”

唐决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气堵在胸口无法言说。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外面又要下雨了，”蛟川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你别难受了，本来挨了这么久凿就不舒服！”

唐决已经来不及因为祂绘声绘色的描述而恼羞成怒了，他一把攥住了逆鳞，能清晰地感知到上面的灵魂之力正在渐渐地剥离、剥离！

他吼道：“蛟川！你不是说要去宗祠的吗？！你现在居然敢耍老子！”

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端着托盘的云叶寒进来，将东西放在桌上，声音微微扬起：“哥……”

他在外面听得见蛟川那渐弱的声音，几乎能感觉到祂不佳的状态。

铁石心肠的云叶寒如今也变了。

他想无论如何，都得进来见蛟川的最后一面。

唐云两人僵在原地，盯着承载着蛟川的那枚逆鳞，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微颤的唇。

“哈哈哈，别跟我生气嘛。对不起啊，你的宗祠我很喜欢。”

“还有，我是不是没跟你讲过，上次我跟你弟其实是骗你的，你其实根本就没对你弟做什么，你现在是Omega的身体，想做啥也做不了！”

祂最后一次哈哈大笑：

“你弟那小子贼得很。什么‘哥我好痛’、‘哥上次也这样对我的’，其实都是骗你的。哇靠，他好坏，就这样把你骗得凿来凿去啊……”

声音戛然而止。

那点鳞片慢慢地变色，成了刺目的金，简直跟唐决身上的一般无二。

“你……”

唐决垂下了眸，喉结上下滚了滚。

你知道吗。

你其实，已经变成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