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当初广招临时兵的时候, 福利好要求低,吸引到了很多平民百姓。
尽管最终人数可观,但大多数人不懂军队里的规矩, 也不知如何行兵列阵, 因而临时兵基本都被分到了后军,充当辅佐人手。
沈桐在领头兵那里画完卯之后,和魏嘉池一起被分到了同一个队伍, 住在同一个营帐内。
两人都是第一次当兵,从未在军队里生活过,免不了对未来的随军生活充满好奇心与期待。
然而两人满心的激动、紧张、迫不及待、雄心壮志……在刚进营帐的时候,就受到了沉重的考验。
营帐内十分宽敞,约莫能容纳十人同时住下。
地面上铺了几张芦苇编织的草席,被褥就铺在席子上面, 草席与草席间的间隙很小, 方便营帐能多容纳几人。
衣物行李随便一裹就是他们的枕头。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东西, 这样也方便他们随时都能收拾妥帖,即刻出发。
简陋, 拥挤, 寒冷。
这就是沈桐对营帐留下的第一印象。
所幸如今的季节不是夏天,不用担心营帐内的大汉们赤膊露背, 汗流浃背散发浓郁的汗臭味儿。
只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冷自然不必说, 那草席子也不知多少个人用过。表面上东一块西一块覆盖着青黑色的霉斑, 味道也没有多好闻。
沈桐倒还好, 勉强还能忍住没有当场发作, 但魏嘉池就不太行了。
他脸色相当难看, 青一阵白一阵的, 两眼死死瞪着草席上的霉斑,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嫌弃”二字。
若非沈桐拉着他,恐怕当场就要甩袖子走人了!
尽管如此,魏嘉池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抱怨两句:“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那草席都脏成那个样子,都起斑了还拿给人用,我还从没住过这么差的地方……”
话音方落,先于他们两人抵达营帐的其中一名大汉嗤笑一声:“呵,这是打哪里来的娇滴滴的小娘子,嫌军营里脏乱,吃不了苦,那就别来这里,回家绣你的花去吧!”
霎时间,那说话大汉周围的人哄笑开来,用颇为猥琐的眼神上下打量魏嘉池,气得他脸都红了。
魏嘉池开始撸袖子:“你骂谁娘啊!是男人就出来和老子单挑,信不信老子揍你得满地找牙!”
“诶,姑娘家家说什么老子老子的。”
大汉笑着,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继续拿他开涮。
“咱军营里可不能以大欺小,我这一拳下去,你怕是要晕头转脑,找不着北了,就这样你还要找我单挑嘛?哈哈哈哈!——”
魏嘉池几乎被气昏头,双手手指捏得咔咔作响,就要怒火冲脑,不顾军规地一拳头朝那大汉脸上招呼。
关键时刻被沈桐拦了下来,“你想做什么?!在军营里主动挑事可是要挨罚的!”
魏嘉池梗着脖子不服,“明明是他先骂我的,我只不过教训他两下也不行吗???”
使劲拽住魏嘉池的手腕,把他往后拉退两步,沈桐侧了侧身子,挡住身后几人窥探向他们这边的视线,低声开口:
“刚刚说话那人一看就是军队里的老兵,熟知各种军规军诫。刚刚那样说也是故意挑起你的愤怒,你要是真的对他动手,那才是真着了他的道。你也不想你小叔失望吧?”
军队里的规矩向来严格,尤其是这还是一支即将前往朔州救灾的军队。
若此时还主动挑起矛盾引发内乱,那就不是简单的处罚可以解决的了,往严重里说,可能还会影响到魏远。
深知魏远对魏嘉池有多重要的沈桐这样一说,果然就见魏嘉池渐渐冷静下来。
冲动褪去之后,魏嘉池也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给他下套,可以他没怎么经历过这种事的脑子来说,一时半会还想不出来解决办法。
魏嘉池委屈得像只受到大狗欺负的小奶狗,“沈哥,那你说该怎么办,我不能平白无故受这样的气吧?”
一句“沈哥”叫得沈桐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他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笑得像是只奸诈的小狐狸,“莫慌,现在发难吃亏的是我们,等日后我们找个时机,再把场子再找回来,比如这样……”
凑到魏嘉池耳边窃窃私语,沈桐越说魏嘉池眼睛越亮,到最后都有些兴奋,恨不得立刻动手出气。
那边的大汉冷不防地寒意爬上背脊,无端有些心慌,但又摸不着头脑是为何。
见魏嘉池和沈桐凑到一起,不怀好意地不晓得在说些什么,心下不爽,“喂,你们两个在那瞎嘀咕什么呢?!”
止住话题,沈桐转过身故意装得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像是怕极了大汉的样子。
“没,没什么,我们只是在商量今晚怎么过夜……”
“还能怎么过,你们两个来的最晚,就睡在最外边吧。”似乎是被沈桐弄过的脸给丑到了,大汉又拉着一张脸骂骂咧咧:“就你们两一个丑八怪,一个小娘们事最多。”
闻言魏嘉池怒气上涌又想发作,被沈桐狠拉了把手腕,规矩的应道:“好的老大,我们都听你的。”
大汉哼了一声,“呵,这还差不多。”
下马威立住了,又收服两个小弟,彻底成为营帐老大的大汉心满意足,连看向两人的眼神都和善不少。
“行了,以后你们跟着我老赵混,保管你们在后军营里能横着走。现在把东西都给我放好,跟我去外头训练场集合。待会几位大人就该来清点人数了,你们都规矩点,明白?”
附和声纷纷响起,老赵点点头,当先一步走出营帐。
到训练场的时候来的人已经不少了,三五成群,老兵们训练有度的成纵列站成一列列,而新来的临时兵大多都一脸懵,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要不就是闲散地站成一堆,看热闹说笑聊八卦。
这么松散也太容易出乱子了,回头得想法子给傅临烨提醒两句。
沈桐在心底犯嘀咕。
耳畔边突然响起说话声。
“……好像是四皇子来我们后军营清点人数了。”
沈桐的脚步顿住,紧接着就听见老赵接过那人的话头,继续说:“只有四皇子一个人过来?怎么,几位将军不一起来?也不怕他过来贪了我们的军饷谋好处。”
有人说笑开口:“老赵你话可不能乱说啊,人好歹也是皇子呢,你也不怕话被人家听了去,把你头给砍了!”
老赵一脸不屑:“谁不知道他是从冷宫里头出来的皇子,能顶什么用啊?再说我上面有人,才不怕他会怎么我呢。”
几人说说笑笑,话题就转到恭维老赵身上,说他好福气能被贵人看上云云。
“……”
一直跟在身旁的魏嘉池眼神茫然,不解地问:“四皇子殿下的名声有这么差吗?”
沈桐沉默良久,半响才轻“呵”一声,面无表情地:“是他们有眼无珠罢了。”
诚然,正如原书中描写的那样,傅临烨只是个从冷宫里出来的皇子,无权无势。
除了沈桐知晓傅临烨未来将登上王位,成为一方帝王以外。
在其它人眼里,此时的傅临烨弱小、无能、什么都没有,太容易被人给忽略,看不起了。
可正因如此……沈桐眼眸半阖隐去积蓄在眸底的情绪,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与拇指无意识揉搓,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他为傅临烨感到不甘。
不仅仅是因为他所知道的,傅临烨日后能达到怎样一种高度。更是在这段时日的相处间,他所见到傅临烨所做出的种种努力。
傅临烨是凭借自己才能坐到那个位置上。
才不像某些人嘴里说的不顶用!
沈桐狠狠皱起眉头。
他用力地瞪向老赵,将对方七尺身高、方字脸、断眉、塌鼻梁……所有外在形象特征死死记在心里。
他要亲眼看着傅临烨一步步洗尽铅华,荣耀加身,坐到最高的位置上。
然后给这个老赵穿小鞋!
让他在这里随意散播傅临烨的谣言,说人家坏话!
以免自己以后会忘记,沈桐还打算回头就用只有他能看懂的英语做下记录,贴身收好,一切等从朔州回盛安城再说。
正胡思乱想着,训练场忽地安静下来,“哒哒”马蹄声清晰可闻,由远及近。
沈桐抬眸瞥去,只见在各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人群队伍中,傅临烨端坐在马儿身上,一身戎装,款款而来。
他周身气势凌厉,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冷漠又疏离,甚至还天生具有一种执掌天下的威圧感。
宛如战神降临人间。
先前还吵吵闹闹的训练场安静得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像才找回了魂,恭恭敬敬站在他们本应该站的位置上,垂头等待战神审阅。
沈桐同样低下头,把下巴缩到了胸前,混在人群之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边眨巴眨巴眼,又忍不住偷偷去瞧人家,别样的刺激感与得意忍不住在他心底冒出头:殿下殿下~
没想到吧,小爷我就在你身边。
正翘起小尾巴得意洋洋,沈桐上扬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收回来,骤然间,一股强烈到难以让人忽视的注视感笔直刺向他。
火辣辣热燎燎仿佛有钩子似得。
沈桐下意识抬眼看了过去,猝不及防就与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睛对上视线。
沈桐:“……”
作者有话说:
小沈:掉马来的如此之快是我没想到的!emo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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