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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大学回忆篇(六)

别读博,会脱单 Llosa 2879 2024-03-09 11:40:21

两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陷入了僵局。拿结婚执照需要支付申请费,两个人的全副身家加起来,只有闻笛从砖缝抠出来的那五十美分。

闻笛不知道费用具体是多少,应该不贵,但肯定不是五十美分。

什么叫一块钱难倒英雄汉,他终于明白了。

他们静静地坐在公园长椅上,看着远处城中心的广告牌。巨型屏幕上闪烁着动态图案,创造出一种超现实的视觉盛宴。广告牌四周赌场林立,每座建筑的设计都别出心裁——古埃及的金字塔、纽约市的天际线,威尼斯的运河和巴黎的埃菲尔铁塔,全世界的奇观汇聚于此。

赌场。

不知哪里传来滚轴转动的当啷声,闻笛突然冒出一个主意。

他把那枚可怜的五十美分掏出来:“要不要赌一把?”

男人显然明白他的意思了。赌城自有它以小博大的方法。

建议是闻笛提的,但他随即自我怀疑起来:“五十美分能赌什么?”

“找找看吧,”男人朝街边张望,“说不定最低档的老虎机可以。”

他们走进其中一家赌场,在一楼靠门口的边缘位置,还真找到了这种机子,外形是老式水果机,滚轴上是樱桃、柠檬和“BAR”符号,五十美分就可以玩一次。那些不想在赌博上花费太多,只想体验一下赌场氛围的游客,往往就在这些机子上小试一把。

闻笛抬头看了眼支付表,上面显示着不同符号组合的奖金。这些廉价机器当然没有大奖,奖金也就是几美分到几美元不等。

“就算转到三个相同的,赔率也就一比四十,”闻笛扭头看着男人,“二十美元。”

“执照的申请费应该够了。”

闻笛蹙起眉看着老虎机,几度想投币又收手,男人为他犹犹豫豫的态度感到疑惑:“投啊,这不是你提议的吗?”

闻笛从牙缝里倒抽一口凉气:“你不知道,我是倒霉体质。”

“这是你新造的词?”

“真的,”闻笛说,“我从小到大一直运气很差,中考发挥失常,高考志愿没报好,初恋挑了个渣男。只要是我买的理财产品,无论之前走势多好,我一买入肯定狂跌。商场抽奖,我连泡泡糖都没中过,就我这运势,能抽中这1%的概率?”他盯着手里磨损的硬币:“这可是我的全部身家啊。”

苍蝇腿也是肉,五十美分也是钱,最后的希望在他手里破灭了怎么办?

他转过身:“要不你……”

男人伸出手,捏住他的手指,强行带着他把硬币塞进去,拉动手柄。

闻笛吃了一惊:“你干什么?”男人指了指机子,他又专注地回头等待结果。

三个转轮以不同的速率转动起来,机子的鼓点音乐也砰一下变响了,“滴滴嘟嘟”配合着心跳。

第一个轮子停了下来,樱桃。

第二个轮子停了下来,樱桃。

心脏的跳动频率超出了科学范畴。不会吧不会吧,难道他要时来运转了?

闻笛屏住呼吸,忽然拽住了男人的胳膊。男人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覆上他的,两人紧贴在一起。

第三个轮子停了下来……柠檬。

闻笛叹了口气,老天爷果然还是不眷顾自己。他放下抓着男人的手:“差一点点啊。”

男人直起身,这原本是意料之中的概率。但不知为什么,他微微有些沮丧。

全副身家血本无归,两人刚要走,机子突然迸发出欢快的铃声。樱桃柠檬的牌子晃了晃,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进了金属槽里。

闻笛睁大了眼睛。

就像一滴水珠落下后,紧跟着暴风雨一样,硬币哗啦哗啦落下来,密密麻麻的金属碰撞着,疯狂地让人头皮发麻。

赌场的其他游客纷纷转头,盯着闻笛身前的机器,发出羡慕的赞叹声。

闻笛缓缓抬起头,机器人一样目中无神。“这是什么情况?”

“累积奖金,”男人指着机子侧面的一行说明,“可以获得之前游客投进去的所有硬币,累积奖金的图案是随机的,任何组合都可能拿到。”

累积奖金。

比三连图案还低的概率。

“不是你说的吗?”男人看着他,“这是天意。”

闻笛盯着哗哗作响的机器,因为震惊带来的冲击陷入了茫然。

他一直觉得,自己要获得某样东西,就需要比常人更努力地争取,因为运气不站在他这边。学习是这样,恋爱也是这样。赢大奖?这种概率低到尘埃里的幸运,可能需要全宇宙的帮助才能实现。

这种好事怎么会落到他头上呢?

而就在刚才,全宇宙意外地、短暂地、也许是一次性地,站在了他这边。

奇迹发生了。

发现周围人还在持续盯着放出大奖的老虎机,闻笛深吸一口气,马上蹲下来,把金属槽里的硬币往外捞:“这里面有多少钱?”硬币面值不一,数量庞大,要分类数清还是个大工程。

男人蹲在他身边,瞟了一眼:“你想自己数,还是让别人帮你数?”

闻笛眨眨眼:“谁帮我?”

男人指向后面的一个台子,上面的木牌写着英文的“出纳台”——赌场兑换筹码的地方。

他们抱着硬币去出纳台,工作人员娴熟地接过来,放到一个小秤上,立刻说出了金额——看着像笔巨款,其实也就四十美元出头。

闻笛刚要喜滋滋地拿钱,身旁的男人说了句:“帮我兑换成两美元一个的筹码。”

闻笛惊诧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工作人员飞速换好筹码,放在一个塑料小碟里递给男人。闻笛伸手去夺,可惜男人个高臂长,抢先他一步。

“本金是我的,赢的钱不应该归我吗?”闻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还没结婚,这人就要谋取他的财产了!

可恶的男人不为所动,只是说:“钱不够。”

信他个鬼!他们长途跋涉时,路过了很多二十四小时开放的小教堂,门口有牌子表明了婚礼价格,最白菜的婚礼只需要15美元。

“都这时候了,难道还办什么豪华婚礼吗?能省点就省点吧!”

男人还是没还钱:“你想走着回去?”

闻笛满脑子只有筹码上的数字,根本没听男人说了什么。

“领完执照,办完婚礼,剩下的钱不够打车,”男人说,“既然有本金,好歹赚够打车的钱吧。”

“你想怎么办?”

男人说:“再赌一次。”

“什么?”闻笛瞪着他,“我跟你说,刚才那都是运气!这玩意儿可不是时时都能有的,你清醒一点!”

还没结婚,丈夫就抢他的钱出去赌,这是什么辛酸血泪!

“不是运气,是概率,”男人说,“赌博是概率。”

闻笛怨念深重地说:“所以呢?”

“概率是数学游戏,”男人转头问工作人员,“德州扑克的牌桌在哪里?”

工作人员说了层数和位置,男人拿着筹码往电梯走。闻笛避开游客,嘴唇紧抿,忐忑不安。鉴于在武力上胜算不大,他只能用询问安抚内心的惶恐。

“你是会玩牌的吧?”他问男人。

男人点头。

闻笛“哦”了一声,还是觉得焦虑:“但是,那些德扑冠军不也一晚上输几百万吗……”

他想起了母亲讲过的诸多可怕的赌鬼故事——这人可别没钱赔,把他给抵押出去了。

“这是用你的钱赌的,我要是赢了,你被抢的手机,我也赔给你。”男人说。

闻笛在心里掂量了利弊,最终决定慷慨地给出本金。毕竟母亲也说过,婚姻的基石是信任。

到了三楼,两人很快找到人群掩映中的小额牌桌。桌上的筹码大多是一两美元面额的,不过堆叠起来,一个人的赌注也有三四十美元。牌桌的玩家各式各样:穿着华丽的老太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奇装异服的嬉皮客。高级玩家不上小额牌桌,这些人看上去都是即兴来一把的游客。

男人挑了其中一张桌子坐下,发牌员宣布满员,开始发牌。

拿到两张底牌后,男人略微掀起一角看了看,下了不多不少的盲注。闻笛用余光瞟到他手中是7和9,胸膛里翻腾起来。拜前男友所赐,他大致了解德扑的规则,这并不算好牌。

荷官翻开了三张公共牌的第一张,是8,男人扫了一眼对方的筹码堆,计算过双方的筹码价值、底池和赔率,从桌前的筹码中丢了一叠出去。

紧张、外加一夜的奔波,闻笛口干舌燥,感觉嗓子快烧起来了。正巧赌场侍者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装满酒的高脚杯。他问价格,侍者说这是为正在赌博的游客提供的免费酒水。他立刻拿起一杯一饮而尽,刚刚代谢完的酒精迅速得到补充,在血液里跳动起来。

到河牌前,其他四位玩家都已经弃牌,桌上只留了男人和大盲位玩家。

男人犹豫了一瞬,推出了所有筹码。闻笛按在他肩上的手,差点就捏碎了他的肩胛骨。

对方也all-in了。

牌桌周围弥漫着奇异的紧张气氛,仿佛空气中四散着红色激光,动一动就会粉身碎骨。淡淡的烟草味和酒精味钻进闻笛鼻腔里,他的大脑好像漂浮在半空中,恍恍惚惚,落不到实处。

男人亮出了手中的牌。桌对面的人同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底牌,骂了句脏话,扔了出去。

是AA。

“我草,”闻笛看了看牌,又看了看男人,感觉脑中一阵眩晕,“这你居然赢了?”

人不可貌相,男人看起来斯文正经,不会背地里是个赌神吧?

荷官把他的筹码扫过来,男人伸出手,慢慢拢到自己身前,打破了闻笛的幻想。

“只是逐渐提升的概率加上一点心理学,”男人转头看着闻笛,“更重要的是,决定结婚之后,幸运女神好像一直站在我们这边。”

闻笛险些激动地跳了起来。赌场带来的兴奋、刺激,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心跳如鼓。他欢呼一声,用手捧住男人的脸,低下头,结结实实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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