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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着迷

你行不行啊 三月桃胡 4133 2024-01-25 16:25:46

江舒亦差点被拽个趔趄。

工作区在显眼区域,他一站起来,众人齐刷刷盯着他。Hogan依旧望着这边,江舒亦回头看靳原,“除了江舒亦,我还有个英文名,Aysen。”

靳原:!!!

他惊诧地看着江舒亦上台,看他熟稔地拥抱Hogan,和同被邀请参与讲座的本土作家握手。

有礼有节,丝毫不怯场。

竟然是江舒亦翻译的。

前座有个丸子头女生手里拿着《All my life 》,靳原问她借,翻开书脊看译者名。

Aysen,好洋气。

后知后觉记起,江舒亦本来就是个精致的小洋人。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

“妈耶,是亚裔吗?他看起来应该是亚裔,不知道是哪国的混血,真好看啊。你们快看他脸,好绝,还有拿话筒的手,啊我死了。”

“好像是文学院的,读书会他就火了把,我对他脸倒是没什么感觉,不吃这款颓丧冷淡风。但有一说一,好爱他的翻译。”

“我也,他除了翻译,自己写过东西吗?不写真的太可惜了,我搜一搜。”

……

靳原抬头看江舒亦。

礼堂主场由橡木地板铺制而成,深蓝色的帷幔系在两旁,正中央布置得像访谈现场,几人围坐在桌子旁,耳边都挂着麦。

Hogan占C位,江舒亦在他左手边,正襟危坐,握着主持人提供的麦克风,正谦逊地回答读者关于两版英文诗翻译的问题。

引经据典,从东西方文化深入浅出……

穿着白色无领衬衫,肩线设计得稍微往前,珍珠贝纽扣,仪态难以言喻的贵气,气质出尘。

灯光仿佛也格外偏爱他,打在他脸上,整个人耀眼到熠熠生辉。

靳原支着下巴,聚精会神地听他论述,听他拆解英文诗。

他听过江舒亦讲英文,地道的牛津腔。读起诗来,更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靳原对文学丝毫不感兴趣,此刻望着台上的江舒亦,忽然觉得,草,原来文学也是一门极有魅力的学科。

手肘忽地被怼了下,靳原回神,看向一旁,认出是学生会另一个戴眼镜的副主席,“怎么了余枫?”

眼镜男为了避免遮挡住视线,半蹲着,“原啊我待会儿有事,你能不能帮忙负责下收尾工作?”

“行。”举手之劳,靳原应得干脆。

“谢了谢了,”眼镜男打趣道,“刚才叫你八百遍都没反应,你这是突然觉醒了文学血脉?”

靳原边凝视江舒亦的脸边回答,“作为高素质大学生,哪能没有一点文学素养,我深入熏陶熏陶。”

“那确实挺深入,看人看得两眼放光,上次你参加IPT夺冠发表感言时,台下的小迷妹也是这样看你的。”

靳原笑了一半停住,移开目光,“别瞎说啊,我可不迷。”

他没再盯着江舒亦,偶尔看一眼。

江舒亦论述时间短而精,把主场还给Hogan。在众人的重重注视中,回了座位,很落落大方,似乎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有些渴,问靳原桌上哪瓶矿泉水是他的。

“少的这瓶。”靳原敲桌示意,眼神不由自主又落回他脸上。

江舒亦和他对视,“怎么了?”

“没什么。”靳原若无其事避开。

江舒亦喝了几口水后翻书做笔记。

他翻译出于兴趣,没有技巧全凭感情。虽然被业内人士评价说风格独具特色,但确实存在诸多不足。

讲座结束将近十一点,靳原忙着做收尾工作,江舒亦也在后台,准备送Hogan回酒店。

路上聊起被导师针对的来龙去脉。江舒亦很有耐心,问一句答一句,附赠诸多细节。

听到和李元炘在公寓的冲突,Hogan嘱咐道,下次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你护住人后带她躲到安全区域让她报警,你别动手。

确实是首选项。

江舒亦也考虑过,但当那女生被还手,瞳孔放大变得惊恐,僵直不动那刻。可能是应激反应,他控制不住把李元炘掼倒在地。

走的湖边小路,湖面波光粼粼,柳条在微风中摇曳。江舒亦慢步走着,轻声道:“I don't know, maybe she reminds me of my mama. ”

在他的记忆早期,江尚文是个温文尔雅的父亲,性子柔,对他妈何韵百依百顺。

高二才发现他有暴力倾向。那天他从学校回家,放假提前了半小时,目睹了家暴现场。

他妈撞在壁橱上,他温文尔雅的父亲判若两人,下手很狠,还特意避开裸露在外的部位。洗把脸,就看起来毫发无伤。

那天,也是江尚文第一次对他实施暴力。而对他妈,已经长达一年多的时间。

何韵上班经常早出晚归,他中晚餐都在学校吃,除了节假日,碰面时间短之又短,江尚文动手次数并不频繁。

就这样瞒了下来。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了解事情因果。

起因是江尚文工作受挫,迁怒于人。他妈在经年累月的管束下本性懦弱,能忍受家暴,除了性格方面,主要顾及他。不想让他适应伦敦环境的同时,又经历家庭变故。

直到江尚文对他动手,才下定决心离婚。

江舒亦有时会觉得,母爱伟大又愚蠢。

但难以苛责。

她每一次克服本性的行为,基本上都是为了他。

湖边的风带着热气,江舒亦那句“maybe she reminds me of my mama”像是呓语,轻易被吹散。

Hogan却沉默了半晌。

其实他以另一种方式见证了现场,不是家暴现场,是被江舒亦撞破后的场景。

那天他准备在后院种悬铃木,习惯拍视频记录历年来庭院的变化过程。翌日翻看视频,捕捉到镜头角落里的一小节画面。

蒙着雨雾的伦敦傍晚,对院窗边,十五六岁的江舒亦挡在何韵身前。

青涩的少年脸颊红肿,双手握枪指着江尚文,手不断在抖。

抖到几乎拿不稳。

握的姿势也不对,生疏,但眼神很坚毅,尽管含着泪。

何韵头抵着他单薄的后背,在哭,藕荷色的长裙拖地,像绽开的、带着淤痕的花瓣。

江舒亦说:“没关系的妈,没关系,你现在离开这里。”

听不见声音,但能看见口型。

枪是他朋友的,被淘汰下来的空壳子,早先送给了江舒亦当玩具。Hogan望着江舒亦失去血色的唇,心想,声音应该颤抖着。

人这一生,有很多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的时刻。在那瞬间,他真真切切地被江舒亦所触动。

相处了这么多年。出于私心,希望江舒亦万事顺遂,要像今晚那样,站在聚光灯下,被惊叹,被夸赞,被艳羡。

更希望别习惯性压着情绪。他数十年如一日严于律己,不懈怠不放纵,除了学业,仿佛无所欲求。

可人性并非如此。

不知怎的,Hogan脑海里猛然跳出,座无虚席的礼堂里,喧嚣声中,江舒亦和靳原台上台下隐秘而长久的对望。

酒店灯火通明,他斑白的鬓发被照得发亮,正踩在厚重的地毯上刷房卡,忽地回头看江舒亦。

泛起了然的笑意,什么都没说,拥抱了下他,温柔和蔼地道晚安。

江舒亦贴了贴他的脸,也很温柔,“Sweet dreams. ”

将近凌晨,偌大的校园冷寂无人,路灯昏黄暗淡。江舒亦顺着湖边走,挑了个柳树下的干净石凳,坐着看湖面上的黑天鹅。

许久之后,接到靳原的来电。

“Aysen,”靳原托着调子,“几点了,怎么还不回来?”

他帮忙做了收尾工作,撤横幅收道具……弄到很晚,回公寓见黑黢黢一片。算算时间,够江舒亦从酒店到公寓来回三四趟了。

“在秋月湖,马上。”江舒亦应道。

“心情不好啊,”靳原问,“在哪?带你去玩。”

过了会儿,岔路口出现辆摩托,靳原精准摆尾,大长腿踩地,没问江舒亦怎么了,只朝他笑,“上车。”

江舒亦没说话,迎着月色,闷热的夜风和湖边柳树上的声声蝉鸣,安静地看着他。

漫无目的地想,正常的语气正常的话,甚至隔着手机,靳原怎么听出来的?

他再次坐上那辆掉漆的二手摩托,经过灯光稀稀落落的图书馆,熟得不能再熟的文学院,烤鸭饭一绝的三食堂……

搭着靳原的腰,又觉自己鬼迷心窍,明天有早课,大半夜不睡觉,竟然去玩。

去哪儿玩?

穿过庄严肃穆的校门,驶进街道。走的大路,油门拧到底,停在数十公里外的大理石建筑旁。

江舒亦仰头望,江城市体育馆?

靳原在侧门捣鼓几下,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认识这里的管理员,随时能来玩。”

江舒亦跟着进去,体育馆顶部的大灯“嘭”地亮起来那刹那,被震撼到了。

宽敞如湖的泳池、高度不定的跳台、似无边际的观众席……像举办国际赛事的跳水场地。巨大的空间里,只有他和靳原存在。

“这个点去沿海公路很危险,”靳原站在7.5米跳台上,笑着说,“在这里,你想怎么跳怎么跳。”

江舒亦望着幽蓝的泳池水,想的却是,没带换的干净衣服,跳完会很狼狈。

神色略带犹豫。

“第一次玩紧张很正常,”靳原提议道,“这样,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

“行。”

起跳的瞬间,江舒亦下意识后退半步,靳原动作太快径直落水,砸起阵阵水花。

片刻后,江舒亦看着湿淋淋走上跳台的靳原,心里生出愧疚,抽了张纸巾给他,“擦擦脸。”

“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小了?”靳原囫囵擦了遍,“十米而已,又不是在墨西哥的拉奎布拉达,算了,我带你下去。”

弄湿了就弄湿了,反正大半夜的,也没什么人能看见,江舒亦说服自己,但走到跳台边,从高处向下望见幽深的水池时,还是忍不住甩开了靳原的手。

靳原独自坠落,溅起汹涌的水花,泡水里喊:“江舒亦!”

江舒亦下了跳台,朝靳原伸手想拉他上来,反被靳原拽下泳池。

“靳原!”江舒亦差点呛水。

靳原双手搭在泳池边缘圈住他,“自己说,你过不过分?”

“过分,”江舒亦浸在水里,近在咫尺地跟他对视,“但不想弄湿。”

“那你现在还不是湿了?”靳原探身逼近,“湿透了。”

夏季,触水的感觉不错,江舒亦踢他小腿,“拜你所赐。”

很轻,又有水的阻力,不像踢像擦过,靳原低头看江舒亦,笑着喊:“Aysen,帮我也取个洋气的英文名呗。”

故意使坏,Aysen含在舌尖,每个音念得百转千回。

“我想想,”江舒亦带了点笑,“Bysen。”

比森?挺正常一个名字,但靳原总感觉在骂他,卡着江舒亦下巴,很凶,“骂我呢?”

江舒亦便拍他脸,“撒手。”

靳原撒是撒了,又凑他颈窝里闻,“你是不是擦了香水。”

江舒亦浑身湿漉漉,背贴着池壁,衬衫透得明显,水珠从下颌滑到侧颈,再滑进锁骨,摇摇欲坠。

抬眼看靳原,眼神也像浸了水,如静似动,透出股欲说还休的朦胧感。

没擦,但应的是,“嗯。”

靳原撞进他眼神里,心跳停了半拍。江舒亦轻敲他胸口,“看什么?离我远点。”

靳原猛地把江舒亦压在池边,笑归笑,寸头和纹身衬得他满是侵略意味,“就不。”

“我说离我远点。”

“我说就不。”

“……别闻我,混蛋……”

“你怎么不长记性,不让我闻,我偏闻。”

……

泳池里水花四溅,忽地传来脚步声,踢踏踢踏由远及近。靳原抬头看了眼,见走廊走来个穿黑色制服的保安。

把江舒亦抱上泳池边缘,随着双手一撑,跟着上岸,攥着他手腕往前跑,“保安来了,赶紧走!”

江舒亦震惊,“你说你认识!”

“骗你的。”

体育馆空旷无比,江舒亦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狼狈地疯狂逃窜,衣服裤子全湿,地上布满水印。

保安在后面紧追不放,他跟着靳原慌不择路四处跑,穿过冗长的走廊,钻进蓊郁的绿植,将将在保安摇人时,摆脱他的视线。

两人藏在逼仄的楼梯间。江舒亦额上沁出了汗,手撑着膝盖喘气,身上乱糟糟,有种生活被颠覆的错乱疯狂。

飙车掉海里算什么离经叛道,这才是真正的离经叛道,看向即是同谋,又是罪魁祸首的靳原,骂他,“非法入侵抓到了要判刑,你个犯罪分子。”

“好玩啊,你不是最爱玩刺激,”靳原说,“抓到了顶多挨顿呲,我总不能带你去飙车,再让你受伤吧。”

江舒亦喘匀气,继续骂,“混蛋。”

“少来,你明明就很享受做坏事的感觉,”靳原弯腰看他,“你眼睛在笑诶。”

江舒亦还在喘,笑意压也压不住,推开靳原的脸,“你好烦。”

确实享受,被规矩束缚久了,破坏秩序规则带来的满足和爽感难以言表。

乐极生悲,出体育馆后发现钥匙忘了拔,摩托车被偷了。

靳原:“哪个崽种这么缺德?”

侧门有烧烤摊,俩中年男人靠近这边吃着烧烤。江舒亦过去问,莫名被骂了一顿。

他们喝得很醉,肆意对陌生人发泄戾气,其中一男的甚至蓄意推搡。

“动手试试,”靳原把江舒亦拉到身后,用酒瓶指着喝醉的光膀男,“信不信我打爆你们。”

男人只是借酒发疯,没到人事不分的地步,见来了个硬茬,立刻安分下来。

车丢了找不见,有共享单车,也可以打车。

但他们都没提,顺着马路一直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以暴制暴虽然不道德,但很爽,”靳原揽住江舒亦的肩,“你就算了,别逞强,站我身后就行。”

“你很能打?”

“护你绰绰有余。所以,遇到事及时告诉我,别再出现你导师的情况。”

江舒亦笑着配合道:“路边有条狗朝我叫了几声,我吓死了。”

“吓死了啊,”靳原也笑,“等着,我去扇它两巴掌。”

……

月光如纱似雾,两道影子被拉得老长,马路牙子或直或弯,似乎永无尽头。

走走停停,半路还逛了夜市。黎明时分在江城一家老字号早餐店吃了早餐,回学校天已大亮。

上课的学生神色匆匆,穿梭在校园里。靳原摸了摸兜里的校园卡,路过商店买了支笔。

江舒亦纳闷,“公寓里堆了一柜子的笔,怎么还买?”

“考个试。”

上学期理论力学的教授课上了大半,突然出国访学,这学期回来继续讲,专业课刚结束,安排了结课考试。

还剩二十分钟开考。

靳原逆着人流前行,没回头,懒散地朝江舒亦摆手,“走了。”

江舒亦站在银杏树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意外又不意外,半晌,很轻地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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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感谢凌云湘、今天你磕cp了吗、Jing_投喂的鱼粮,不散散散ovo投喂的猫薄荷,青花鱼cr557txd3iw、唯有你解忧、十八君、耶啵啵呀、青花鱼78g7qwobs5h投喂的鱼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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