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芋湫和许停四目相对，后者别过视线，干巴巴道：“我没事。”
少年垂眸思索，似乎有些苦恼。
人总要有点边界感，他不敢过问对方的私事。
当练习生时，总有人抱在一起大哭，哭完又继续练习，他问了才知道，原来拥抱是可以回血的。
让许停和他贴一会儿，应该会好些吧？
他踮起脚，张开手臂。
“哥，我……抱抱你？不要难过啦。”
看着面前的少年，许停神色复杂。
对方明明不习惯肢体接触，但却主动对他张开怀抱。
像情绪敏感的小猫。
明明不爱贴贴，但人类伤心时，却会主动走过来，把软软的肉垫伸给你。
许停伸出手，没有抱山芋湫，而是揉了揉他的头。
“真的没事，谢谢芋湫关心我。”
他轻声，“湫湫好乖。”
山芋湫被揉懵了，呆呆仰头，看着忽然笑起来的青年，半晌，才唔了一声。
“那，那你没事就好？”
许停应了一声。
他垂眸，咬着牙暗暗做了个决定，拉着少年的手进了屋。
屋内，何清目瞪口呆，“还真给人哄回来了……湫湫，这个家没你不行！”
许停苦笑着摆手，“别打趣我了，不好意思大家，家里最近出了点问题，以后我会控制好自己的。”
沈朝日：“啊？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没什么事，已经解决了。”
山芋湫在一旁发呆，听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不对。
家里……出了问题？
那岂不是山家？
他一惊，屁股没坐稳，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
这下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哎，湫湫怎么回事，没事吧？”
“怎么坐着好好的又掉下去了？”
山芋湫脸颊微红，“没，没事……”
他抓着桌子，慢慢挪动回去。
经纪人去拿了些材料回来，开始讲解新专辑。
这次专辑是奇幻魔法主题，整体风格神秘又浪漫。
“公司的意思是，趁着这波热度赶紧出张专辑，说不定能给你们抬咖呢！”
经纪人拿白板笔划拉两下，“今天约了录音老师，先让你们熟悉一下主打曲，过几天就要学舞和拍摄MV了，最近行程有点紧，可能会累，但坚持住才能更红，明白吗！”
“明白明白！”
山芋湫低头看着桌子，没有开口。
他还在揣摩山家的用意。
豪门太复杂，他只想当个小爱豆，但要活命，又不得不参与进去。
断绝关系很难办，除非他能找到当年山家换孩子的线索。
但他又不是福尔摩斯！
山芋湫叹气。
山家父母好久没联系他了。
孩子静悄悄，必然在作妖，父母也是同理。
他软趴趴瘫在桌上——生活好难。
经纪人忽然敲敲白板，“山芋湫，你有在听吗？”
少年一个激灵抬起头，“唔！在、在听！”
其他人乐了：“湫湫你也太呆了吧！”
“坐好小心点啦！别再滑下去了！”
山芋湫弱弱反驳：“不会滑下去……那个是例外！”
经纪人板着的脸也缓和，笑了笑，“好了好了，大家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等下先去录音老师那边，都打起劲来！”
“对了，公司那边会有摄影师记录，以后当专辑花絮，你们都注意点啊！别出洋相！”
扫了一眼众人，经纪人又补充：“贴也别太过分，咱们现在的团队定位暂时不需要麦麸，自然一点就好。”
何清：“那岂不是不能和湫湫贴贴了？！”
许停点醒众人：“镜头下你随便贴啊。”
山芋湫警告：“不许想这个啦！”
平时也不喜欢贴太近！
除非自己愿意，不会给贴贴机会的！
*
录音室距离不远，山芋湫坐在车的后排看手机。
裴天宜将剧本发了过来，文档不长，剧情也很简单。
导演张文十分出名，捧出了无数明星演员。
裴天宜的第一个影帝奖就是凭借他导演的电影拿到的，后面又出了瞿千莉这个新晋影后。
这么有名的导演，怎么会来找他？
山芋湫心里疑惑，又看了看演员表。
旁边的沈朝日瞄了一眼，讶然，“湫湫你在看什么？怎么会有王溪的名字？”
何清闻言，回过头，“什么事，王溪又干什么了？”
山芋湫歪歪脑袋，“……王溪是谁？”
沈朝日和何清七嘴八舌介绍——王溪，隔壁公司男团的队长，刚刚发布第一张个人专辑。
为了撑场子，专辑发布当天买了不少热搜，没想到正好撞上山芋湫发自拍，热搜被压了一头，毫无水花。
何清小声，“有人路过他们公司大楼，说他蹲在路边骂你呢！”
山芋湫也小声，“那……热搜又不是我想上的。”
关他什么事情，他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干嘛骂他。
何清一愣，笑着说：“没错！我们湫湫随手一发就上了热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
沈朝日捧哏，“是啊是啊，谁叫大家都喜欢湫湫呢！”
山芋湫耳根发烫，试图捂嘴，“别说这种话啦！”
一个两个都喜欢逗他，太坏了！
裴天宜甩了个张导联系方式便没再说话。
他最近似乎很忙，一点声响都不出。
山芋湫试着加上张导的账号，对面秒通过。
【张文：芋湫啊！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张文：剧本怎么样，要不要接？接的话我现在就跟你签合同！】
【张文：猫猫卖萌表情.jpg】
山芋湫被这一连串话砸懵了。
——传说中又凶又严肃，训哭了好多演员的张导，竟然是这样的吗？
想到对面是个中年男人，他看着卖萌表情包打了个激灵，连忙回消息。
【湫：张导，很想和您合作><但是最近我们要发新专辑啦，公司没说后面的安排qwq】
【张文：最近有专辑行程啊……那可能有点不合适】
【张文：不瞒你说，这是我一位朋友投资的网剧，说起来，你俩还是一个姓呢，哈哈，说明我们有缘啊】
【张文：那有合适的剧本我再叫你，对了，你有没有邮箱？你那公司太差劲，我联系好久都没消息！】
山芋湫想了想，从备忘录翻出邮箱地址，发给张文。
【张文：我这有几个朋友想联系你，我直接把邮箱给他们喽？】
【湫：好~谢谢张导！】
【湫：猫猫比心.jpg】
少年回复完，车正好停下来。
录音室里人不多，只有几个工作人员，不远处，坐在中间戴头戴耳机的胖男人明显是领导者。
公司请来的摄影师早早准备好，打开相机开始录制。
胖男人摘下耳机，开口：“提高效率，咱们一个一个进来单独指导，公司已经分好歌词了。”
他起身，朝许停招招手，“队长先来。”
何清在山芋湫耳边小声，“这次怎么是老马？”
沈朝日也吐槽：“老马可严格了，有半点不合他心意的都要骂，而且对下属也不好，经常无差别攻击……”
旁边，几位工作人员之中，一位扎高马尾的女人走来。
她递出几张纸，“你们先拿着歌词看看，麻烦经纪人把demo样稿发给他们，先听听旋律熟悉一下。”
看到山芋湫，她笑了笑，“芋湫我经常看你直播呢！能给你们制作专辑真是太好了！这次专辑时间紧张，会不会累啊？”
少年乖巧摇头，“谢谢姐姐关心，不累的。”
他抬头，盯着女人眼下隐隐的乌青，有些担忧，“姐姐你们才辛苦了，时间这么紧张，加班很累吧？”
女人一怔。
确实，她和工作室熬了几天夜，才有了这次专辑的歌曲。
加班还被上司骂，她差点精神崩溃，想着能见到刚刚喜欢上的爱豆才缓和过来。
山芋湫小声询问：“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如果没有，姐姐你们去休息一下吧。”
对上那双漂亮的异瞳，女人眼睛一酸，摇摇头，“没什么事情了。”
少年眼睛弯了弯，“那，辛苦啦，休息休息吧。”
相机尽职尽责记录下这一幕。
难得有休息的时间，女人和其他工作人员坐在一起。
她们看着山芋湫，窃窃私语。
“太懂事了……从来没见过这么懂事的。”
“他很敏锐哎！我今天还遮了遮黑眼圈，没想到被他看出来了。”
“他好关心粉丝啊，搞得我都想粉了！”
看着少年精致的侧颜，她们纷纷发出感叹。
“果然是天生该吃这碗饭的！”
其他成员一个接一个进去，山芋湫缩在沙发上，听完一遍demo后便摘下耳机。
他的耳朵很好使，从小对声音极度敏感，一丁点轻微的声响就能吓到他。
练习生时期，公司专门做过测试，说他是绝对音感，天生该是学音乐的料，并建议他转行当歌手。
山芋湫拒绝了。
和不当演员的理由一样，没钱没后台，路走不下去的。
“虽然怕声音很麻烦，但至少听这种东西的时候会方便……”
而且他的歌词一如既往的少，听一遍就能记住。
山芋湫小声嘟囔，切换到另一个app。
团综发布有一阵了，官博评论区全是尖叫。
【天啊湫湫竟然这么大胆！太反差萌了！】
【啊啊啊啊好帅！湫湫保护三个哥哥！】
【有没有人懂这张照片……截图.jpg】
他点开图片。
昏暗的小船里，少年一改平日可爱漂亮的模样，眼神冷淡，表情微僵硬，似乎有些不悦。
他苍白的脸上是喷溅的红色液体，发尾微湿，贴在皮肤上，再配上那双独特的异瞳，像是蛰伏在暗处的非人异族。
神秘又诡谲。
【我懂我懂，狼人少年太带感了呜呜】
【有没有类似的代餐剧或者文？】
【我觉得没有，湫湫太独特了，全世界无代餐！】
看到夸赞，山芋湫有些害羞，他收起手机，准备再看一遍歌词。
录音室忽然传来争执的声音。
“……都说了上扬，放开嗓子！怎么就听不懂！这句词很难吗？”
“马老师，我们嗓音就这样了，再放开也不是细嗓啊……”
“还敢顶嘴？！”
录音室的门刷地拉开。
老马满脸怒气，“再改！这歌他们唱不了，你们今晚加班改出来！”
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经纪人：“但是再改会不会太麻烦……”
老马：“不会唱歌的闭嘴！”
经纪人讪讪闭嘴。
山芋湫捂着耳朵，蹙眉往里缩，像只炸毛的猫。
何清的声音从录音室传出：“让芋湫试试，说不定他能——”
老马打断，稀奇道：“你们公司分这么点词给他，难道不是因为他不能唱吗？这还试啥试。”
山芋湫的嘴抿得更厉害了。
不存在的猫耳变成了飞机耳。
他抓着歌词纸起身，啪嗒啪嗒过去。
伸手，拿走了监听耳机，尽力做出凶巴巴的样子。
少年声音不满。
“我能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