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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金错刀(十五)

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重生] 若兰之华 2986 2024-07-27 08:19:58

谢琅在军中也经常要写文书写战报,字也是练过一阵子的,只是和卫瑾瑜这样世家出身的子弟没法比而已。

两卷渡亡经抄完已近三更。

卫瑾瑜已经拥着氅衣,在榻上睡了过去。

少年郎长睫纤秀,双目安静闭着一只手自然垂落在榻边那腕间的金环也展露了出来。谢琅单膝半蹲下去一错不错打量着眼前人。

也只有在睡梦中,他才有机会看到对方收敛了一切敌意和锋刺,温润明净的模样。

他多希望,他们永远能如今夜一般,心平气和地相处。

寺院的静室到底不能和京中的府邸比虽然烧着炭盆和暖炉依旧清清冷冷谢琅出去向寺中僧人借了一床被子盖在氅衣之上。

正要松手时,视线忽一定。

因看到了卫瑾瑜白皙颈间的一道伤痕。

那伤痕隐在颈窝里一般情况下有衣裳遮掩根本不会露出来,只因卫瑾瑜睡时领口松散了些才展露出来。

谢琅瞳孔轻一缩起身坐到榻上掀开被子用氅衣裹着把人抱起将那件素色绸袍慢慢褪了下去。

两道几乎贯穿半个背部的鞭伤也慢慢露出全貌。

谢琅心口控制不住紧缩了下。

卫瑾瑜也被他动作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伏在一面宽阔的肩膀人,后背发凉,袖袍只松松挂在臂间,顿时警惕问:“做什么?”

“别动。”

谢琅声音里是隐忍的切齿。

他指腹极轻缓的擦过其中一道鞭痕,轻不可察颤了下,问:“谁干的?”

卫瑾瑜才反应过来他是问他背上的伤。

“是卫氏么?”

谢琅接着问。

声音里已带了浓烈杀意。

卫瑾瑜轻笑了声。

明亮眸子饶有兴致打量着眼前人:“怎么?你要烧了卫氏乌衣台,为我报仇么?”

谢琅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卫瑾瑜默了默。

忽然想到,上一世,此人的确一把火烧光了乌衣台。

新仇旧恨,对卫氏,此人自然能毫无顾忌拔刀相向。

“不是卫氏。”

卫瑾瑜双手撑着面前人的肩,坐直一些,声音很轻,几乎是报复的语气。

“是你谢唯慎这辈子都杀不了的人。”

“所以,永远不要在我面前说替我报仇的话。”

卫瑾瑜要起身,自己拢上衣裳。

谢琅却不肯松手,依旧执拗问:“那是谁?是韩莳芳,对么?”

“无论是谁,都与你无关。”

谢琅沉默良久,就在卫瑾瑜真的觉得有些冷,皱起眉,要说话时,那固在他腰间的手终于撤下,道:“伤口有些发炎,我给你上些药。”

卫瑾瑜想了想,没有拒绝。

因为以他的体质,伤口发炎意味着可能会引起发热、生病这些麻烦事,他想过来给亡母抄经不假,但丝毫没有留在山上养病的兴趣。

“袖袋有药。”

“不用你的。”

谢琅取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外伤药,让卫瑾瑜趴伏在枕上,用指腹挑了膏体,轻缓地涂抹在伤口上。

那药膏果然有些与众不同,涂抹在伤口上,非但没有刺激到伤处,反而冰冰凉凉,有镇痛作用。

“这是冰玉膏,北境军中一名老军医研制的。”

“花钱都买不到,治疗外伤是最好的。”

谢琅道。

卫瑾瑜只听着,没有说话。

等谢琅上完药,方道了句:“有劳。”

伸手要把衣裳拢上,谢琅道:“别动。”

他把伤药搁到一边,又将炉子和炭盆都挪到榻边,让伤口晾了片刻,确定膏药大部分被吸收掉了,才帮着卫瑾瑜将衣裳穿好。

冰玉膏不仅可以镇痛,还有轻微的麻醉功效。

卫瑾瑜很快睡了过去。

谢琅将氅衣和被子都盖上去,确定人不会冻着,方支腿靠坐在榻边,对着跳跃的炉火沉默出神,垂在身侧的拳,一点点捏紧,直至发出咯吱响音。

寺中有专门供奉经书处。

谢琅枯坐了将将有半个时辰,方起身,抄起案上抄好的两卷经文,往供奉经文的慈悲殿而去。

因陆陆续续有香客来抄写经书,慈悲殿灯火彻底通明,有专门的僧人值夜。

见谢琅过来,僧人念了声佛号,问:“不知施主为何人供奉?”

谢琅沉吟片刻,道:“在下代人供奉,他姓卫。”

“原来是卫小施主。”

僧人引着谢琅来到一处佛龛前,道:“卫小施主为亡母所供经书,都存在里面,施主既是代为供奉,便自己放进去吧。”

谢琅打开柜格,才发现里面已经足足放了五排的经卷,从上往下看,经卷渐次泛黄,显然越靠下的经卷,年份越久。

所有经卷都是一式两份。

谢琅将经卷放到最上面的规格中,忽问:“我能看看这里面的经卷么?”

僧人点头。

“自然可以。”

谢琅取出最下面规格里,泛黄最厉害的那卷经文,展开一看,上面字迹果然仍透着稚嫩,显然书写者年龄尚小。

谢琅看僧人已有些年岁,便问:“他很小的时候便来寺中抄经了么?”

“是啊,几乎每年正月初一,卫小施主都会上寺中来为亡母手抄两卷渡亡经,今年倒是偷一会除夕过来。对了,卫小施主还给寺里捐过不少香火钱呢,可是我们庙里的大香客。”

“不过,以往卫小施主都是一人过来,今年能得施主相伴,倒是极好的。”

谢琅在佛龛前站了会儿,将手中经卷放回原处,按规矩一丝不苟上了三炷香,转身之际,见大殿门口站着个老和尚,正目光复杂望着他。

老僧介绍:“那是我们主持,了空大师。”

了空道:“施主走错地方了。”

谢琅不解。

了空道:“施主这一身杀伐之气,不该出现在佛门。”

谢琅若有所思。

客气朝了空作了一礼,道:“久闻大慈恩寺的了空大师最擅解签,我身上恰好有一签文,困惑已久,不知可否请大师解惑?”

了空抬了下手,请谢琅到一边蒲团上坐。

谢琅走过去,盘膝坐下,从怀中取出那根一直贴身保存了许久的签文,递到了了空手中。

这根签,正是殿试之后,谢琅与卫瑾瑜一道在大慈恩寺求的那根。

了空视线落在那第一行字上,目中露出异色。

“施主将此签带在身上,神魂是否常受惊扰?”

这下换谢琅意外。

“的确如此,大师如何知晓?”

“逆天而行,非是常道,以刀兵之身祭问鬼神,神魂岂得难稳。”

了空又问:“那施主想要老衲为你解何困惑?”

谢琅实话实说。

“我自觉,此签与我所求之事毫无关联,故而不解。”

“而且,我总觉得此签有些不吉,是不是意味着,我终将死于非命。”

这话说出来有些残忍。

然而上一世,他便是万箭穿心而死。

这一世,即使获得了重生的机会,可这借来的命数,又能维系几时,谢琅不敢确定。

了空道:“眼下不解,也许以后会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还请大师指点。”

了空却摇头:“此事老衲指点不了,但从签文来看,施主心中有很深很远的执念,困着神魂,不得解脱。若有一朝能解开这执念,窥透那因果,寻得那机缘,自能逢凶化吉,如愿以偿。”

“而且,施主那一缕神魂不稳,应当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人吧。不如好好想一想。”

语罢,了空将签文放下,念了声佛号,起身离开了。

谢琅听得云里雾里。

忘记了很重要的人。

怎么可能。

他虽重生,却未失忆,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只要是和他有关联的人,无论仇人还是朋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么可能忘记。

倒是这老和尚,神神叨叨,满嘴玄话,教人怀疑。

回到静室,卫瑾瑜依旧在熟睡,谢琅给炭盆添了些碳,直接席地而坐,抱臂靠在榻边,闭目浅眠。

卫瑾瑜一觉睡到次日天亮才醒,睁开眼,就闻到了室中飘着的米香。

坐起来一看,就见炉子上吊着一个小瓦罐,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谢琅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碗筷。

见卫瑾瑜醒来,眉峰展开,笑道:“寺里不能煮肉,我就煮了些菌菇粥,待会儿尝尝。”

卫瑾瑜没说什么。

两人一道用过饭,谢琅道:“山里冷,不利于养伤,我已经让李崖准备好了马车,待会儿送你回府。”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

卫瑾瑜搁下筷子,表示自己吃好了。

“此事没得商量,一则,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二则,昨夜下了雪,山路湿滑,你的护卫驾车,我也不放心。”

“而且,昨夜你来这里,没同你的护卫说吧。”

一刻后,谢琅与卫瑾瑜一道出现在慈恩寺门口。

李崖已经在驾车等候。

见二人出来,忙跳下车,打开车门,道:“三公子请上车吧,车里有炭盆有热茶,还有新出炉的包子和糕点,暖和着呢。”

卫瑾瑜朝他致谢,踩着脚踏上了车,谢琅随后上去。

一路平稳顺畅,入了城,谢琅先把卫瑾瑜送到公主府,才回谢府。

到了谢府门口,却见停着辆暖轿,轿旁有锦衣卫随行。

这是阁老们才有的规制。

“是韩府的轿子。”

李崖道。

谢琅下车,要进府时,视线掠过暖轿,忽一顿。

正在轿旁低声同韩府仆从说话的人显然没料到谢琅会这时出现,抬脚就要走。

“站住。”

谢琅道了句。

那人只能停步。

转过身,笑着同谢琅行礼:“谢世子。”

谢琅打量着对方:“我当谁这般眼熟,原来是杨护卫。”

“怎么?如今杨护卫不在公主府当差,令攀上韩府的高枝了?”

杨瑞照旧不动声色笑了笑。

“世子言重,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素来是今日做东家,明日走西家,能糊口就不错了,哪里谈得上攀高枝。”

谢琅一晒。

“杨护卫本事大呀,只是糊口差事,都能对阁老府的人发号施令了。”

杨瑞笑笑,不说话,脸色到底有些不自在。

这时苏文卿从谢府出来,道:“世子一夜未归,谢伯父好生担心,正等着你呢。”

谢琅方把视线从杨瑞身上挪开,提步往府内走了。

听说谢琅回来,孟祥从廊下迎出来。

道:“韩阁老是带着圣旨过来的,正在屋里同王爷和二爷说话,听说陛下要给大公子官复原职呢,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孟祥喜滋滋道。

谢琅脚步顿了下。

“给大哥官复原职?”

“是。”

孟祥打量着他脸色。“怎么?世子不高兴?”

“屁话,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罢了。”

谢琅拍了拍身上雪,径直掀帘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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