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义达米安知道自己在做梦。
当一个正常的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类以一种不科学的姿态悬浮在半空的时候，多半的人都会在认清自己的处境之后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尤其是对于不义达米安而言。
良好的记忆让他记得自己在此之前身处的位置，周遭的环境，甚至是手上正在进行的任务——那么理所当然的，在被一阵眩晕无可抵抗的击倒，陷入黑暗之后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悬浮在半空，对于早已有过类似经历的不义达米安来说，情况并不难猜。
慌乱，不存在的。
甚至于警惕也不过只是维持了短短的数秒就已然停歇。
和不义莱克斯的情况有区别，不义达米安睡着的时候陷入异样视角的概率很大，甚至于已经到了闭眼就是异样视角的地步。
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梦见什么有用信息，更多时候是被限制在某个地方飘着哪也去不了，但到底次数多了，都快习以为常了。
因此短暂的适应了自己的状态之后，不义达米安就开始轻车熟路的观察期周围来。
和前几次闭眼之后所经历的迷雾一般的昏红场景不同，这一次的视野相对还算清晰。
能看的见周围的独栋独栋的房屋建筑，偶尔还能看到一些面容模糊的人群。
依照不义达米安的习惯，到达一个新地方，不管是通过怎么样的方式到达，第一件事情肯定是先四处转转观察一下周围，确定一下位置，想办法获取一些目前能收集到的情报。
毕竟这边人的面容和口音虽然不清晰，但大体轮廓和发音还是相对明显的，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来这里依旧在美国境内。
可他动不了。
就像是四周多出了空气墙一样，别说是挪动位置，不义达米安现在连简单的抬手都做不到。
仿佛突然失去了四肢，限制对比起之前的所有都要大上太多，现在他唯独能动的，也不过只有自己的脑袋罢了。
不是不难受的，但经历的多了，不义达米安也知道这情况不是自己想能改变就能改变的，挣扎了一小会儿确定自己的确只有脑袋在线之后，倒也逐渐地安静了下来，没生多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他在等待。
等待接下来的变化。
而这种等待，在堪称漫长的禁锢中，持续了近乎半个小时的时间。
这半个小时不义达米安仅靠着转动角度有限的脑袋，也基本对周围做出了一个最简单的判断。
乡下。
这么说虽然有点过于粗暴，但这里的确显而易见的属于美国某个乡下的小镇。
稀疏的人流量，大面积简单却并不具备密集高楼的建筑群体，足矣让这个地方和【纽约】【哥谭】这种大城市达成明显的区别。
反正就不义达米安的观察来看，这地方还是挺安宁的，充斥着一种小镇的朴实，不管是节奏还是生活方式都慢的离谱。
来往的人群以一种闲适的方式交谈，配合上暖融融的阳光和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说老实话，不义达米安对这地方感觉不错，但他真看不出这里有什么特殊的。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这次昏迷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停留。
毕竟按照往日长期的经验来看，毫无疑问即使是短暂停留毫无信息价值昏红的迷雾，都属于一种危机四伏的状态，而这里着实有些太和平安静了，甚至都不是浮于表面的那种。
最重点是，或许是未来，又或许是现在，但不管是哪一种，按照不义达米安的经验，这些奇怪的梦境或多或少都和这个世界的【超级英雄】们有点关系。
但这里。
这个小镇。
说老实话，不义达米安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这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甚至开始猜测这里会不会是堪萨斯，会不会是和这个世界的【超人】有关。
可他却又迟迟看不到【超人】的相关内容，这又多少让他觉得疑惑。
还有这个特殊的视角。
不义达米安其实一老早就想抱怨了——这个视角未免有些矮的离谱。
以至于到了周围来来回回的人里面，基本是个大人都比他高的地步，一度让不义达米安觉得时光倒退回了自己的幼年。
说句难听的，不义达米安觉得自己现在要是实体，个头搞不好也就和路边的消防栓一样高。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这么矮的视角到底是因为什么，就好像他到现在也没弄懂这一次梦境的视角到现在都堪称固定机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而变化，就是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多少有点烦躁的时候发生改变的。
起初只是一点点视线的晃动。
不明显的缓慢转移让陷入沉思的达米安在最初的时候并没有很快的反应过来，直到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将他惊醒。
像是被装在快速挪动的罐头里，剧烈的晃动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突然发生，紧随其后的，是对比起之间堪称凝固一般，飞快移动的位移。
不义达米安几乎是以一种无可掌控自己的状态被强行牵扯着挪动，甚至于惊愕之间下意识的挣扎，都被直接镇压。
他依旧只有头能动。
挪动的方向不受他的掌控，同样也不受他的意念引导。
不义达米安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拉扯着自己前进，唯独能感受到的，也不过只有脸侧呼呼而过的风声。
他很快的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人在奔跑，同步也听见了耳边细细的喘息。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虽然还不知道到底谁是牵引着自己的主体，但毫无疑问，此时此刻的不义达米安多少已经猜到了自己视线那么矮的原因。
——孩子。
这个奔跑的存在，是一个孩子。
大概年纪很小，因此跑步的步伐并不算稳，再配合上小孩子的特殊视角和旺盛精力，所以回馈回来的就是很快的速度。
整个奔跑大概持续了数分钟的时间，直至最终停留在了一座看起来很普通的屋子前。
就像是每一个归家的孩子一样。
开门，换鞋，上楼。
大概这个孩子格外的爱干净，不义达米安还注意到了对方居住的小屋内格外整洁的摆件——然后就紧随其后的跟着飘到了卫生间里面。
内置的卫生间，不算很大，设备倒是齐全，最内侧还有一个巨大的浴缸。
能看得出这是专属于小朋友的房间内设，所以就连洗脸池前面都摆着一个小小的楼梯小平台，方便个头小小的崽崽自己爬上去洗漱。
整个房间都平平无奇的很，说老实话，不义达米安除了能看出来这个孩子格外卫生整洁以外，其他什么也没能发现。
毕竟这家伙就连镜子都擦得闪闪发光没有水痕。
以不义达米安的视角，他甚至看得见镜子内自己以一种略有些僵板的姿势飘在半空中，很是怪异。
不过好消息大概就是他这会儿因为镜子，终于能看得见自己跟随的这个孩子的模样了。
有点可爱。
金发蓝眼睛，肥嘟嘟的脸蛋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整个人看着又软又甜，典型的美国小天使外表。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让不义达米安觉得有点眼熟，但仔细想想，记忆中却又确实没有能匹配得上的人选……
这小子是谁？
不义达米安眼含打量。
然后下一秒——那双水汪汪的湛蓝色眼睛的视线突然偏转了一下。
肉眼可见的，婴儿肥上出现了一抹震惊的神色。
两只小拳头下一秒就伸到了眼前，不可置信的揉了揉，似乎是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揉都没有办法把眼前的不速之客揉走，随后有点沮丧的放下。
于是婴儿肥上的震惊变成了警惕。
“嗯？你是谁？”
不义达米安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小的孩子似乎能看得到自己。
从镜子里。
可是这怎么可能？
他虽然在这里，但他们应该是不同的两个时空才对。
不义达米安下意识的皱眉，一种近乎审视的眼神就那么刺了过去。
视线在镜中和小小的孩子接轨了，有某个瞬间，不义达米安很确定自己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害怕的情绪。
想想确实也挺正常。
如果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普通的经历自己的一天，又普通的回家，普通的照了个镜子，然后在镜子里发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不存在，也不认识的大家伙——
对于一个刚和消防栓一样高的孩子来说，确实好像挺恐怖。
不，或许是非常恐怖。
“你是鬼吗？”
不义达米安听见对方颤抖的声音了，带着点幼儿的稚嫩，一抖一抖的可怜得很。
哦，他好像还有点想哭。
一双蓝眼睛又有点湿润润的了。
一个胆怯的小鬼。
怎么会有胆子这么小的小鬼。
不义达米安沉默了一下，眼看着圆滚滚的泪珠要顺着婴儿肥滑落下来，他终于开口：“我才不是鬼。”
语气算不上生硬，但多少带着点僵板。
他大概是太久没和这样单纯的因为害怕而害怕，而并非因为身份害怕他的孩子交流了。
这让不义达米安想到了自己还是罗宾的时候和不义蝙蝠侠出去夜巡。
对比起黑漆漆的大蝙蝠，年幼的罗宾总是要承担安抚的工作。
他以前是随身带糖的。
给那些受害者中的孩子作为安抚，在记忆里总是好用的过分。
以至于下意识的就想去掏自己的小兜兜先给这个胆小的崽塞一块，先让对方别哭了，但等掏了个空，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给不出来糖果了。
有点尴尬。
不义达米安抱起了胳膊，假装无事发生。
但他注意到镜子里的那只崽还在看着自己，像是好奇他的动作，含满泪珠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怯怯的好奇。
“你在干嘛？”
小小的孩子问：“你是不是要掏一个袋子把我兜走？”
不义达米安：“…………我为什么要把你兜走。”
“你说你不是鬼。”小豆丁认真的说：“我觉得你好像在说谎，但是你没有把我吃掉，也没有伤害我，所以我觉得你也有可能说的是真的。”
“不过你突然出现在我家了，我不认识你，你也不是哥哥邀请来玩的朋友。”
小豆丁补充道：“我觉得你也可能是人贩子，趁哥哥不在，所以想要偷小孩卖掉。”
小豆丁说到这里有点可怜巴巴的，好像就突然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一样，后知后觉的眼底有惊慌涌上心头。
但就这样了，他甚至还试图和不义达米安商量，一副努力在大坏蛋手里捞捞自己的样子：“如果你真的是偷小孩卖，我给你钱的话，你可以不要把我兜走吗？”
不义达米安：“…………”
他属实无语了：“…………我不是人贩子！不偷小孩！”
不义达米安突然开始觉得现在的小孩真难懂。
是因为年纪太小所以格外能想吗？
这要真是人贩子还能在这儿和即将被绑架的家伙聊天？早打晕了带走了，毕竟这小孩儿看起来就笨笨的，似乎不怎么机灵的样子。
不义达米安对此真的觉得迷惑。
就这么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笨拙的小孩，到底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甚至就连住的位置都这么的普通。
普通的邻居，普通的家，普通的卧室。
唯一不普通的大概是到现在为止不义达米安都没看到这个家里除了这个孩子以外的其他任何家庭成员。
他甚至也没能看到什么类似于全家福的照片。
但这个孩子不是独居的，且不说年龄和生存条件，只看整个房间内的布置，也绝对有成年人的痕迹。
应该就是‘哥哥’了。
不义达米安想到了之前这个小豆丁提到的词汇。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当前的一切都让他清楚的明白自己这一次在这个梦里的维系人是面前这个孩子，但就好像冥冥中总有一种直觉在告诉他，不管是这个小豆丁，还是这个小豆丁嘴里的哥哥，都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尤其是这个所谓的“哥哥”。
不义达米安的视线再度落到了小豆丁的身上。
但对方这会儿的话题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在不义达米安沉思的这段时间里，这个小家伙就一直没有住嘴的意思，像是自带了一个嘴部发射器，叭叭叭个没完没了。
思维之跳跃要多离谱有多离谱，这会儿不义达米安从短暂的思索中回神之后，发现对方都已经开始把他的身份朝着神话方面猜测去了。
“啊，难道你是我的神仙教父？”
小豆丁的小脑袋上突然冒起了一个亮亮的小灯泡：“就像是灰姑娘的神仙教母一样！”
这又是什么跟什么——
不义达米安不想说话，但考虑到他现在也做不了什么，还得想办法和这小孩子打好交道才能获取情报——
“是的，我是。”
不义达米安说道。
当个神仙教父也没啥，反正也没人知道，就当情报交换了。
毕竟灰姑娘的故事不义达米安也听说过，虽然他听说的渠道来源并非睡前故事，他本人对于这种一听就是哄小孩的幼稚故事不感兴趣，但不义达米安到底也不傻，多少知道自己和普通小孩之间的区别，也清楚在某些小孩子的心里，有一个自己的神仙教母是多么让人开心。
面前这个小屁孩傻呆呆的，估计也是属于开心的这一类。
而小孩子嘛，有的时候嘴巴相当的严，与之相同的，是他们有时候嘴巴也格外的松，只要把他们哄开心了，什么话都愿意往外讲。
当个神仙教父也没啥，反正也没人知道，就当情报交换了。
不义达米安在心里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觉得这次的旅途真的是相当的折磨。
不过好在见效卓越，小豆丁的警惕到底是放松了一点，明摆着是有点相信了所谓神仙教父的话——不义达米安决定趁热打铁。
“你和你哥哥住在这里对吧。”不义达米安问道：“你家里是只有你哥哥吗？”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不义达米安注意到面前的这个小豆丁突然抠了抠裤缝，似乎是有点紧张。
“你问这个干什么？”小豆丁的眼睛睁大了一点。
不义达米安：“…………人口调查一下，我作为你的神仙教父，总得先知道你家里到底有谁，你应该不想我哪天没注意从镜子里面出现吓到你家里人对吧。”
小豆丁疑惑：“是这样吗？”
不义达米安一点都没有骗小孩的心理负担：“就是这样。”
小豆丁信了：“哦。”
但随后话音一转：“那也不能说。”
他声音小小的：“哥哥不让我和别人说。”
不义达米安耐着性子：“可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神仙教父！”
小豆丁：“是哦……但是你是突然出现的呀。”
他声音更小了，像是担心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伤害到镜子里的这个大男孩，以至于语气里都带点小心：“我其实不需要神仙教父的。”
不义达米安：“…………”
但是是你先提出来的！
不义达米安有点自闭：“理由！”
他实在不懂自己这个神仙教父到底怎么就不合这小孩的心意了。
不应该啊，他也没发脾气，语气也不凶。
别的不说，就看他父亲不义布鲁斯韦恩，一切都好之前，要是哪天突然变成一个小孩的神仙教父，不义达米安敢打包票那小孩得开心的原地起飞。
怎么到他就不行了？
不义达米安不能理解。
但这并不妨碍面前这个小崽子一脸认真的拒绝：“因为我有哥哥了。”
不义达米安立刻抓住重点：“你很喜欢你哥哥？”
小豆丁点头：“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人！”
那可不一定。
不义达米安心想。
不过说老实话，知道这个小豆丁最喜欢的人是他哥哥，甚至与超过所谓的神仙教父，他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就他自己，有时候看不义格雷森也挺顺眼的。
嗯，有时候。
不义达米安的脸色缓和了些，他决定另辟蹊径：“那你和我谈谈你哥哥。”
小豆丁一脸紧张：“我哥哥也不需要神仙教父了。”
似乎是害怕对方生气，他超大声的给自己壮胆：“我们一家都不需要！”
好家伙，这拒绝的就很彻底。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这个背后灵没有办法伤害自己，于是几乎是把‘你走开’这几个单词挂在脸上。
说实话，不义达米安就没见过这么难套话的小孩子。
看着又笨又傻又好骗，满脸写着傻白甜，但出乎意料的嘴硬且难缠。
他甚至和不义达米安接触过的任何一个孩子都不一样，一时半会直接给不义达米安搞不会了。
不过好在这种尴尬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大概是梦境都意识到了这两个人之间继续这么纠缠下去估计没完没了，没过多久，可能也就一两分钟之后，原本安静的楼下突然又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不大，但对于不义达米安而言，他明显感觉到面前这个小豆丁松了一口气。
就好像知道了楼下那个人一定会保护自己，不再害怕，不再需要勉强支撑着应付，于是哪怕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但也仍旧不可控的放松了下来。
来人似乎是个男人，脚步轻的离谱，进门的瞬间就直奔楼上的房间。
小豆丁的门被敲响了两下。
不义达米安顺势回头。
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已经被开了一条很细缝。
“小熊？”
“哥哥！”
小豆丁，也就是这个被称作小熊的男孩猛地瞪圆了眼睛，紧随其后简直是原地弹射一样从铺着柔软小毯子的小楼梯平台上蹦了下去。
其速度之快，不义达米安直接就被扯着倒飞过去——然后猝不及防之下直接从被打开的木门上穿门而过。
一种诡异的被碰撞感直接从天灵感传达至全身。
就好像那一瞬间真的碰撞到了实体，不义达米安几乎是以一种不可控的状态直接被一股眩晕席卷。
下一秒，黑暗骤临。
饶是仅有的理智在无可抵挡的眩晕中盘旋，试图抵抗这种来自外部的排斥，但对于此时此刻的不义达米安而言，也不过只是徒劳。
无从抵抗，无法抵抗。
其造成的感触之强烈，以至于不义达米安几乎是在清醒的瞬间，直接原地就是一个弹起。
然后下一秒——“嘭！”
【瞭望塔】的医疗室内。
不义莱克斯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医疗舱里面的不义达米安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势抬头撞向面前的透明玻璃，随后被坚硬的玻璃一个反击打翻回去。
那光滑的脑袋上顷刻之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了一个大包。
与此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医疗舱旁数据记录仪在其睁眼瞬间就开始拉响的尖锐警报。
不义达米安只觉得自己脑袋晕的可怕，胸口闷痛的几乎难以呼吸。
眼前不知道是撞击还是别的什么导致的结果，几乎是让密集的雪花覆盖了肉眼可见的所有范围，只余下细微的缝隙，勉强可以看见眼前一点狭窄的范围。
心跳在这一瞬间剧烈到在耳边清晰可闻，每一次跳动，都似乎有人在窃笑，带来细微窸窸窣窣的似乎就在耳廓深处的声响。
不义莱克斯的脸很快的就占据了视线内唯一能看得见的位置。
他似乎是在说什么，但不义达米安已经听不清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有点火辣辣的痛，以至于好像血管能清晰的感觉到血液流通充盈，并且强行挤占眼球内近乎所有的空间。
在这样的感触之下，理智似乎变成了一种极其难以被把握的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不义达米安捏紧了拳头。
他几乎是榨干了体内所有的力气，在努力的伸手。
是能感觉到触感的，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成功的摁到打开的装置没有。
在【瞭望塔】住了这么久了，不义达米安对于这里的医疗设备的使用方式相当清楚，心知肚明在这个类似鸡蛋壳一样的氪星科技内部，想要把声音传达出去是不可能的。
唯独能让外面的人听见自己说话的方式，就是从内部打开开关，让空气进入流通，取消医疗舱自带的隔绝。
但相同的，一旦隔绝被打开，医疗舱将自动停止治疗。
不义达米安并非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异样，他也并非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危险，但他此时此刻脑袋里想的已经不是这些了。
记忆伴随着身体的异样，几乎以一种不可控的方式在快速消退，不义达米安的直觉几乎是在尖叫着提醒着自己的主人，如果不尽快，他极有可能直接忘记自己之前在梦境中所有的情报。
是的，情报。
他并非真的一无所获。
穿门而过造成了他从梦境中的强制退出，让他形容狼狈，无比痛苦。
但同时，也让他终于看清了在此之前他就隐约觉得可能是重要情报来源的所谓‘哥哥’的身份。
他终于开始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总是觉得那只小豆丁有种诡异的眼熟。
他的记忆没有欺骗他，他的直觉也没有欺骗他。
因为当他看清楚门外‘哥哥’的那张脸的时候，一切就已经足够明晰。
那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却并非来自于主世界，也并非来自于不义世界，在被关押的时间里，不义达米安不止一次的见过那张脸的主人。
——他属于一个熟悉，却又不那么熟悉的人。
“哥哥！”
梦境中的小熊紧紧的抱紧面前高大的男人，随后又被其兜到怀里揉了揉脑袋：“我早告诉过你不要叫我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
是的，他当然不是。
不义达米安回想起自己最后看到的那张脸——那属于【哈尔乔丹】。